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50 矫情

    不知道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听到这声“小兔崽子”我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


    “哎？师父你别骂我，这事儿前两天高亮跟我说过，他说师父您这些日子可有点儿害怕了。说我们净和一些大人物在一起打交道，惹的也竟是些惹不起的主儿……”


    高亮看着我，满脸迷茫：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怎么没说，你说我没回来这段日子，师父天天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仇家来找事儿，还说师父提了好几次想搬出去住呢！”


    没等高亮辩解，徐老道“腾”地站起身来：


    “高亮，你个小瘪犊子，没事儿你编排我干啥？！”


    高亮满脸委屈：


    “师父，我没有哇……”


    几个野仙见我们吵了起来，也停下了酒杯，都抬头看着我。我侧过脸，背对着老道，对着几个野仙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们别管。


    几个野仙互相看了看，会意地看着我们这出戏。


    “师父，您老现在问他，他能说实话吗？其实吧，高亮给我说您怕了，我一点儿都不信！您老可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为了咱们师爷的一句话，等了我二十年！”


    说到这里，我端起酒杯，转身对着几个野仙说道：


    “诸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儿，我师爷周淳罡托付我师父，将全本道法传授给我。我师父找了我二十年，这二十年间骆华信为了得到这本道法，招数都使尽了吧？我师父愣是一个字儿都没漏……别看我师父没有道术，但是绝对是个有信有义的英雄，是不是啊？师父？”


    说到这里，我转回头看了看徐老道，徐老道听我这么夸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我一拍手，又指着高亮，继续说道：


    “所以啊！高亮一开始给我说，你怕了，我根本就不信！对这小子说，我师父二十年都没怕过！这会儿怎么突然怕起来了？！”


    这句话说完，老道连连点头：


    “就是！我徐道全就这老命一条，怕过哪个？”


    我却马上摇了摇头：


    “哎？！师父，您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您现在有师娘了……我们都明白！今儿咱们就一五二十地把话说清楚了……”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这是给徐老道一口气儿，我实在是不想说出后半句，断绝师徒关系。一旦说出来，万一这老头儿就坡下驴，事情就不好办了！


    老道一拍桌子：


    “说清楚就说清楚！我徐老道没怕过谁！只是觉得年龄大了，你们俩翅膀也硬了，所以想退休而已！”


    高亮赶紧说道：


    “师父，这咋说呢？我们啥时候翅膀硬了？就算翅膀真硬了，您也是我们师父是不？”


    我却没接高亮的话茬儿，继续说道：


    “退休？！怎么不能退休啊？不把我俩逐出师门，您就不能退休啦？说实话，我们俩还在您门下，是影响您休息了，还是影响您旅游了，还是影响您和师娘结婚了？”


    徐老道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赵老仙儿看明白了，帮我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话：


    “我看呐，你师父不是怕了，你师父是自卑了。哎？我说徐老道，你整这出儿，其实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帮不上孩子啥，这叫矫情，你懂不懂？”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我早就想说，碍于是师父的徒弟，不好说出口来，幸亏赵老仙儿给说出来了，战场可以移交给赵老仙儿了。只见赵老仙儿指了指我：


    “徐老道，你知道你徒弟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吧？”


    “那不黄小七么？”


    赵老仙儿点了点头：


    “知道他来历不？”


    徐老道点了点头：


    “听大彪讲过。”


    “那您觉得，这黄小七，拜谁当师父最合适呢？”


    徐老道翻了翻眼皮：


    “要我说啊？刚刚来那个黄老七，他应该把黄小七收了。再不济……”


    老道说到这里，看了看黄三姑。没错，这几个都是黄家的大仙儿，黄小七跟着他们同宗同族最是合适。


    黄三姑见老道看自己，嘿嘿地笑了笑：


    “嘿嘿，可惜喔，黑妈妈偏偏让大彪收了黄小七当徒弟，给你当了徒孙……”


    说完，对马宜年说道：


    “要按照谁能耐大，谁才能收徒弟，可能轮不到大彪当小七的师父吧？”


    马宜年哈哈地笑起来了：


    “哈哈，那是不是我也得和高亮断了师徒关系？帮他找个更厉害的师父啊？”


    两个人唱了一出双簧，赵老仙儿见时机成熟了，继续对徐老道说道：


    “老徐啊，我这辈子最敬重讲信诺的人，刚才你徒弟说了，您是条汉子！之前你我虽在同一个院子里晃悠，却没什么交集，今儿我表个态！我赵老仙儿就凭你等了周大彪二十年！又尽心尽力传授道法，没向外人泄露，你这个朋友，我赵老仙儿交了！”


    说完转过头，看了看其他几位野仙：


    “呐，你们有哪个再敢瞧不起徐老弟的，就是不给我赵老仙儿面子！”


    斧头帮老大把酒杯一丢，哼


    了一声：


    “赵老头儿，你这说的是啥话？就你敬重好汉？我们都是势利眼啊？”


    一抬头，朝着徐老道拱了拱手：


    “我叫柴星牙！告诉你，我今天不是冲着赵甲子老头儿的面子，而是哥们觉得你老头儿是个人物，跟你喝一杯！”


    说完，伸手把刚丢下的酒杯拿起来，斟满了酒，咕噜噜地喝了！徐老道赶紧陪了半杯。坐在柴星牙身边的金翅大鹏和紫菱也站起身给老道敬酒。


    这样，我用激将法，加上赵老仙儿一针见血地找准了徐老道的心结，这件事情又淡化下去了。几个野仙抢着给徐老道敬酒，徐老道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我看着徐老道和他们觥筹交错，忽然想起了师说里面的话：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或许我们的能耐确实已经比徐老道强了，但是徐老道这份儿师恩，却是不能相忘……


    我知道，徐老道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不会再赶我们出师门了，就没再说什么，倒是高亮，他是个直性子的人，一个劲儿地见缝插针，跟师父表态，说自己一定不会忘了师父，一定给师父养老送终……


    这几轮酒下来，徐老道明显醉了，眼神都迷离了。张婶儿劝了几次，都没能拦住，直到他喝得酩酊大醉了，高亮和张婶儿才把他扶进了屋里。


    我在外面，打开饭锅，舀出一碗腊八饭来，取了张婶儿的筷子，和几个野仙示意了一下，端着碗，走进了屋里。


    老道已经被搬到了床上，睡了过去，高亮正把一张烫好的毛巾递给张婶儿，张婶儿伸手接了，给老道擦了把脸，然后把毛巾折了，放到了老道额头上，这才从床沿上站起来。


    我连忙说道：


    “张婶儿，您去哪里啊？”


    张婶儿看了看我：


    “天不早了，我回去了。”


    “您别急啊，今天腊八，您还没吃腊八饭呢。”


    这个屋里的桌子和椅子都被搬出去了，我只能把腊八饭放到了床沿上，扶着张婶儿坐下：


    “这个腊八饭呐，您无论如何也得尝尝，这可是我师父亲手焖的，花了好大的功夫呢。说实话，我觉得吧……”


    高亮接口道：


    “什么你觉得，师父都说了，就是给张婶儿做的，您赶紧尝尝。”


    张婶儿听我们这么说，伸手把饭碗端了起来，说了句：


    “这老头儿啊，还真挺有心的……”


    说完，吃了一口，连连点头：


    “别说，这饭焖得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