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无法自已

　　“你他妈永远都拿不到奥斯卡！你刚才的表演就是一坨狗屎！如果你坚持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舒适领域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剧组了！我可以马上去联系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滚！滚出去！你他妈就是一个懦夫！懦夫！”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犹如打桩机一般不断捶打着汤姆的耳膜，震荡出一阵阵回响。忽然之间，混沌一片的大脑就唤醒了回忆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以为事过云烟的片段，此时却是如此栩栩如生。

　　当初兰斯带着“借刀杀人”剧本找上门时，声称把目标锁定了奥斯卡小金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自量力的牛皮吹得真响，荒谬到了极致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愤怒，只有觉得可笑，就好像在看马戏团的表演一般；当初“借刀杀人”投入拍摄之后，兰斯对他的表演百般不满意，双方发生了直接冲突，在兰斯的怒吼之中，他的气势居然被完全压制，特伦斯·考克斯甚至还劝他直接违约；当初为了一场短短十五秒的戏，兰斯不厌其烦的NG了三十七次，就为了他一个表情细节的不满意，整个拍摄反反复复，兰斯不断打击他的自信心，让他崩溃，然后再重新组建自信，投入拍摄，不满意之后，再从头开始，无限循环，让他以为那就是地狱，暗无天日。

　　一个个画面是如此清晰，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错杂的情绪几乎难以言诉。紧张的情绪犹如蜘蛛网一般，牢牢地网住了他的心脏，窒息到了顶点让整个人进入了真空状态，就彷佛是木乃伊一般，浑身上下都被紧紧地捆绑住，就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办法移动。

　　“懦夫！你他妈就是一个懦夫！”那一声声呵斥犹如响雷一般，在耳膜上炸裂，激动得血液沸腾，却寻找不到宣泄口，只是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着，让汤姆产生一种自己就要爆炸的错觉。

　　忽然之间，世界就安静下来了，无比安静，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极度喧闹到极度寂静的强烈反差，制造出了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第七十七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得奖者是，汤姆·克鲁斯，‘借刀杀人’。”

　　声音在万籁俱寂的空间里回荡着，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模糊，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彷佛鼓槌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汤姆的耳膜上。猛然，浑身力气就被一抽而空，他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甚至不等他做出反应，情绪就犹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将他吞噬，沉闷的窒息感让双眼变得温热，他狼狈不堪地靠在椅背上，就连眼角的泪水都忘记了擦拭。

　　冷门，绝对堪称冷门！

　　虽然说整个颁奖季之中，汤姆都和莱昂纳多两分天下，杰米更是虎视眈眈，但整体而言，汤姆的声势是最微弱的——“借刀杀人”的商业属性不仅影响了电影在颁奖季的进一步迈进，同时也影响了汤姆在影帝争夺战之中的位置。

　　金球奖无视了汤姆和“借刀杀人”，虽然赢得了作为风向标的北美广播影评人协会奖和英国电影电视艺术学院奖，以及东海岸的两座影评人重镇，但在这场刺刀见红的较量之中，汤姆却是弱势的一方：他的优势几乎都被莱昂纳多抵消了，他的劣势几乎都被杰米完爆了，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他都位居不利的地位。

　　最最重要的是，占据评委将近一半席位的演员工会奖选择了杰米·福克斯！这几乎等于是拿下了影帝争夺战的第一重镇，重要性完全不啻于诺曼底登陆。但，今晚笑到最后的却是汤姆。不是莱昂纳多，也不是杰米，而是汤姆，即使这是三足鼎立中的重要组成部门，这也绝对称得上是惊天冷门！今晚最劲爆的冷门！

　　这也意味着，1995年美国演员工会奖开始颁发之后，前六届的影帝得主与奥斯卡完全吻合，但之后连续五年都出现了爆冷！

　　2000年，“毒品网络”的本尼西奥·德尔·托罗甚至没有赢得提名，“角斗士”的罗素·克劳胜出；2001年，“美丽心灵”的罗素·克劳在奥斯卡上输给了“训练日”的丹泽尔·华盛顿；2002年，“纽约黑帮”的丹尼尔·戴·刘易斯则见证了阿德里安·布洛迪（Adrien Brody）依靠“钢琴家”成为影史第一位三十岁以前登顶奥斯卡的演员；2003年，“加勒比海盗”让约翰尼·德普赢得了演员工会的喜爱，但“神秘河”的西恩·潘却在奥斯卡笑到了最后。

　　换而言之，新世纪以来，美国演员工会和奥斯卡对于影帝的分歧再一次延续了下来！

　　“恭喜！汤姆，恭喜！”、“啊啊啊，汤姆，你得奖了”“你应得的，这是你应得的！”……无数的声响宛若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狠狠砸在汤姆的脑袋上，激起一片头晕目眩，然后无数只手伸了过来，热情而激动地拍打着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阵天崩地裂。

