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梦想乍泄

　　兰斯离开了派拉蒙，原本以为仅仅只是一个小时的剧本最终讨论会议，最后却折腾了一整个上午，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没有着急着开车回去，而是沿着威尔榭大道一路往下走，打算先在这里解决了午饭问题之后，然后再回家。

　　回想起布拉德最后的要求，兰斯不由莞尔，没有想到，布拉德居然也有如此赤子之心的一面——尤其是他亲手打造出了“黑道家族”这样的电视剧。兰斯不打算驳斥布拉德的面子，所以没有当场回答，其实也就等于是答应了再考虑看看。

　　不过，兰斯不认为自己需要再考虑。

　　“借刀杀人”本身就是一部难度十分高的作品，而且兰斯不希望重蹈原版覆辙，他希望能够挖掘出迈克尔·曼所没有涉及到的领域，同时又保持作品那种紧绷而微妙的化学反应，真正地打造出一部杰作来。

　　更何况，汤姆·克鲁斯的表演也是一个重大的难题，剧本修改了之后，文森特的表现需要更加细腻，最重要的是张弛有度，不能太过死板，又不能太过魅力，对演员的表演火候提出了超高要求，而这恰恰是汤姆最欠缺的。

　　另外，不要忘记了，派拉蒙希望电影能够在年底之前上映，留给兰斯的拍摄时间仅仅只有四十天，这一要求届时将会写进合约里，确保法律效应，一旦违约，兰斯需要支付违约金。所以，兰斯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从现在开始他必须集中精力开始为电影的拍摄做前期筹备，表演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脚步在一间咖啡馆停了下来，看了看放在外面的菜单牌子，这里提供工作简餐，于是兰斯就径直走了进去，要了一份简餐，然后就在户外遮阳伞下坐了下来，拿出了纸笔，开始思考饰演麦克斯的演员人选。

　　虽然说原版“借刀杀人”的麦克斯是由杰米·福克斯饰演的，但事实上麦克斯这个角色并没有特别要求一定要是黑人，在杰米之前，亚当·桑德勒（Adam Sandler）、小库珀·古丁（Cuba Gooding Jr）、罗素·克劳（Russell Crowe）都是麦克斯的潜在候补人。

　　不过在兰斯看来，这些人选都比不上杰米。亚当饰演喜剧自然有一套，但“借刀杀人”剧本修改之后风格大变，亚当压不住场面，反而会连带着汤姆的表演也浮躁起来；小库珀的表演倒是不错，虽然缺乏变化，也缺乏深度，但平均水准还是不俗，可问题就在于，他和汤姆合作过“甜心先生”，面对小库珀，汤姆很容易就再次进入“甜心先生”的表演套路，这也恰恰是兰斯最不希望看见的。

　　至于罗素，他的表演爆发之中带着细腻，无疑是最佳人选，出演麦克斯有些大材小用。但他也不适合，一来他的价钱太高，混沌影业邀请不起，他已经拿过奥斯卡小金人了，对“借刀杀人”的诱惑自然不太重视；二来他已经习惯了出演主角，麦克斯只能算是配角，不见得罗素会同意；三来在罗素面前，汤姆的表演很容易被压制；四来，汤姆也不见得会点头。

　　相对而言，杰米还是最合适的人选。纵观杰米的整个演艺生涯，杰米的表演黄金巅峰期就是2004年，“灵魂歌王”和“借刀杀人”两部作品见证了他的最佳演出，在这之后他就陷入了重复自己的困境之中，即使是备受赞誉的“被拯救的姜戈”也没有看到他取得任何突破。而且，杰米的要价也不高。

　　可是，兰斯还是觉得杰米的表演缺少一点力道，特别是在“借刀杀人”的后半段，爆发过后的余韵不够深刻。而且，现在兰斯还把结局修改了，后半段的对峙感只会越来越汹涌，最终二者同归于尽更是带着一丝悲壮的恢弘，这对于表演功底提出了高标准高要求。

　　除此之外呢？伊桑·霍克（Ethan Hawke）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迈克尔·法斯宾德会不会太过稚嫩呢，哈维尔·巴登（Javier Bardem）好像有点抢戏，杰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不知道是否有兴趣……

　　兰斯一边翻阅着手中麦克斯的小传，一边唤醒脑海的记忆。不同于“上帝之城”或者“后天”，麦克斯这个角色要求很高，不能太过出彩，又不能太过低调，尤其是与汤姆的合作。这着实是一个难题。

