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彻底倒台，峥嵘渐露

    在满朝文武震惊又狐疑的目光中，宁远侯朗声补充道：“当初步军营吃空饷，喝兵血之事案发，臣便去质问过威远侯。但当时，他与臣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此事与他无关，只是手下副将胡作非为，副将也已畏罪自杀。”


    “但臣也知晓兵事，这等事情岂是他一个副将能操持的！若非有身为步军营都督的他默许甚至参与，又怎么可能持续这么久，甚至瞒过了朝廷，瞒过了营中将校！”


    “自那事后，臣便暗中开始调查，因为两家关系特殊，过从较密，再加上相处日久，能回忆起种种蹊跷之处，竟真的让臣找到了他诸多不法之事的线索，准备证据齐备之后，再行举告。”


    他朝着天德帝一拜，“但臣只知道他在外面可能圈养了一批女子，以满足其私欲，却没想到他竟丧心病狂如此，臣之先祖与威远侯之先祖情同兄弟，臣虽算是他的世叔，却不忍见其玷污先祖尽忠报国之英名，请陛下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宁远侯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在他的脑门上，刻下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大义灭亲！


    这样的表态，也让不少殿中文武的目光都带上了钦佩。


    同时也解开了他们对于宁远侯府和威远侯府决裂的部分疑惑。


    天德帝闻言，声音也陡然转冷，“威远侯，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果说卫王的指证与口供，是让威远侯无法辩驳的真相；


    那么宁远侯的话，则是击垮威远侯心防的致命一击。


    他长叹一声，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双膝颓然跪地，砸出咚地一声响来，“臣，认罪！”


    膝盖在殿中石砖上砸出闷响，也在文武百官的心头响起剧震。


    威远侯的侯爵并不重要，但他的实权却堪称可怕。


    中央禁军五军之一的步军营都督啊！


    实权堪称军方前几的人，就这么就倒台了？


    这一刻，很多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的魏奇山和俞家，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那个神色平静身姿挺拔的年轻皇子。


    他才就任一个多月，“刀下亡魂”就已经这么多了？


    魏奇山、俞家、威远侯，也用他们猝然覆灭的悲凉下场，力证了当初的江南势力，输得不冤。


    “梅弘毅，你让朕好生失望！你辜负圣恩！”


    大殿之上，老龙咆哮，天威滚滚。


    威远侯伏地颤声，“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敢为他声援，没有人敢站出来面对陛下的暴怒。


    天德帝的声音带着恼恨和怒火响起，“威远侯负君恩、欺良善，贪腐淫虐，戕害人命，对抗官差，罪大恶极！着褫夺一切爵位、官职，抄没家产，族人尽数夺职去勋，打入天牢候审，威远侯交百骑司，会同刑部、大理寺，并审其罪，昭告天下！”


    随着天德帝降下雷霆之怒，威远侯的命运，也彻底板上钉钉。


    楚王心头轻叹，自己好不容易才将触角伸向军伍，就这样被无情斩断了。


    齐王的眼底，则难以自持地露出几分喜色，老六，好样的！


    军方几个与威远侯关系不错的将领蠢蠢欲动，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在旁人的劝阻和拉扯下，站在了原地。


    但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个请求。”


    “威远侯虽罪大恶极，但其子梅天赐却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如今更能首告其罪，恳请父皇酌念其情，予以赦免。”


    卫王挺立场中，朗声开口。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齐政的嘱咐：


    殿下当率先为梅天赐求情，如此便能消减几分群臣对殿下肆意掀起大案的抵触心理，同时让一些有君子之风的朝臣，看到殿下的风骨与气度。


    而殿下开口之后，一些兔死狐悲的勋贵自会附和，若是如此都还不成，那就说明陛下铁了心要斩草除根，那咱们也算尽了人事。


    对于齐政的话，他是向来不会有什么怀疑的，哪怕是在这样的关口，也依旧果断地开口了。


    听见卫王的声音，众人震惊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个将威远侯打倒的罪魁祸首，竟然会选择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为威远侯的儿子开脱。


    不少朝中君子，不论是否在卫王麾下，此刻都对他投以了赞赏的目光。


    以前竟没有发现，默默无闻的卫王殿下，竟然还有此等风骨气度！


    这才是一个没有为权术迷了眼睛，没有满心都是利益，能够秉持公理，仗义直言的好皇子啊！


    但像白圭这些已经站队卫王的人，虽然也是君子之风，虽然也同样赞赏卫王的举动，但眼中却露出深深的担忧，这时候的陛下正当暴怒，挑这个时候说这个话，恐怕会让陛下十分不满甚至降罪啊！


