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我的规矩

　　哗啦啦~

　　五枚铜钱在陆玄手里滴溜溜转着，不断发出碰撞之声。

　　铜钱的每一次撞击，仿佛都撞在在场人的心口上，在场众人，都是这上阳县名流望族，随便一家放出去，在整个上阳郡都算得上跺跺脚抖三抖的人物。

　　然而此刻，他们以及他们全家的命运都如同陆玄手中那五枚铜钱一样，不由自主，任其玩儿弄。

　　崔元额头的皱纹上已经浸满了汗水，手中的签筒似有千斤之重。

　　“来人，上香！”陆玄看着这一幕，也不催促，招了招手。

　　三刀抱着一尊香炉进来，摆在陆玄身前的桌案上，将一根檀香插在其中引燃。

　　“崔老，我给你考虑时间。”陆玄指了指那檀香：“这柱香烧完，我这手中铜钱落地，大家听天由命，当然，还有另一个解法。”

　　“请督帅示下！”一名家主连忙道，其他人也将期冀的目光落在陆玄身上。

　　唯有崔元，心中更是发沉。

　　虽然不知道陆玄又要干什么，但绝不是好事。

　　“崔老，你自己一家认了，由你一家受罚，这局也算过去，如何？”陆玄玩味的看着崔元道：“伱不是想当好人吗？给你机会，用你一家，换取五家，这可是泼天的功德啊，我想在座诸位一定会记得你这份恩德，以后青史之上，也定会为你崔老留下漂亮的一笔，如何？”

　　众人目光复杂的看向崔元，有期待，有同情甚至还有几分仇视。

　　都是上阳风云人物，大家心里很清楚陆玄这一把玩儿弄的是人心，针对的就是崔元，崔元只要不答应，哪怕知道这是陆玄故意的，心里对崔元也会生出不满。

　　你一家死了，可以救至少四家，这怎么算都是非常划算的，凭什么因你一己之私，让大家跟着陪葬？

　　从数据上看，这想法绝对没问题。

　　但事实上呢？

　　选择权握在崔元手中，崔元会用自己全家的命，去换别人的命么？

　　若只是他一个，可能会，但换成全家，那就很难了。

　　陆玄说完，便不再多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等待着檀香烧完，门外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彻底黯淡下来，婢女们将一盏盏明灯点上，整个大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崔元终究没有选择牺牲自己一家换取大家的和平，眼看着檀香已经快要燃尽，崔元深吸了一口气，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放在一名家主桌上，也不看那家主，径直走向下一家。

　　大堂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督帅，这不公平，若崔元故意借此排除异己怎么办！？”一名抽到上上签的家主面色大变，站起身来大声道。

　　“这就是你们的事儿了，我说了，此事由崔老负责，他怎么发，我管不着！”陆玄摇头笑道。

　　崔元闻言一怔，三名已经抽到上上签的家主仇恨的看向崔元，其他人则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崔元身上。

　　崔元感觉，手中的签筒又重了几分。

　　若一开始陆玄就说了这话，那自然好办，选几个最弱的便好了，但现在吗可就不行了。

　　要知道不管哪个地方，上流圈子就那么大，大家相护通婚，攻守同盟，形成一个看似坚固的圈子，现在已经有三个家族因他而灭，崔元不得不考虑与这三个家族关系密切的家族会否因此记恨自己。

　　反正他这一举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倒不如提前排除一些异己，为将来减少些麻烦！

　　反倒是那些富商跟这个圈子牵扯不大，剩下的两个名额反而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这其中的关节，大家只要一想就能明白，几个富商看向陆玄的目光里，甚至露出感激的神色。

　　陆玄明面上说谁也不帮，但实际上却用这种方法将范围圈在了那三个家主的身上，富商们因为地位原因，坐在最后，反而没被波及，等于是变相的帮了他们。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富商此刻对陆玄却是感激涕零，就差纳头便拜了。

　　“督帅，下毒的事，是吴家干的，与我等无关，求督帅收回成命！”一位家主看着手中的上上签，颤抖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指着另一名面相和善的家主大声道。

　　那家主闻言，面色铁青，想说什么，却被陆玄打断了。

　　“别闹，你不会是要让我查案吧？”陆玄笑道：“我说了，我今天要的是交代，必须有人为我那死去的三十四位兄弟偿命，至于是谁，不重要！”

