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君临天下

　　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兰斯可以感受到胸腔里千万只蝴蝶齐齐振翅的亢奋，炙热的血液在狂奔，紧绷的肌肉在颤抖，急促的呼吸在消失，寒颤一个接着一个从脚底深处开始往上蹿升，彷佛灵魂深处的自己握紧双拳仰天长啸着，疯狂地嘶吼，酣畅淋漓地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而出，那连绵不绝的喊叫彷佛可以将整个世界都掀翻一般。

　　刹那间炸裂开来的情绪让鼻头微微有些发酸，堆积在喉咙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他甚至分辨不出来原因，仅仅只是放任自己尽情地享受这片刻的美好和璀璨，心脏的微微颤栗是如此美妙。

　　经历了刚才最佳导演的激动，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可以冷静地迎接最佳影片的丰收。但耳边传来那山呼海啸的掌声，彷佛全世界都掌控在他的掌心之中，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充斥在胸膛里，激荡着、翻涌着、蔓延着。

　　透过刺眼的灯光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艾玛·斯通用力鼓动着双手，闪烁着亢奋的目光在昏暗之中熠熠生辉；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依旧保持着他优雅的仪态，礼貌地鼓掌着，可是肩膀线条之上那隐隐绰绰的错杂情绪还是透露了出来；汤姆·克鲁斯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注视着舞台，肢体语言之间透露出来的亢奋几乎无法掩饰；爱德华·诺顿心情畅快地与旁边的娜奥米·沃茨交谈着，甚至还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凯特·布兰切特高高地抬起双手，契合着节奏拍打着双手，视线目不转睛地锁定在兰斯身上，彷佛在说，“我告诉过你。”

　　那一张张脸孔在光晕中模糊成一片，似乎如此清晰，却又似乎如此相似，亢奋，期待，激动，震撼，崇拜，景仰，折服……就好像，就好像所有人都下跪礼拜，以恭敬臣服的姿态迎接新王登基。在这一刻，世界都匍匐在兰斯的脚下。

　　“谢谢，谢谢。”兰斯的双手往下压了压，持续了足足三分钟的掌声终于平复了下来，所有人依旧恭敬地站立着，仰望着兰斯，侧耳聆听，那灼热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历史的重担让人喘不过气来，即使是兰斯，他也不得不调整一下呼吸，整理一下思路，右手握紧了这座小金人奖杯，“我刚才还在思考，什么时候轮到我发言。”这一句戏谑的调侃让全场观众都哄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想来，我没有写得奖感言，这似乎是一个错误。”现场笑声简直停不下来，反而越来越汹涌了。

　　“在我撰写完剧本之后，和乔治·米勒曾经有过一番对话，他说，‘你确定吗’？”兰斯沉声说到，话语轻松之中带着一丝惬意，“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是因为这部电影特别的风格化，而是因为这部电影做出许多不同的尝试，大胆的尝试。”突然爆发出来的尖叫声打断了兰斯的话语，大家轻笑起来，兰斯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简单的一个回复，充满自信和随意，彷佛在说，“我知道我很出色”，又或者是说，“我知道我很疯狂”，亦或者是说，“我知道我很有魅力”……那隐藏其中的深意却戛然而止，瞬间让所有人都拍掌大笑起来。

　　“在现代社会里，我们总是呼喊着平等，但事实上，歧视从来没有真正消除过。就好像我不久前给比尔·盖茨（Bill Gates）先生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可以捐助我一个亿，让我拍摄下一部作品。嘿，盖茨先生，我还在等待你的回复。”兰斯的话语让现场成为了笑声的海洋，甚至不少人都开始吹起了口哨，打趣起兰斯来。

　　“在这个社会上，富人决定穷人应该生活在哪里，男人决定女人是否应该可以投票，白人决定黑人能否坐公车，异性恋决定同性恋是否允许相爱……橄榄球队四分卫决定书呆子应该在哪里吃午餐。但，嘿，谁在乎呢？”原本略显沉重的话语，却在兰斯轻松的表述方式里充满了滑稽感，轻笑声落下来之后，大家却是陷入了思考，“所以，是的，我很确定，我确定想要拍摄这样一部电影，因为我知道，这部作品就像是一面镜子，什么样的人就将在电影里看到什么样的自己。”

