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难舍

　　“二狗哥，咱们的人都上山了，这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干县，随着陆玄的命令下放到上阳各县，各地都统都开始有计划地撤离往附近准备好的山寨。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督帅自有解决之道，听命行事就是！”二狗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赶紧撤，他对陆玄的判断是有绝对信心的，以往无数次经历也证明了这点。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县衙，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道长，都撤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收拾心情，二狗来到县衙门口，正看到张沅柔背对着自己。

　　“我倒是想走。”张沅柔挑了挑下巴。

　　二狗闻言，目光看向门外，却见县衙外不知何时黑压压的聚集了一大片百姓，一双双目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老子可没坑害过你们，堵着门儿干什么？”二狗皱眉喝道。

　　“陈都统，您……要走了？”一名老汉看着二狗问道。

　　“是啊，怎了？”二狗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您在干县这些时日，是我等过的最自在的，归一教的兄弟也不欺压我们的，如今您走了，我们来送送您，另外，这里有些吃食，您路上饿了吃。”

　　“是啊，陈都统，这里是俺家男人刚弄的烙饼，可好吃了。”

　　“二狗叔叔，你能不走吗？”

　　二狗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拥护，心里麻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滚滚滚，老子还缺伱们这口吃的？都让开，朝廷的兵马来了，第一个死的就是老子，你们不会是想害我吧！？”二狗觉得鼻头有些发酸，骂骂咧咧的从篮筐里拿来一张烙饼，狠狠地咬了一口道：“快滚，别惹老子发飙！”

　　人群默默地让开一条路，二狗带着人默默地往城外走，官道两边，都是默默目送他们的人群。

　　不时有人往义军身上塞吃的。

　　“老子这辈子走的最难的路大概就是这一条！”出了城，二狗把最后一点儿烙饼塞进嘴里，狠狠地出了口气。

　　“说明你这官儿当的不错。”张沅柔感同身受。

　　“可我什么都没做，最多管管闲事。”二狗翻身上马道。

　　“对百姓来说，不随便折腾人的官儿，已经算得上好官儿了，何况这段时日，你们救济了不少人，还分田。”张沅柔看着路边不时驻足目送他们离开的干县百姓，他们来上阳郡已经有段时日了，陆玄手下的人虽然匪气十足，但却真的没有过坑害百姓的事儿。

　　上阳郡这段时间气运蒸蒸日上，从眼下来看，百姓是真的接纳他们。

　　“咱们走了，他们会怎样？”二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城郭。

　　“还能怎样？跟以前一样呗，耕地的话，朝廷的官儿应该不会立刻收回。”张沅柔回忆着陆玄说过的话，叹了口气道：“但最后肯定还是会收回的。”

　　毕竟陆玄这么一搞，朝廷就算夺回了城池地盘，不想立刻民怨沸腾的话，也不敢太过分，只能软刀子来。

　　其实对朝廷来说，沿用陆玄的政策是最好的，这样等于摘了陆玄的果实。

　　但那不可能。

　　就算当地县令愿意，但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可不管你这里的情况，上贡不到位，分分钟把你撸下来。

　　为了保住乌纱帽，也得想方设法的重新把枷锁套在百姓脖子上。

　　就算偶尔有人不愿同流合污，也只是多了一个被罢免的县令而已，很多事，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咱们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二狗不甘心的问道，他刚有点儿父母官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双眼巴巴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真的心软了。

　　“你家督帅你比我清楚，但凡有希望，你觉得他会放弃吗？”张沅柔看了他一眼道：“甚至都不需要五品出手，他手下那些高手都可能将你家督帅辛苦攒下来的家底儿彻底端了。”

　　二狗闻言沉默了，陆玄的性格他自然是清楚地，他认为该舍的时候绝不会有丝毫迟疑，只是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二狗其实很享受这种被百姓真心爱戴的感觉。

　　“行了，大男人的别婆婆妈妈的，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剩下的事儿，你自己处理。”张沅柔将酒葫芦一抛，跳上葫芦岛。

　　“有劳道长了！”二狗朝着张沅柔抱了抱拳，目送张沅柔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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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阳县，陆府。

　　“诸位美人多日陪伴，本帅心中甚是不舍。”陆玄将几个箱子放在桌案上，看着眼前的柳依依以及另外几个美人，微笑道：“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这些算是陆某一些心意，大家拿了，从良也好，回青楼也罢，这些钱找个安宁之处，富足渡过余生应该不难。”