    果然，天德帝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显然的森寒，“你说什么？”


    卫王毫无惧色，开口道：“父皇，儿臣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如果其子真的概不知情，虽受株连，但也当减罪。同时，梅天赐举告之功，大义灭亲之举，也当嘉奖。如此可彰显父皇圣心仁厚，赏罚分明，亦可为后世之范。”


    听见卫王的话，便有人忍不住出列附和，“陛下，臣以为卫王之言，颇有道理。倘若大族行不法之事，首告不得赦免，也会被株连，那今后便无愿意举告之人。而此番梅天赐若是得了陛下天恩，后世若知晓族中恶事，便会有无辜之人出告以免罪，如此，对于陛下抚育万民，朝廷惩治不法，皆有好处。”


    宁远侯叹了口气，也再度朝着天德帝行礼开口道：“陛下，臣与威远侯一系，乃是世交，天赐那孩子也是臣看着长大的，其人虽顽劣了些，但品性不坏，恳请陛下开恩，看在其首告之功，宽赦于他。”


    而瞧见这架势，先前那些蠢蠢欲动的勋贵武将也迈步出列。


    “陛下，梅弘毅虽辜负君恩，但威远侯世代忠良，请陛下酌情宽宥。”


    “首告有功，请陛下对梅天赐从轻发落。”


    “请陛下开恩！”


    众人纷纷开口，虽然救不下威远侯，但能救下梅天赐，给他留个后，也不枉曾经交情，自己也能问心无愧了。


    瞧见这样情况，龙椅上的老龙，在片刻沉默之后，缓缓开口。


    “卫王之言，亦有几分道理，刑罚之兴，在于惩前毖后，亦在引人向善。便如其请，以首告之功，特赦其子梅天赐，贬为平民，余者皆押入天牢，论罪发落。”


    卫王领着群臣，齐齐一拜，“陛下圣明！”


    “至于步军营，便由宁远侯暂领步军营都督，待给此獠定罪之后，再做调整。”


    宁远侯恭敬一拜，“臣，谢陛下隆恩！”


    散朝之后，卫王转身朝外走去，齐王上前，兴奋而毫不避讳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不过姿态可以放肆，毕竟是兄弟，可言语还是要低调的，他低声道：“可以啊老六，这一手，来得厉害！我还以为要等上很久，才能搞掉这个威远侯呢！”


    卫王笑着道：“齐王兄，这还真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恰好遇见了这么个事儿，或许是天命使然吧。”


    齐王现在就乐意听点这种词儿，十分开心，“行，晚上去我那儿喝酒！”


    卫王面露无奈，“今夜要先把府衙的那些人证移交了，过两日再来拜访王兄。”


    “好，你啊，也是辛苦！”


    看着勾肩搭背的二人，楚王的眼神中，没有阴霾，只有深深的凝重。


    他不害怕齐王这个养虎为患与虎谋皮的傻子，他已经开始认真地担忧起卫王来。


    有齐政这样一个逆天的助力，卫王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崛起了。


    不信？


    在今日朝堂上这么一弄，这些朝臣当中，不少人看卫王的眼神都变了。


    以贤明立身的他，太明白那种眼神的意味了。


    卫王，峥嵘已现，必须当成大敌防范了！


    想到这些，他扭头看了一眼朝着一旁走去的几位政事堂相公的背影，大步离开了宫城。


    随着朝臣们散朝，这个注定让中京城震动的消息也随之传开。


    百骑司的速度极快，赶在消息传开之前，便已经组织好了大队人马，由百骑司统领隋枫亲自带队，冲向了威远侯府。


    侯府门口，太祖御赐的牌匾还高高挂着，彰显着无尽的荣光。


    荣光之下，侯府的门房瞧见百骑司的人到来，也没有立刻惊慌，而是勇敢地上前，“你们干”


    话音未落，他就为自己的勇敢付出了代价。


    一个百骑司千户一脚将他踹翻，沉声道：“奉圣命，查抄威远侯府！”


    侯府之中，在昨天的一日无所事事之后，短暂的正义感和使命感已经从梅天赐的身体之中渐渐褪去，他又恢复了往日混吃等死的样子。


    睡到这会儿的他还没起床，迷迷糊糊间，将前来叫醒他的婢女扯上床来，就开始吹牛打屁，正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房门被人一下撞开，一个小厮跑进来，无视着梅天赐好事被打搅的怒火，焦急叫道：“二爷，不好了，百骑司来抄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