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他是百炼坊的骄傲

　　材料处理一般分为批量处理和手工处理，墨纹铁是先要对矿石进行批量处理，才会被送到铸造师手上再进行精加工的一种材料。

　　可是，罗非手上的墨纹铁，并不是普通的墨纹铁。

　　他的墨纹铁是伴生原石，也就是纯度不高的墨纹铁，伴生矿没有办法用一般的批量方法进行处理，只能靠铸造师手工加工，加工难度非常高。

　　半哑铁，就是只伴生了一种别的矿物的墨纹铁，在墨纹铁里最为常见。

　　“敢直接手工处理半哑铁，不愧是百炼坊中，对材料最为熟悉的罗家人！”墨锋虽然年纪比罗非大很多，但看到罗非敢直接动手处理半哑铁，还是大为佩服。

　　“确实不错。”就连陆煌都点了一下头。

　　那位乌龙镇的老铁匠陈老头，更是已经瞪大了眼睛。

　　他要看清楚，这传说中的工艺，究竟是如何在罗非这样一个年轻的铸造师手上完成的。

　　只有来自翡石城的驻军统领王丹阳，问道：“我记得，半哑铁也是可以批量预处理的？”

　　“自然可以。”陆煌点了一下头。

　　“那他就不应该选没有预处理的原石。”王丹阳皱了一下眉头，“一位优秀的铸造师，时间是很宝贵的。”

　　来自一粟学宫的欧阳落落，笑着看了王丹阳一眼，没有吭声。

　　王丹阳的话让台下的工匠都有点意外，但欧阳落落是一点都没有意外。

　　王丹阳出身军队，对任何浪费时间的行为，都是非常不喜欢的，而一粟学宫又是为数不多临近边疆的学宫，平时没少受到王丹阳的“关照”。

　　不过，看到罗非一出锤，王丹阳立刻也不说话了。

　　三颗明亮的星子，从罗非身后的六芒定星盘星象上渐次亮起。

　　他浑厚的星力延展入锤，一下、一下，反复地敲打他手中的那块半哑铁，星力均匀地包裹在半哑铁上。

　　他的手指缓慢而仔细地转动着半哑铁，敲击更是均匀到每一处，星力深入铁块中，将杂质一点点地雾化、推出……

　　“怪不得他敢直接处理，他恐怕对半哑铁哪里质地稍紧密，而哪里稍疏松，一敲就能完全探知吧？”陈老头惊道。

　　“不止如此，”陆煌摇头笑道，“你感受他的星力流向……”

　　“……”陈老头腾起星象，仔细地探了过去，突然脸色又一变，“他的星力可以直接延展入材料的中央！双层逆流……而且，而且他还是完完全全的生料……”

　　听到陈老头的话，王丹阳和欧阳落落都不禁动容。

　　他们之中一个是大军统领，见过的兵器好的坏的不计其数，一个是世家学宫的第一执事，还是教铸造课程出身，他们完全能明白，星力直接延展入材料的难度！

　　就比如一块处理好的铁锭，它无论哪个部分，质地都是很均匀的，星力直灌而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没有处理过的矿石，星力探入，就像是一个人走入一个山洞里，什么地方要转弯，什么地方会被反弹回来，谁都不可能清楚！

　　所以，哪怕是资深的铸造师，都是遵循着从外面一层不断往里面一层一层处理的方式。

　　而像罗非这样一边从外而内，一边从内而外，实在是非常高的技巧了！

　　“他怎么做到的？”即使是一开始觉得他是浪费时间的王丹阳，也都改变了看法。

　　“练。”陆煌笑着叹了口气，“没有捷径，就是练。”

　　“材料需要千锤百炼才能成为良材，人也是一样啊。”欧阳落落深有感触地道。

　　“前线有各大世家顶死征战，后方有百炼坊代代铸出神兵，壮我族类屹立大陆，万年不倒！”王丹阳看向罗非的目光，已经不只是在看一场比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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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的时间，罗非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一块半哑铁在他的手中，反复地被剔除杂质，越来越小。