　　“督帅，您不要我们了？”小花魁泪眼婆娑的看着陆玄。

　　“什么要不要的，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别说这种话。”陆玄摸了摸小花魁的脑袋笑道：“好好活着，要是哪天老子杀回来了，还想来我这儿，我养你。”

　　“督帅不能带我们一起走么？”小花魁不舍道。

　　“会死人的，甚至我都会死，你确定要跟？”陆玄笑问道。

　　小花魁不说话了，倚门卖笑的生意，就算有心动，也很少会真动情的。

　　“走吧！”陆玄指了指桌上的一个个小箱子笑道：“老子的家当都在这儿了，里面的东西，价值都差不多，一人一个，别抢哈。”

　　“督帅，奴家会想你的。”小花魁抱起一个箱子，哀怨的看着陆玄。

　　“我也是！快走吧。”陆玄点点头。

　　小花魁默默转身，偷偷地打开箱子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步伐也快了些。

　　其他女子见有人带头，也一个个上前，抱了箱子，转身离去，很快便只剩下柳依依，她眉目含笑，没去看那最后一个箱子，只是看着陆玄道：“督帅就没一点儿不舍。”

　　“肯定有点儿啦，毕竟日久生情吗。”陆玄指了指箱子笑道：“不过这是交易不是么？我贪花好色，付出财物，换诸位多日陪伴，如今我没钱了，大家也不好继续白干，拿钱走人，很合理吧？”

　　“是很合理，督帅也是阔绰之人呐。”柳依依感慨道。

　　“时候不早了，夫人也快去谋生路吧，这三阳县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被官兵占据，到时候跟我扯上关系可不好。”陆玄催促道。

　　“妾身不想要这个。”柳依依摇了摇头。

　　“就这么多了，再多也没了。”陆玄摇了摇头。

　　“妾身不想要钱财。”

　　“钱财之外的东西，我给不了。”陆玄坦然道。

　　“妾身知道，但妾身还是想跟着督帅一起走。”柳依依笑道。

　　“太麻烦，你我都是，夫人不如坦荡一些，开个价。”陆玄看着柳依依。

　　“朝廷这次征讨的三路大军，谢雄和慕容恪分别代表谢家和慕容家，至于负责攻打这一路的宇文通，虽然也算士族出身，但根本上，应该属于清流派或者说皇党。”柳依依没有接话，而是说了说这次出兵的三家。

　　“夫人心细，在下佩服。”陆玄有些惊讶的看着柳依依，这些东西，他也只跟柳依依说过只言片语几个名字，这女人竟然还串起来了。

　　“妾身知道的确实多一些，加上都统偶尔所言，以及今日突然要退走的举动，不难猜。”柳依依笑道。

　　“夫人说这些做什么？”陆玄揉了揉太阳穴道。

　　“只是想证明妾身除了能让督帅身子欢愉之外，还有其他用处。”柳依依认真的看着陆玄道。

　　“比如？”陆玄问道。

　　“朝廷的大多数家族，妾身都知道些，应该对督帅有些用处。”柳依依没说什么救命之恩，这种事儿，得陆玄认才算，陆玄若不说，她主动提出来，只会自讨没趣。

　　“我虽不知夫人以前出身，但想来不低，应该不会没有去处才对？”陆玄疑惑道。

　　“真有去处，又岂会沦落风尘？”柳依依苦笑道。

　　“督帅，都准备好了。”李行之带着小白和李福进来，对着陆玄一礼道。

　　“走吧！”陆玄点点头，转身便走。

　　柳依依没有犹豫，快步跟上，李行之见状看了陆玄一眼，见他没反应，也没多说，当下一行人出府。

　　如同干县一般，府外也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为首的是裴如海一行。

　　“督帅，您要走了？”裴如海一脸遗憾的道：“不知以后如何联络督帅？”

　　“怎么，我人还没走，裴家主就想着朝廷的功劳了？”陆玄笑问道。

　　“怎敢？”裴如海心下一惊，连忙惶恐道。

　　“若是有缘，还会再见。”陆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到时候裴家主可莫要说不认得我。”

　　“不敢，不敢，裴某向来是敬仰督帅这般英雄人物的。”裴如海连忙道。

　　“走了，以后应该还有合作的机会。”陆玄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裴如海一行人的脸色，笑了笑，带着人马分开人群，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