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晚钟圣女

　　“嗷！！！”

　　刺耳的吼叫声从战争傀儡身上传来，还在回味尸仆味道的它吃痛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像是掉下织网的巨蛛般凌乱地扭动起肢体。

　　它无力抵抗。

　　序列八的超凡生物再怎么样也是血肉之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十几枚步枪弹打在身上也只能被射成筛子。

　　但，这显然没到结束的时候。

　　血肉蜘蛛在原地抽动，但却并没有就此死去——

　　新生的血肉逐渐填补起它身上被石子打出的空洞，不多时就把身上的伤口修补完全。

　　不过，新生出的血肉明显比起之前要脆弱许多……

　　那些修补伤口的血肉发白、虚浮，就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勉强堵住创口，但却隐约有些崩裂。

　　恐怕，只是简单地碰上两下，就又会破开吧？

　　但显然，战争傀儡这种智力低下、不过是被超凡者用超凡能力构造的傀儡生物，根本没办法意识到自己已经重伤。

　　它用密密麻麻的手脚把自己撑起，而后满怀盛怒地看向石子丢来的方向——

　　一名穿着囚服的年轻男子正平静地踱步上阶，手里还拿着两枚小石子一抛一接，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

　　人类、傲慢……食物！

　　它狰狞地瞪大头颅构成的复眼，这些干瘪人头上的眼睛染上血红，满怀恨意地盯着面前的男子，张开巨口就朝他径直冲了过去！

　　……但跟不上。

　　它曾骄傲的速度根本跟不上面前这个人，一股风凭空吹了起来，把这人从它的口前一次次推开。

　　它试图喷出血红的发丝刺针抓住这个家伙，但每一次射到他的面前，就会被莫名弹开，直接转折回来，把自己刺出密密麻麻的血洞。

　　它暴怒、它狰狞、它……

　　它无计可施。

　　它要死了。

　　在被一次次地用难以理解的方式扭曲了行动，又被一枚枚石子打成筛子后，剧烈的疼痛终于冲垮了战争傀儡的怒火。

　　求生本能在体内涌现，让它畏畏缩缩，再也不敢靠上前去……

　　它张开大口，那构成它身躯的扭曲尸骸中的其中一个被它吐出，试探性地落到男子面前——

　　而后，原本干瘪狰狞的尸体就像是充气娃娃一般忽然变得圆润饱满，似乎恢复了尸体生前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孩，她朝着男子叩首，发出无意义的含混声音，似乎正在求饶。

　　如果不知道她的本体是连接在后面的肉团蜘蛛的话，或许会有不少人对她心生怜悯吧。

　　但罗恩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那无神的、透着死亡气息的双眼……

　　然后，打了个响指。

　　幽绿色的死灵之火忽地在地板上升起，仔细看去就能看出那全是罗恩刚刚落下脚步的地方。

　　而现在，死灵之火已经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圆圈牢笼，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战争傀儡困在其中……

　　“呜……”