　　他得奖了。他，得奖了。他，赢得最佳男主角小金人了。

　　这个想法猛然窜进了脑袋里，让汤姆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大脑发出了指令：冷静，你应该冷静，保持优雅、保持礼仪、保持帅气、保持体面。可是身体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他支撑着椅背试图站起来，可是双手却一软，整个人又跌坐了下去，狼狈不堪，但他却根本来不及思考，又一次站了起来，然后穿透汹涌密集的人群，试图寻找某个身影。

　　莱昂纳多一脸得体笑容站立在不远处，拍打着双手，完美的笑容找不到任何破绽；杰米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向了汤姆，竖起了大拇指，但是眉宇之间的失落和遗憾却无法遮掩，就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唐则被人群直接淹没了，只能看到一个头顶，什么表情都看不到……

　　找到了。

　　兰斯站在马丁身边，双手礼貌地鼓掌着，嘴角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由于两个人巨大的身高差异，所以兰斯弯下腰、侧着身，对马丁说了两句话；马丁呵呵地轻笑了起来，还摇了摇头，回头对兰斯说了两句话，两个人有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汤姆拨开了眼前汹涌人群，目不转睛地看着兰斯的身影，双眼闪烁着朦胧的泪光，两个大步就穿过中间那条被人群淹没的走道，然后越过了马丁，直接就给了兰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兰斯正在鼓掌着，猝不及防就看到汤姆的身影猛然放大，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汤姆狠狠地抱住了，耳边传来了汤姆那哽咽到模糊的声音，“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仅仅只有一句话，却包含了千言万语，苦涩而甜蜜，艰辛而美妙。

　　兰斯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事情发展轨迹——汤姆整个职业生涯在公开场合失仪的次数，一只手都就可以数完了，没有想到今天汤姆却显得如此慌张而失态。

　　马丁被汤姆直接挤到了一旁，一时措手不及，让开位置之后，抬起头就看到了兰斯那一脸懵逼的表情，着实忍俊不禁。

　　可是仔细想想，“借刀杀人”的拍摄过程如此艰辛，汤姆完全可以说是被逼到了极致；再仔细想想，今晚汤姆面对的竞争对手多么强大，前有莱昂纳多，后有杰米，几乎可以说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那么汤姆的失控也就可以理解了。

　　兰斯拍了拍汤姆的后背，轻笑着说到，“这是你应得的！”

　　汤姆松开了兰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慌乱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仓促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而后才在人群的拥护之下，缓缓走上了舞台。兰斯看着汤姆的背影，可以明显感觉到，汤姆的步伐混乱而轻浮，内心的情绪依旧难以平复，一直到走上舞台台阶时，脚步这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不仅仅是汤姆，即使对于兰斯来说，汤姆的胜利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在兰斯的执导下，汤姆焕发出了演艺生涯的第二生命力，几乎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借刀杀人”见证了兰斯对电影作品和思想深度的掌控力，还见证了兰斯对演员的调教能力，这对于一位导演来说，着实难能可贵；更何况，这也意味着混沌影业连续第二年在奥斯卡有所斩获，对于一家成立未满三年的电影制片公司来说，绝对不止“难能可贵”那么简单。

　　对兰斯来说，最重要的却是战胜了杰米·福克斯赢得这一奖项，历史车轮再一次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兰斯这只来自亚马逊的蝴蝶，正在努力以自己的方式制造出一场又一场的飓风，牢牢地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当汤姆走上舞台时，今晚柯达剧院第四次迎来了集体起立送上掌声的殊荣，与摩根相似的是，汤姆几乎所谓好莱坞过去二十年最具代表性的标识符号，始终背负着偶像包袱，却又在寻求演技认可的道路上从不放弃，悲剧英雄的形象深入人心，从商业电影走向艺术认可，这条道路漫长而艰险，几乎让人以为看不到尽头，但今晚，汤姆终于打破了偶像桎梏，终于走到了终点，站在了奥斯卡最高领奖台上，这堪称是一场震撼人心的胜利。

　　从查理兹手中接过了小金人奖杯，汤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奖杯，想要好好打量一番这座奖杯，雷鸣般的掌声却一直无法停歇，足足持续了两分钟，一直到汤姆开口说话时，还是没有能够停下来。

　　“谢谢，谢谢。”汤姆开口说到，但一句话却又引发了现场掌声再次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语，这让汤姆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如此脆弱而敏感的形象彻底让人重新认识了这位纵横影坛二十年的顶级巨星。

　　站在舞台正中央，感受着掌声将自己包围，汤姆想要优雅、想要镇定、想要淡然，但却发现，情难自已。当这一刻终于到来时，事情根本不会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于是，汤姆放弃了，放任自己的情绪在肆意澎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