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恐惧

    海渊深处，再无后顾之忧的威尔斯精神力涌动，球形法阵在元素激荡之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好似一颗心脏一样脉动着。紫红与赤金交织的法阵上，那些元素流在断裂与重组间，法阵效果也在随时变化。周围的海族无不为法阵上散发出的惊天威势震慑，即便是存活万年之久，早已位列六阶巅峰实力的沉渊龙王，也没信心战胜法阵加持下的威尔斯——那惊天之威即使尚未达到超阶的水准，也相去不远。


    与外层躁动的红色法阵不同，丽丝主持的墨绿色法阵上散发出的是安宁的气息，法阵的元素流之间仿佛有一层无形无质的障壁，在无孔不入的“虚幻元素”冲刷之下岿然不动。


    丽丝万年间一直沉睡在奥德大陆，偶有苏醒也会心血来潮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原本她对人类研究阵法学这种在魔法道路上投机取巧的知识不屑一顾，但此时却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


    墨绿色的辉光不断向法阵内侧渗透，侵占属于“虚幻元素”的领域，将这些泄露出来的危险元素压回空间裂口之中。倒灌而回的元素搅动了深海的洋流，又随着潮汐的规律迅速归于平静，没有给法阵外侧造成丝毫影响。


    醒眠龙王的确不熟悉人类的法阵，但凭借她强大的精神力带来的元素感知，想弄明白整座法阵运作的原理却也并非难事。再加上那精细入微的元素操控技巧，让“真实元素”如同自身肢体的延伸，不但百分之百地发挥了法阵的效果，还尤有余力观察“虚幻元素”的变化，使之平稳地向空间裂口挤压过去。


    封印进行得有条不紊，仅仅过去两个小时，裂口中散逸出的“虚幻元素”再也无法维持与“真实元素”的分庭抗礼之势，溃退而回。


    “呵欠~……小威尔~你先试一下吧~”对于“蔓延元素”，丽丝同样感到好奇，这种由威尔斯创造的新特性让她惊讶不已。现今还幸存的四条太古龙王中，只有最强大的克罗希司有创造元素新特性的能力，丽丝可从来没想过一名普通的人类也能做到。


    “那我……嗝，就试试吧。”威尔斯依然醉醺醺的，怎么看都不像在做一件关乎世界安危的大事，但不知为何，周围的海族都能从老法师身上感受到强烈的自信。


    法阵的主节点中，海水被排斥一空，威尔斯身着的赤红法袍在魔力的鼓荡下有如受到劲风吹拂，猎猎作响。一簇雷光自威尔斯的额角闪耀，转瞬遍布全身，“千红醉鬼”的元素化形体，将他整个人转化成雷电的形态。雷电蔓延，渗透了巨大的球形法阵，紫红色的元素流躁动间向法阵中心的空间裂口处延伸出去，透过墨绿色法阵中预留的元素通道，如同八根尖刺一样，直抵裂口中央。


    赤金色的“蔓延元素”也不再游动于法阵表面，而是顺着雷电尖刺的轨迹，如同粘稠的岩浆一般，向着空间裂口涌去。赤金与淡蓝交织，那旋涡状的裂口如同受到了污染一般，旋转愈发滞涩，最终完全凝滞，再无一丝一毫“虚幻元素”从中溢出。


    “还不错嘛~呵欠……”感知着元素流动的醒眠龙王看到威尔斯如此轻易就将空间裂口堵死，开口赞了一声，只是紧接着口风一转，“不过啊~依然没有脱离人类的水准。”


    在丽丝看来，威尔斯的这道封印，如果是在平时，又没有海族作死的话，足以将这处空间裂口封印百年。但在灾变将至的现在，主世界与次级世界间的屏障松动，这种程度的封印最多也只能坚持二十余年，随着灾变的爆发愈发临近，这个时间可能还要缩减不少。


    更重要的是，诚然封印空间裂口是为了避免“虚幻元素”侵蚀奥德大陆，但这种封印方式却免不了让威尔斯的“蔓延元素”侵蚀到“幻界”中去。“幻界”的元素环境远比奥德大陆纯粹得多，承受力又与主世界相去甚远，这要是让对色元素侵蚀进去，后果要比奥德大陆受到侵蚀更加严重。


    可谓成也“蔓延”，败也“蔓延”，若不是威尔斯的红色元素具备这种特性，根本没办法与“虚幻元素”对抗，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才更容易渗透进“幻界”中去。


    “唔~还是我来吧~”威尔斯的表现并未让翠瓦失望，但离尽善尽美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与“虚幻”完全对立毕竟还是“真实”，论起对这处空间裂口的封印，没有什么能比“真实元素”效果更好。