　　“哈哈，真的吗？这倒是不错的想法。如果出演校园爱情喜剧的话，至少看到的都是帅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在咖啡馆户外的坐席之间传播了开来，那洋溢的青春活力令人忍不住侧目，“如果是独立电影的话，说不定就碰到什么怪胎文艺青年了。”

　　“文艺青年说不定更适合你呢？”一个俏皮之中夹带着一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透露出和年龄不符的睿智，“再说了，校园爱情喜剧的话，也许未来就是林赛·罗韩的道路了，难道你们不想要成为朱迪·福斯特吗？”

　　兰斯抬起了视线，然后就看到了眼前一群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脸上清晰地写满了蓬勃朝气，那青春无敌的笑声成为了威尔榭大道金色阳光之下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每一张脸庞都写满了期待和雀跃。

　　转头看一看，兰斯这才注意到，街对面就是美国演员工会，看来这群少女就是怀抱着演员梦想的追梦者了。

　　几乎每一年，洛杉矶都会敞开怀抱，接纳着来自全美国各地、全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追梦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真正能够在美国演员工会寻找到工作的，却凤毛麟角——更为准确一点说，能够支付起美国演员工会每年会员费的，都屈指可数。

　　可即使如此，还是会有无数追梦年轻人前仆后继地出现，怀抱着“一夜成名”的美梦，踏上这块土地。因为好莱坞本身就是一个造梦工厂，麻雀变凤凰的奇迹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谁知道自己不是下一个呢？

　　“朱迪·福斯特？你确定？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你可以从站街开始。”一个嬉笑的调侃声音响了起来——朱迪在“出租车司机”里就是依靠雏妓一角而一炮走红，这引发了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

　　那名被调侃的少女也毫不示弱，直接就冲了上去，开始掐对方的腰部，“要不我们一起？”那青春活力的欢快和沸腾让咖啡馆大部分人都抬起了视线，少女这才意识到，她们的动作似乎有些扰民，她不得不稍微收敛了一下。

　　就在这时，少女的视线就看到了安静地坐在藤椅上的兰斯。

　　兰斯依靠在藤椅的椅背上，翘起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剧本，桌面上的咖啡正在冒着袅袅香气，浅蓝色竖条纹的衬衫恬静而优雅，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如墨般的眉尾，英气的剑眉在宛若竹节般的手指之下透露出动人心魄的疏朗，就彷佛是简·奥斯汀笔下的达西先生一般，在奶黄色的阳光之下缓缓从书页上走了出来。

　　兰斯注意到了少女的视线，抬起了眼睛，正面迎向了少女的打量。可就在此时，少女却脸色一沉，拉了拉伙伴的手臂，“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我觉得这里的下午茶看起来不怎么样。”

　　“可是，你看到那位帅哥了吗……”伙伴压抑着声音，激动地说到，那花痴的亢奋从颤抖的声线里泄露了出来。这让少女脸颊微微一红，更加暴躁了起来，“想看帅哥，满大街都是，我们换一个地方吧。”说完，也不等伙伴们给予回应，她就率先迈开了脚步。

　　兰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小妮子会像以前几次一样，主动上来打招呼，但结果，她却主动转身回避了，甚至就连招呼都不打。转念想一想，兰斯就明白了过来，小妮子肯定还是因为上次在威尼斯沙滩的事闹脾气呢。

　　果然，艾玛·斯通快步离开了咖啡馆，路过兰斯所在的位置时，还故意扭开了脑袋，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兰斯，然后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着，那刻意迈开的步伐别扭而夸张地丈量着街道，显得无比滑稽。

　　艾玛的小伙伴们也都纷纷追了上去，可是她们的视线却忍不住朝兰斯投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甚至还有一个小姑娘大胆地停下了脚步，朝兰斯挥了挥手，然后这才快速朝艾玛追了过去。

　　兰斯静静地看着这群充满活力的小姑娘，然后就看到，艾玛偷偷地转过头来瞄了兰斯一眼，不想两个人视线一碰撞，艾玛就被抓了一个现行，立刻窘迫地转过头去，直接落荒而逃。看着艾玛那仓皇失措的背影，兰斯不由莞尔。

　　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肆意的青春是多么美好。

　　回过头再次看向了膝盖上的麦克斯小传，脑海里的思绪却再次开始汹涌起来，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以为他已经学会了取舍，他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教训，他以为他已经足够聪明，他以为他已经足够理智，他以为他不会再次重蹈覆辙，但……我们可以向生活妥协，却不能放弃梦想，不是吗？

　　兰斯再次转过头，看向了那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彷佛依旧可以看到那张扬奔跑、肆意欢笑的背影。也许，他的确已经做好了决定，很早很早以前，就在他决定接过“上帝之城”导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