　　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便被幽绿色的火焰吞没，被吞进火海之中。

　　被吐出的女孩也被幽绿色的火焰吞没，但在被焚烧殆尽之前，罗恩分明能从她那无神的双眼之中，看到一丝解脱。

　　结束了。

　　罗恩看向次元更新手册——

　　【“设定：个人现实”正遭到过量“神秘学影响”消磨。】

　　【特性受损度：43%】

　　【注意！当本设定因损坏而卸载时，“职业：超能力者”也会同时损坏卸载。】

　　罗恩已经尽力了。

　　尽力没有正面与战争傀儡战斗，也尽力穿插使用【守墓人】和【超能力者】这两个职业，但他仍旧因为使用版本冲突的职业设定受到了磨损惩罚。

　　百分之四十三么……

　　倒也处于可接受范围内。

　　接下来毕竟只需要和那位圣女交际一下，剩余百分之五十七的耐久度应该足够了。

　　不过……序列八的战争傀儡，似乎并没有超过罗恩实力的强度。

　　在和战争傀儡战斗的时候罗恩就已经感受到，如果是在理想城，可以无限制使用【矢量操控】的话，

　　这个看似狰狞可怖的怪物，在【矢量操控】面前不过是路边一条野狗，一脚就能踢死。

　　但在“魔药时代”却要限制【矢量操控】的出力，限制使用次数，不然很快就会被版本磨损……

　　果然，在每一个版本，版本冲突的能力只能是临时使用的奇招，但最重要的根基还是顺应版本的能力。

　　罗恩若有所思，面前冰冷燃烧着的死灵之火逐渐熄灭，幽深的绿炎将战争傀儡彻底焚烧，化作雪白的余烬。

　　次元更新手册弹出提示：

　　【已击败敌人：战争傀儡！】

　　【因为你击败了世界“魔药时代”中的敌人，已点亮了新的记载。】

　　罗恩看到光屏上跳出了一个新的界面，狰狞的尸体蜘蛛隐藏在阴暗的角落，只把一具少女的尸体吐出，让她站在明处，吸引视线。

　　【初级超凡生物：战争傀儡】

　　“有时，你会看到无神的少女或幼童，正寻求着你的帮助。

　　但在它们的身后，却是对你垂涎欲滴，舞动肢体的超凡生物——

　　这是战争傀儡，用人类的各躯体部位缝合栓接在一起的扭曲生物。

　　【战争】超凡者制造它们，借此告诉所有人，所谓战争……便是无所不用其极。”

　　固有设定——

　　【失心狂怒】：罪恶的[战争]魔力将活力灌注到死者的遗骸中，将他们构造成狰狞的血肉傀儡，令它们充盈怒火，吞噬一切可吞噬的生命。

　　【千人千面】：难以数清的遗骸为它们带来了能释放狡诈恶意的载体……不同的尸体被制作成勾人的诱饵，引诱着它们的猎物自投罗网。

　　【首次击败敌人“战争傀儡”，正在进行设定摘出。】

　　【设定摘出：千人千面

　　一切狡诈诡计都需要千变万化的假面。你扭曲自我的肉体，学习傀儡的诡计，制成千变的假面。】

　　【装载本设定后，你将拥有战争傀儡的特殊能力，可以将自己的面容与体型转变成想要变成的模样。】

　　果然，杀死战争傀儡之后，会如同杀死尸壳时那样，得到新的设定。

　　不过，【千人千面】？

　　这看起来不是一个能够为战斗提供帮助的能力……

　　罗恩若有所思，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说，他能够依靠这个设定改变自己的面容的话……

　　那么，他是不是能够伪装老魔术师，参与马上到来的魔术委托？！

　　罗恩可没忘了，还有一个很快就要爆发的麻烦在理想城等着他。

　　他其实一直头疼于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掩盖老魔术师死亡这一问题，甚至有考虑过如果真的暴露在魔术师协会的视线之下，自己应该去向何处寻求庇护。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只要他依靠【千人千面】伪装成老魔术师，完成老魔术师在魔术师协会接下的委托，不就证明了老魔术师仍然“活着”？

　　届时，魔术师协会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老魔术师已经死了！

　　甚至罗恩还能做的更完善一些——

　　在委托时装作不经意间取出魔法书，让所有人都知道老魔术师已经得到禁典后，再突然之间消失……

　　那么在魔术师协会看来，老魔术师是不是就变成了一个昧下了禁典，携款潜逃的罪人？

　　他们的注意力，恐怕会立刻从罗恩这个可能携带禁典的“神偷”上转移，完全落在早已死去的老魔术师身上！

　　……真是雪中送炭的设定。

　　罗恩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容。

　　到时候就让魔术师协会去寻找一个带着禁典消失不见的死人吧，可别影响他的大学生活……

　　不过，现在倒是没时间去想回到理想城之后要做的事情了。

　　虽然罗恩很是小心，但是和战争傀儡战斗的动静仍然不小。

　　那些被尸仆引开的骑士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过来检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恩虽然不怕他们，但设定耐久已经不算太多了，怎么都得省着点用……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没注意浪费太多时间，导致设定全部受损，不得不回理想城等上小半个月的时间修补设定。

　　——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走到门前，罗恩敲了敲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应。