　　这也是关于“狂暴之路”争议的来源，每个人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或者说，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男权主义者们看到了男性力量的沦落，女权主义者看到了女性的备受歧视，保守势力看到了打破世俗观念的叛逆，主流社会看到了次元文化的难以理解，而梦想家则看到了自由的渴望。

　　他们眼中的“狂暴之路”有多么丑陋多么邪恶，那就是他们思想的真实模样。

　　不仅仅是柯达剧院，此时此刻，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可以想象，六千三百万人之中，有人愤怒，有人不屑，有人嗤之以鼻，这是必然；有人欢呼，有人赞扬，有人击节相庆，这是肯定。但“狂暴之路”真正的意义却在于，有人质疑，有人思考，有人反思，那么，这部电影就成功了。

　　“我希望每一位观众能够对看到的自己满意。”兰斯那简洁有力的话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上，他们反对，他们支持，他们批判，他们赞美，他们回避，他们投票……在“狂暴之路”创造了历史的这段旅程之中，他们到底做出了什么选择？又带来了什么？还将产生些什么？那种澎湃的思绪在大脑里沸腾汹涌，根本平静不下来。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能否把大脑里的想法拍摄出来。”兰斯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于是，我出现在了这儿。”如此自信满满的自问自答，成功地引来了一片掌声的应和，夹杂在其中的轻笑声着实让人无可奈何。“乔治，你现在是否确定？”

　　“哈哈！”全场大爆笑，乔治·米勒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结果乔治却举起了自己手中那座凭借着“快乐的大脚”赢得的小金人表示了回应，爆笑声更是炸裂开来。

　　“我个人最喜欢的一部电影里有过这样一句话，梦想使生活得以忍受。”兰斯的话语让舞台底下的艾玛猛地抬起头，眼神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欣喜，她想起了他们曾经关于梦想已死的交谈，但此时此刻，眼前的兰斯却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艾玛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西奥、伊恩和高文，模糊灯光之中，只能看到隐约的身影轮廓，然后她就看到了西奥投来的视线，两个人浅浅地交换了一个视线，他们都知道，这句台词来自“追梦赤子心”，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似乎没有人能够了解，这种默契的光芒轻轻闪烁着，随即两个人就再次看向了舞台上的兰斯。

　　可是此时现场所有观众都在纳闷着，这具台词到底来自哪部电影？“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还是“乱世儿女”？

　　“但现在站在这里，我必须说，把梦想放低一些。”兰斯的调侃让所有人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艾伦·德詹尼丝和海登·亨特先后开过的玩笑，没有想到，兰斯却是第三次提了起来，“最后。”兰斯话音却突兀地停顿了下来，双眼深邃而坚定地看着眼前那黑压压的人群，放任沉默在空气里缓缓流淌着，滴答、滴答、滴答，秒针的移动清晰可闻，然后兰斯那沧桑而强势的声音再次响起，“麦克斯，我叫麦克斯！”

　　退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小金人，君临天下！

　　轰轰轰，整个柯达剧院都爆发了，那霸气侧漏的宣言再次让人们感受到了“狂暴之路”摧枯拉朽的气势，当初混沌影业宣布立项时，唱衰声铺天盖地，谁能够料到这部电影却成就了一位全新的电影巨匠，票房与奖项的横扫千军成就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巅峰，令人瞠目结舌，更令人顶礼膜拜。

　　轰轰轰，整个北美都炸裂了，六千三百万的收视观众们再次感受到了“狂暴之路”所带来的强大震撼，来自视觉效果，也来自心灵反思，就是这样一部违背所有常规定律的邪典电影，却开创了二十一世纪电影产业的全新篇章，立刀横马地将好莱坞再次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时代，他们是如此幸运，能够成为这个时代变迁的一份子。

　　轰轰轰，整个学院都震撼了，历史就这样创造了，击败了华纳兄弟，击败了马丁·斯科西斯，击败了保守势力，击败了主流思想，击败了致命桎梏，甚至击败了文化枷锁，仅仅只是在“断背山”之后一年时间，搁置的历史时刻终究还是抵不过命运的车轮，轰轰烈烈地碾压向前，从今晚开始，好莱坞进入全新时代。

　　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就是这样一个奇迹的夜晚，就是这样一个冷门的夜晚，全世界亲眼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开启，见证了一段历史的书写，见证了一个叫做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的男人登顶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