    醒眠龙王在这海渊深处现出了真身，棕红色的鳞片和淡紫色的肉翼在庞大的龙躯上尽显狰狞，丝毫不见精灵形态的柔弱。绿色元素在丽丝身周涌动，那巨大的墨绿色球形法阵也在元素的激荡下轰然崩塌，法阵中蕴含的巨量“真实元素”重归龙王的掌控，于空间裂口外侧凝成实体，好似一块巨大的翡翠。


    不管是倒灌回空间裂口处的“虚幻元素”，还是威尔斯掌控的“蔓延元素”，在“真实元素”凝成的翡翠结晶中，活性皆降至最低。醒眠龙王丽丝无法操控其它颜色的元素，但凭借她超阶的实力，却足以利用“真实元素”的惰性对其它元素造成影响。


    被封入“翡翠”中央的空间裂口，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凝滞。原本威尔斯的封印，是通过精准操控“蔓延元素”，达到与“虚幻元素”维持平衡的效果，让两种活性十足的元素保持一个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状态。但丽丝的封印，却是利用绿色元素的“真实”特性，影响其它元素的本质，让空间裂口处的“蔓延”与“虚幻”两种元素皆丧失活性。这种依靠自己的力量限制其它元素特性的做法，如今也只有四位太古龙王能够做到了。


    作为“蔓延元素”的创造者，威尔斯并未与那些凝滞于空间裂口处的元素完全断开联系，对醒眠龙王的元素掌控力更是心驰神往。这种涉及到微观层面，利用“真实元素”的惰性影响其它元素特性的做法，让老酒鬼大开眼界。


    威尔斯知道自己欠缺在哪里，同为元素符文的拥有者，按理来说翠瓦对“真实元素”的操控水准，他同样也能达到，只是对元素本质的探究和精神力的不足这两块短板导致他没办法做到精准地操控每一颗元素微粒，不然凭借对色元素规则，即便特性上做不到百分之百相逆，同样可以达到“蔓延”与“虚幻”相互泯灭的效果。


    ……


    在德洛马的指点下，将意识与整个“幻界”融为一体的刘璃，终于看到了“幻界”这一端空间裂口的样子。


    空间裂口位于整个“幻界”中央，与奥德大陆的深海漩涡不同，在这一侧，空间裂口只是一个二维的圆形平面，直径大约十米。在世界意志的视角中，刘璃能清晰地感受到“幻界”元素的流失，就好像看到血液从“自己”体内涌出，无法止住一样。


    这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世界间的屏障松动，空间裂口的出现，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奥德大陆这个主世界，对于“幻界”这样的次级世界来说，同样是一场灾难。刘璃甚至能感觉到，若是对空间裂口不管不顾，整个世界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走向死亡。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德洛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刘璃从意识融合状态拽了出来，“哼，这就害怕了吗？”


    “是……是的，真是……真是太可怕了，这个世界……”刘璃面色惨白，嘴唇也在不住地颤抖，背后的冷汗浸湿了法袍。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恐惧就像利爪一般攫住心脏，整个世界走向死亡的悲恸与哀鸣，直到意识回归的此刻，依旧在心底徘徊不去。刘璃简直无法想象，之前一直卡在“幻界”之中的太古蓝龙之王经历了什么，他与世界意志的融合只是持续了一瞬，而德洛马却维持融合状态足足超过了一天……


    “唉……现在你知道封印空间裂口的重要性了？”德洛马叹息一声，“所以不管是北方的禁绝山脉，还是西边的迷途荒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可是‘天界’……”


    “翠瓦那边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不过放任不管却是最危险的，我听它说起过那次经历，不得不说……你干得不错。”这是蓝龙之王第一次直言称赞，刘璃即便仍然没有排除心中的恐惧，依旧觉得受宠若惊，“行了，尽快适应吧，对面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最后收尾还得靠我们这边。”


    “是！逐天龙王陛下！”


    ……


    “丽丝姐还是这么厉害！”看到丽丝封印空间裂口的全过程，翠瓦不禁开口感叹，“如果我有她这么强，或许那时候也不会让‘天界’崩溃……”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可没时间给你缅怀。”克罗希司伸出龙爪，宠溺地揉了揉翠瓦的头，“现在‘继任者’已经出现，目前看来也算合格，你的世界早晚会得到重铸的。”


    “也是……你看我一直很看好小刘璃的！”


    “那就做好准备，迎接我们年轻的‘继任者’吧，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弱小的客人踏入我们的‘龙王界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