第240章 突破（一）

　　“王翼行！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张成功黑着脸，额头上青筋都在跳，嗓门之大，在场的全部人都被震到了。

　　甚至刘冰感觉自己的机器都在震动，对方语言中饱含的怒火，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一阵惊讶的议论声响起，不到一秒就停了下来。

　　没有人敢多话，新人，群演震惊地看了一眼仿佛一个火药桶般的张成功，又用怜悯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了一眼林啸。

　　“这下他可要倒大霉了！”几乎人人心中都这么想。

　　“老张……”王翼行语言苦涩，连忙站了起来，拉住对方的手：“来，坐下，坐下说。那谁。”他指着旁边的场务：“还不给张编倒水？”

　　对方可是这场戏的蓝本，根源，虽然说无权，但是却是非常尊重的。

　　张成功一把就甩掉了王翼行的手，竟然用一根手指指着王翼行，声音都气得颤抖：“王翼行……我这个本子，又不是没有人要！当初三家投资，我最后才确定了你！你就这么对我的心血！”

　　他猛地指向林啸，气得浑身发抖：“我早就说了不用他！是你说一定要用，而且他当时还可以，我才点了头！”

　　“现在呢？！现在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本来没资格这么跟导演说话，中国是导演中心制，片场如果按行政等级，导演就是老大。

　　但是，此刻没人去劝，新人不够格，也等着看林啸的笑话，而老人，都能理解对方现在的心情。

　　“老张。”王治文也站了起来：“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不能怪王导。”

　　“王老师！”张成功已经怒气上头，一部作品，就是他的儿女，昨晚听说林啸浑浑噩噩，被卡了四天，他就愤怒到不行。林小亮是个关键角色，有着承载剧情，打开支线的作用，一旦演不好，黑冰可谓毁了五分之一。

　　他一晚上没睡好，今天一来，看了三十分钟，竟然林啸被卡了十多次。看到自己费尽心血构筑的角色在眼前崩塌，让他顿时红了眼，几乎想都没想就怒吼了出来。

　　“王老师，我尊敬你，但是你不能对我的作品这样修改！”他扯着嗓子，丝毫不管对方是不是影帝，是不是影响了一代人的“过把瘾”：“每一部作品都是编剧的心血！这是在扎我的心啊！”

　　他的声音都有点哽咽：“我就一句话，他要演不好，立刻换人！林小亮这个角色十分重要！他开始的风格现在都没表达出来。还有时间换！我不允许这个角色毁在他手上！”

　　“张编。”师晓红站了起来，诚恳地说：“他没毁这个角色……”

　　“没毁？那这叫什么？连续四天的卡？正说明他吃不透林小亮这个角色！”他转过头去，看到沉默的林啸，心中刚有一丝平息的怒火立刻重燃：“林啸，你说，你对这个角色领悟了多少？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事先有没有看剧本！”

　　师晓红，田海荣等人都沉默了，演技上的事情，尤其是达到他们这种境界的事情，说了张成功也不明白，浪费时间，还不如不去浇这瓢油。

　　王翼行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低沉：“老张，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黑冰是你的儿女，难道不是我的儿女？你疼它，难道我不疼？”

　　“我不疼，又何必费尽心思拍黑冰？我不疼，又何必给他时间突破瓶颈？！”说着说着，他心中的委屈也冒了出来，这几天新人，群演如何说的，其他剧组不明真相的人如何看的，他怎么不知道？导演是剧组的老大，剧组出了问题首先质疑的是导演，他承受的压力同样大。

　　“我何尝不想拍出一部经典？”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才给他时间！我要一个完美的林小亮！我要一部完美的黑冰！我要一部能冲破玉观音光环的黑冰！”

　　“我不急吗？！看到剧组进度跟不上！我是最急的一个！但是为了质量！为了我的儿女，我不能不这么做！不能不顶着压力硬排！”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还让他浪费时间！你刚才说……瓶颈？”看到王翼行真情流露，张成功放缓了点声音，从盛怒中抽身出来，这才想起王翼行的关键词。

　　“瓶颈？”

　　“开玩笑的吧，演戏就是积累，有什么瓶颈？”

　　“起码我拍了三年，只听说过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我是没见过。”

　　顿时，从群演，新人群里爆出了不小的议论声。

　　“你们他妈给我闭嘴！”王翼行积累的怒火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猛地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别人在冲刺的时候，剧组在发愁的时候，你们在干嘛？！啊！给我说啊！你们在干嘛！”

　　“在研究剧情？！在琢磨各位老师的演技？你们有吗！”

　　“我告诉你你们在干嘛！每天来看别人笑话！背地里嚼舌头！瓜田李下，姑长里短！”

