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势

　　“咳、咳！”

　　石屋外，萧易微微蹙眉，他伸手轻轻推开石门，两百斤的石门，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石公依旧在屋中整理草药，一只只青石罐子摆在地上，药味很重，一个月过去，石公却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原本有些佝偻的背影更像极了一只煮熟的大虾。

　　萧易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人族修肉身，衍战气，炼血、淬骨、融魂三境，每一境都是一次生命进化，只要达至炼血小成之境，就可活满百岁，达至淬骨境，可拥两百年寿元，至于融魂境，更是可以一直活到五百岁。

　　石公而今，已经九十八岁，加上月前那场大战，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人有寿终正寝，一百岁，足够了。”

　　石公的声音响起，老人没有回头，语气平静，药杵下，不知名的红色药草被捣成汁液，如血一般鲜红，片刻后，石公将药汁倒入青石罐中，走出石屋。

　　萧易看屋内石桌上，满满两石碗煮的烂熟的长獠猪肉，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肉汤晶亮，令人垂涎欲滴。

　　“这个世界如此玄奇，我不相信没有什么可以延寿的东西，我欠石公太多，就是赔上这条命，我也要尽力一试。”

　　萧易眸光沉凝，他吃下一碗烂熟的香猪肉，体内战气一震，就完全消化，丝丝缕缕的血气融入三条天脉之中，维持日常的生命消耗。

　　等到萧易再次走出石屋，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明月初升，石公还在整理一些白天晾晒的草药，看一眼那沧桑的背影，萧易穿过石屋，朝着部落中央行去，绕过数十座石屋，他来到一座高大的青石院落前，这座青石院落足足有普通石屋的四五倍大，院墙是由一块块千斤重的方形青石堆砌而成，里面有着三座相连的青石屋，院子里晒着十数种风干的肉食，萧易勉强认出其中的三种，不过他都没有猎杀过，只是在荒莽古林中偶然碰到，而后远远避开了，因为每一种都有着接近中位荒兽的力量。

　　看着眼前的院落大门，由两块足有两钧重的巨大青石雕刻而成，萧易记得，这是石雷的家，石雷的父亲石启人，是部落战师的百夫长，一身修为已达炼血大成之境，可以在部落中建造独立的石院居住。

　　血石部落，等阶森严，普通族人乃至战兵，只能居住一般的灰石屋，伍长级强者可以居住白石舍，百夫长则可建造独立的石院，到了三大千夫长的地步，可以拥有独立的青石楼，至于族长石之轩，则有着一座百丈方圆的石园。

　　“萧大哥！”

　　一道声音响起，这是石雷，哪怕夕阳已落，他依旧在院子里锤炼枪法，石雷的枪法迅疾而凶猛，似乎一道青影在舞动，他的步法富有规律，整个人呼吸平稳，暗合道理，见到萧易，他动作骤然止息，兔起鹘落之间没有半点勉强，一身枪法已然收发随心，萧易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吃惊，石雷的枪法境界，似乎还在他之上，不论枪法的优劣，单是一分气韵，他便还有一段路要走。

　　吱！

　　两钧重的青石门被石雷推开，却只发出轻微的声响，萧易心中一动，石雷的修为是越来越深了，才相隔一个月，他就有贯通第十七条天脉的趋势了，相信突破就在一两天之内。

　　萧易与石雷不算多深的交情，但是相处却还不错，萧易现在来，就是想请石雷进入兵部藏书殿，查找一些典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去争取。

　　“兵部藏书殿。”石雷略一思索，便点点头，“好，我明天就去藏书殿，如果找到了我一定告诉你。”

　　“石雷，练枪。”青石屋里传出一道洪亮的声音。

　　“是，父亲。”石雷神色一正，随后朝着萧易挤挤眼睛，意思是叫他先别走。

　　“风雷枪法第一式，风起雷动！”

　　石雷大喝一声，青铁枪呜呜作响，淡青色战气浮盈，在枪尖上透出接近两尺长的淡青色枪气，他身形一动，枪出如风，发出霹雳般的炸响，枪尖一下洞穿了三丈外一人合抱的木桩。

　　看着石雷演练枪法，萧易心中一暖，风雷枪法是三流兵诀，在血石部落，哪怕是伍长级强者，也只能修习三流兵诀，唯有百夫长，才有资格修习二流兵诀，石雷不让他走，就是想借机让他观摩参悟一二，因为他尚未被部落认可，没有加入战师的资格，不能进入兵部挑选兵诀。