　　……那位圣女现在不是清醒的状态？

　　还是说，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能力？

　　罗恩心底思索，在确定没有回应后，一脚把门踢开。

　　他推开房门，立刻便闻到了一股好似栀子花一般的清新味道。

　　柔和的晨光穿过褪了色的天鹅绒窗帘照在罗恩的脸上，他身旁是镶嵌珍珠母贝的梳妆台，鎏金神像和雕花香炉与化妆品一同杂乱的堆在上面，盖住了几张写满了数字和符号的草稿纸。

　　环顾四周，床铺，衣柜，梳妆台……狭小的房间里只能放得下这些，罗恩站在这里，竟感觉颇为拥挤。

　　而在他面前那张铺着丝绸软垫的小床上，正坐着一名身穿金丝白袍、手捧十字架祷告的少女。

　　晨光勾勒出瓷白的侧脸，映得她右耳垂上摇摇欲坠的珍珠耳坠透出莹莹微光。

　　可惜在少女的手臂上，明显有利器割裂的伤痕，让她的美丽稍显一分破碎。

　　显然，这就是焦土圣所的“晚钟圣女”伊德莉拉了。

　　……怪不得会叫她圣女。

　　罗恩心想，如果圣洁这个词拟人化，也许就是这个少女的样子吧。

　　不过，仔细端详了片刻，罗恩却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这位圣女……怎么看起来这么“人机”，简直就像是个无意识的祈祷NPC？

　　正常人看到自己的房门被一脚踢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囚服的家伙，怎么也不会表现出好似全无所闻的样子吧？

　　她完全没看罗恩一眼，只是在那里捧着刀剑相交样式的十字架，喃喃自语着隐秘的祷词……

　　等等，祷词？

　　那说的到底是什么祷词？

　　罗恩皱起眉头，仔细聆听，终究是在这位圣女小姐的呢喃声中，分辨出了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逐火……逐火的仪典……”

　　“伟大的战争主宰，跃动的纷争之心，一切斗争的源头……”

　　“以生灵血肉为祭……以【战争】斗士为引……”

　　“我恳请您……赐福于我……”

　　“让我成就……传承战火之人……”

　　……她在说什么？！

　　罗恩愕然地退后一步，紧皱眉头拿出那封密信，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没错啊……按照信中的说法，这位圣女应该是被蒙骗的才对，为什么她现在会说这种一听就像是献祭仪式祷词的东西？

　　难道是她自愿献祭自己？开什么玩笑……

　　罗恩皱紧眉头若有所思，忽地想起了刚刚在旋转楼梯下面，看到的那两名像是雕塑一样的骑士。

　　他们，也像是这位圣女一样，无意识地呢喃着逐火仪典相关的内容。

　　难道说……这位圣女自己，也与那两名骑士一样，陷入了被人操控的状态？！

　　他立刻加载了【神代余烬】，打开魔力视界——

　　在这位圣女的身上，罗恩不仅看到了在她身周跃动的淡金色光辉，

　　同时，还看到了一抹狡黠的灰色，正笼罩在她的额头上，与那片淡金格格不入！

　　想来，这就是影响这位圣女的神秘力量。

　　换了别人，或许在这时候还真没什么办法，但谁让罗恩早就有所准备呢……

　　也许，这是个复杂的催眠魔法，亦或是什么超凡者的特殊能力。

　　但在【幻想消解】的面前……

　　都得老老实实地被彻底抹除，消失不见！

　　他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换上【幻想消解】，一个脑瓜崩就朝伊德莉拉的脑门敲了下去。

　　瞬间，罗恩顿时感受到一股极为难耐的冲击感，就好似自己的灵魂都因为自己的行为震动……

　　一道灰雾从伊德莉拉身上冒出，翻涌着化作骑士的枪刺刺向罗恩，却在最后几乎完全湮灭。

　　只有一点雾气扑到罗恩身前，被他下意识躲开。

　　【“设定：幻想消解”遭到极端过量“神秘学影响”消磨！】

　　【特性受损度：100%！】

　　【本设定已暂时损毁，回到“超能时代”以修补本设定。】

　　……这是什么情况？！

　　罗恩按住太阳穴，压抑着脑袋里的晕眩与剧痛，愕然地看向停下祈祷，茫然地抬起头来的少女——

　　影响她的，到底是什么能力？

　　【幻想消解】……竟然一下就碎了！

　　与此同时，晚钟城一处不起眼的小屋里。

　　【晚钟圣女因为对于力量的欲念堕落，在逐火仪典中献祭无辜的超凡者们，祈来纷争之心的祝福，成为神赐的“传火者”，被正义的苏尔神父杀……】

　　喃喃自语的声音断掉了，片刻后才继续下去：

　　【晚钟圣女的欲念被越狱的囚犯打散，她再度变回——】

　　但一道和蔼的声音接过了这句话：

　　“她再度变回了压抑堕落本性的“圣女”，但欲望的种子在心底生根，便迟早都会发芽……”

　　声音缓缓淡去，渐渐不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