　　“林啸能连卡四天还敢来对戏，你们敢吗！你们知道连续卡四天是什么心情吗？！还要看着你们这帮头都没出的人脸色？你们不知道艺人是我定的？！你们还想不想在这个剧组演了！”

　　终于找到机会，积蓄的怒火如同岩浆泄地，轰得所有人噤若寒蝉，甚至鼓风机都压不下王翼行的声音。

　　王翼行声音放缓：“这几天，我天天都在看，有谁能看得懂他们在干什么。但是最后呢！就三个！就三个人留下来了！其他人全部在旁边看笑话！”

　　“好笑？”他的目光如刀，扫过一群工作人员，新人，群演，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本来，我打算就留这三个人，另外招一批群演。”他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这句话一说完，立刻人群又抬起了投来，目光里透露着震惊，祈求。

　　“一部戏，群演是按批来算。出镜太多的必须换，以防穿帮。这谁都知道。你们抢重要角色的手段我不想多问。”他呼出一口长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笑得挺欢是吧？不怕秋后拉清单是吧！你们就不知道笑演员就是在笑我？！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他猛地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一个茶杯“啪”地一声摔倒地下，变为碎片。

　　清脆的声音，让整个片场更加鸦雀无声。

　　“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他咬着牙，从一张张开始还幸灾乐祸，瞬间变成世界末日的脸上扫过：“你！出来！”

　　李奎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自己，低下了头。

　　“不出来就滚！”

　　周围的人全部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他，他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这种目光，他们看了林啸四天。

　　但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瓶颈啊？他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啊？就这么要让自己来顶罪？明明是林啸自己被卡，凭什么是他出来！

　　他咬牙站了出来，就听到王翼行说：“我记得你。”

　　此时此刻，这句平时能让他一跳上房梁的话，让他他丝毫没感觉庆幸。

　　果然，下一句话，就让他浑身如坠冰窖。

　　“你就是笑得最欢的那个。”

　　“王……王导……”李奎俊秀的脸上五官都有点扭曲：“不……不是……”

　　“我有一个角色给你。”王翼行丝毫没理他说什么：“这个角色，是一个有特写有台词甚至有好几集都会出现的角色，已经可以说是配角了。”

　　什么？！

　　李奎的心情瞬间就从地狱到了天堂。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的节奏！

　　有了配角，他的名字就能出现在搜索栏，就能出现在海报，就能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起码三流电视剧，应该有机会了。

　　他感觉喉咙都在发痛。

　　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立刻从怜悯再次变为了羡慕……和嫉妒。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激动地在心里想道，拳头捏得死紧，目光紧紧注视着王翼行。

　　无视他眼中的期待，王翼行冷笑了一声：“这个角色，有个对手戏。你演好了，哪怕是演好一场，它都是你的。而且如果真的好，我还能给他加戏！”

　　李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激动就如同波涛汹涌。

　　“我愿意尝试！请问王导是和哪位老师的对手戏！”

　　王翼行笑了笑，手指一指：“他！”

　　“他？”李奎自己都吃惊了。

　　因为王翼行所指的，正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啸。

　　“怎么了？惊讶了？是不是天天在笑，就凭他也能站到这里？连卡四天脸皮够厚？我要是他绝对比他好之类的？”王翼行冷笑：“还有说他就是运气好，手底下没真功夫是吧？”

　　所有人都心虚地不发一语，王翼行就像有读心术的一样，说的正是他们这几天想的。

　　“那你还怕什么？去啊！演完这一场这个角色就是你的！”王翼行声音转淡，说道：“走完就可以。要想加戏，看你自己的表现。”

　　这是真的吗？

　　李奎简直要认为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

　　他看过玉观音，他也知道，电视上的播放和实际中拍摄，完全是两个感受，他不否认林啸演的不错，但是，高看自己一眼的人会从各个角度找问题。

　　他这是排了好多次的吧？他这是丁导特意安排的吧？

　　等等。

　　谎言说了一千次，就变成了自我暗示的实话。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比林啸弱。

　　起码给他一个机会，他能演得更好！

　　科班出身，在校已经演过多次话剧，舞台剧，甚至几个没台词的角色，他完全有自信的实力。

　　而林啸？他不由得投过去一抹难以察觉的轻视。

　　歌转影？18岁入娱乐圈？

　　真是笑话，大学都没读，系统的教学都没学到。

　　尤其是这四天不断的卡，给没有看过对方和师晓红对戏的他，无疑是打了一针强心剂。

　　“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他心中暗想，压抑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对王翼行鞠躬道：“谢谢王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王翼行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

　　当李奎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主要演员席上的人都微微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送羊入狼口的微笑，尤其是田海荣，师晓红笑得格外灿烂。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握紧了手，这个机会，只要把这个连卡四天的倒霉鬼踩下去就可以！就算他比自己强一点，但现在这种状态，他绝对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