　　“凭什么他做的恶，要我来偿命！？”那家主大声喝道。

　　“可能，是你命不好吧。”陆玄摆摆手道：“好了，抽签结束，三刀！”

　　“是！”三刀上前，插手一礼。

　　“带上诸位家主回去，让他们跟家人道个别，动作快些，其他家主还等着回去吃饭呢！”陆玄笑道。

　　“是！”

　　三刀二话不说，让人提了五个瘫软在地的倒霉蛋，转身便走，门外再次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去干嘛了，但此刻在场众人，包括崔元在内，都没了之前的胆寒和焦虑，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是这种场景下，也不好将喜悦表现出来。

　　“行了，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就请诸位过来抽个签。”陆玄敲了敲桌案，让众人回回神。

　　“接下来，就是上阳县治理的问题了！这个，我得跟诸位家主好好说说我归一教的规矩。”陆玄看着众人道。

　　“督帅请说！”众人连忙打起精神看着陆玄。

　　“我的规矩呢，很简单，就是民心！”陆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众人道：“今天没了的家族，其家产要充公，那是属于我归一教的财产，谁动，谁死；另外诸位也做个登记，我要知道诸位家里有几亩田，多少商铺，以后若是发现有多出来的，那就是我归一教的，登记在册的东西，需要交税，以前是二税一！现在稳定了些，就换成三税一吧。”

　　如果是之前，众人可能还会跟陆玄争一争，但现在，没人敢争，甚至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陆玄在三阳县给富户们定的税赋，大家也是知道的，现在陆玄主动减少一些，所有人甚至还有些窃喜的感觉。

　　“另外我教刚刚占据上阳郡，缺乏治理人才，各家派人过来帮忙治理，怎么治理我不管，我只有两个要求！”陆玄翻手取出自己的太守印道：“我这里能查看各县气运增减，属于我归一教的气运，不能少，只能多，一旦出现大规模气运流失，或者我耳朵里听见不利于我归一教或者我个人的言论，咱们就玩儿一次抽签，下次我来发签。”

　　“另外，我这里的税不能少。”

　　“就这两样，不会为难诸位吧？”陆玄看着众人笑问道。

　　众人闻言，面色有些发苦，其实大乾开国之初，评定官员业绩也是用的这种方法，那时候是护城青气，方便朝廷人员直观查看，但最多就是丢官，这直接灭门是大乾也没干过的事儿啊。

　　再说这气运也就是民心，这玩意儿要想升，以前压榨式的做法自然是行不通了，必须惠民，实实在在的惠民！

　　但也不能只惠民，能混到这个位置的，对人性其实都是有研究的，有时候你对人太好，不但无法让百姓感恩，甚至还会出现恩将仇报，让百姓觉得理所当然的情况。

　　陆玄两个条件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把所有人以往的财路都给断了大半。

　　返贫倒不至于，以众人如今的产业基数，哪怕是规规矩矩的交税，财富也足够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

　　陆玄是给他们留下活路了。

　　但老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啊！

　　过惯了那种凌驾众生之上的土皇帝日子，再要过这种苦日子，有几个人愿意，更何况不但日子差了，还得给人做牛做马。

　　换任何一个官员过来，他们都会直接拒绝，这事儿没商量。

　　但面对陆玄……

　　做不做？不做玩儿抽签！

　　你说做不做？

　　“很好！”见众人不说话，陆玄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是没意见了，以后这方面就由崔老负责吧，剩下的事儿，大家自行商量，我们这些粗人就不干涉了。”

　　陆玄说着起身，看着众人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去县衙做事，需要什么，自己想办法，记住，我和归一教的名声但凡出现一点儿损失，我就来陪诸位玩儿游戏！这游戏挺有意思，我也想多玩儿几次！”

　　“是！”众人只能拱手称是，今天这么一闹，上阳县这些大户很难再团结在一起，而且力量也被陆玄这么一通杀，至少灭了三分之一，想要反抗陆玄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望朝廷快点儿把这恶鬼灭杀。

　　想到当初陆玄开仓放粮，孙方派人求粮时拒绝，不少人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全力支持孙方才对。

　　只是到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暂时委曲求全吧。

　　这般霸道作风，注定长远不了。

　　“都散去吧，我这儿也没准备饭食，就不留诸位用饭了！”陆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虽然没心思吃饭，但听得此言，众人还是心中腹诽，死囚还给个断头饭呢，这里倒好，喝了一肚子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