　　荒莽古林，荒兽横行，每一步都危机四伏，多一些手段，便可多一分生机，萧易猜到石雷的用意，立即全神贯注观摩起来。

　　风雷枪法共分十二式，从第一式风起雷动，到第九式电闪雷鸣，有攻势，有守势，石雷运枪如风，枪尖枪气凌厉，每一枪都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风啸声，四周尘土飞扬，气势恢宏。

　　九式风雷枪法，石雷连续演练了三趟，等到第三趟末尾，他一身气势达到了顶点，整个人身上都被战气笼罩，青铁枪战气灌注，枪尖透出的枪气愈加凝炼，足有一尺六寸长。

　　“第十式，风雷初聚！”

　　蓦地，石雷暴喝一声，双目精芒爆闪，右手虚握，青铁枪如风般旋转，全身战气如百川归海，汇聚到枪尖之上，那一尺六寸长的枪气骤然凝聚，绽放出耀目的青芒，随后如流水一般融化，覆盖到枪头上，再朝着枪身蔓延，可惜覆盖了十分之一的枪身便再难寸进，尽管如此，此刻石雷的身上，散发出来一股远超之前的强横气息，萧易心神震动，这一式的气韵，远远凌驾于其它九式之上，其中似乎还蕴藏着一丝莫名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令人心驰神往。

　　轰！

　　石雷一枪刺出，有阵阵闷雷之音响起，三丈外，那一人合抱的木桩瞬间炸碎，化成漫天木屑簌簌而落。

　　面色微微苍白，石雷收枪而立，深吸一口气，脸上流露出遗憾之色，道：“可惜，风雷枪法十二式，前九式为普通招式，后三式为绝学，三式绝学，一式更胜一式，哪怕是第十式，也勉强可以达到二流兵诀的威势，只是我一直不能融会贯通，看来是修为还有所欠缺。”

　　三趟风雷枪法，加上第十式风雷初聚，萧易收获不少，虽然只得其形，不清楚其中的用力法门，但是与基础枪法相印证，相信不久之后，枪法便可更进一步，最主要的是，未来身或许会发生一些变化。

　　一个月来，萧易每日与未来身对峙，磨砺战法，也发现了一些东西，只有他会的，未来身才会施展出来，只是境界站立在炼血大圆满的制高点，在萧易看来，他只得其形的十式风雷枪法，若是以未来身的境界来施展，怕是可以直达神髓，至少也会拥有七八分的神韵，若是被他领悟，在荒莽古林中也能更多一分生机。

　　“成为战兵之前，我只要不在人前施展这风雷枪法便可，成为战兵后，我挑选两门三流兵诀时，就挑选这门风雷枪法，现在算是提前支取了。”

　　萧易心中想着，刚想告辞，青石屋中传出一声冷哼，既而，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自屋内走出，中年男子一身黑色兽袍，看上去十分普通，长发微卷，一双眸子漆黑如墨，也不见他走几步，就跨越了数丈距离，来到了石雷身前。

　　“没有领悟举重若轻，拥有自己的势，就归咎于修为不足，你看好了，我只动用十五条天脉的修为。”

　　嗡！

　　中年男子虚手一握，那原本握在石雷手中的青铁枪顿时一阵嗡鸣，既而震开石雷的手，自动落入其手中。

　　百夫长，石启人！

　　萧易神色一凛，这是石雷的父亲，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院子里的一切，如此说来，之前的一切，他也早已洞悉，至于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其中的关节，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突然间，石启人身上气势一变，一股莫名的压抑的气息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粘稠了，以其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地，一块块拇指大小的碎石悬浮而起。

　　萧易眼中精芒闪烁，这就是举重若轻，属于炼血境的第一重战法境界，一旦领悟，就可拥有自己的势，这势不是指气势，而是一种精神，可以给对手带来莫大的压迫，尚未交手，就在精神层面压垮敌人。

　　萧易悉心观摩，这也是未来身的缺陷之一，现在他的境界过低，以未来身炼血大圆满的境界，很多时候他尚未来得及感悟其中的神韵就被击杀，若是他达到炼血大成之境，反而会突飞猛进，很快达到炼血大圆满之境，因为已经有了根基，可以快速堆砌。

　　当然，这只是萧易的推测，事实上，哪怕他没有丝毫根基，在未来身的磨砺下，最多半年，他也能领悟到举重若轻的境界，相比诸多伍长，百夫长当年，已经是快到匪夷所思了，只是这一个月，他习惯了箭术的精进，对于自身境界的领悟速度不甚满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