　　虽然他整整半个时辰都在重复几乎是同一个动作，但无论是台上判分的五个人，还是台下的工匠，或者是端坐在对面的唐正，都十分认真地看着。

　　罗非的额头上，汗一点点地渗了出来。

　　随着钟漏的时间一点点接近，陆煌的目光越来越多地落在了钟漏上。

　　然后，他用征询的目光，朝着唐正看了一眼。

　　唐正一眼就知道了陆煌的意思——罗非在规定时间之内，无法完成材料处理，是否要打断他？

　　唐正摇了摇头，朝着吴掌柜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滴答，滴答……

　　钟漏的时间悄悄地爬过了半个时辰。

　　但是，全场都在唐正的这一个手势下，寂静无声。

　　“唐正同意延时了。”吴掌柜跑上台来，对几位评审说了一声。

　　“应该的。这是对铸造本身的尊重！”欧阳落落对唐正的选择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滴答，滴答……

　　并没有过去太久，罗非身后星象一收，后退两步。

　　他手中的墨纹铁，撤掉了包裹在外的一层星力之后，竟然自主地散发出了一阵阵半透明的光芒……

　　罗非已经完成了他的材料处理！

　　“墨纹铁……竟然晶化了！”陈老头直接站了起来。

　　“这……”就连墨锋都目瞪口呆，“晶化？难道他用的是……伴生极光石的半哑铁？”

　　“怪不得需要这么长时间，他不是完全地剔除杂质，他是将一部分极光石融入了墨纹铁之中！”陈老头道。

　　“一块廉价的半哑铁，被他处理成了珍贵的除墨光纹铁，”欧阳落落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赞扬，“他是百炼坊的骄傲！”

　　罗非抹了一把汗，喘着气，抬起头。

　　他一口气处理完了这么大一块半哑铁，而且还是纯手工处理，身体的疲惫也是超乎他的想象的。

　　但是，听到欧阳落落的那一声“百炼坊的骄傲”，他顿时脸上就绽开了一朵花。

　　他用的是极其普通的选材。

　　可不代表他真的就要用这么普通的材料铸造！

　　经过他的处理，普通的材料也变成了珍贵的材料，用材好，最后成品的分数也能得到加分。

　　只是，他觉得唐正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要减肥了！

　　再这样胖下去，他挥两下锤子就累得要死，还怎么成为百炼坊的顶级铸造师？

　　“好的，罗非的第一个比斗环节已经完成，”吴掌柜这才开口，“接下来，请诸位评审判分。”

　　陆煌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有几块空白的牌子。

　　全场寂静了下来。

　　一个个美女在他们身后，为他们研墨，而他们思索了一下，提起笔，也都在牌子上写了起来。

　　刚刚沉浸在铸造中的罗非，其实是不紧张的。

　　但是，从铸造中脱离出来，等着评分的时候，积压了半个时辰的紧张，一下又都爆发出来。

　　还好，不只是他紧张。

　　所有观战的人，都跟着他一起紧张，唐家堡的子弟们，看着他绝妙到无可挑剔的发挥，更加是紧张得不行。

　　乌龙镇陈老头的牌子，第一个举起来的。

　　两个大大的字——完美。

　　吴掌柜一看就脸黑了：“陈老爷子这意思是……满分吗？”

　　“当然！”陈老头从未见过这样不可思议的材料处理，他再活一辈子，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罗非这么好。

　　吴掌柜没有多话，赶紧把他的评判登上一块悬挂起来的白纸。

　　随后，王丹阳和欧阳落落陆续举起了牌子。

　　王丹阳给出的是三十五，欧阳落落给出的是三十八。

　　“整个技艺十分惊人，但我对他选择一块没有预处理的材料并不满意，扣掉两分，加上延时，扣掉三分。”王丹阳道。

　　“嗯，对于材料，我没有那么大意见。我这两分，也是扣在延时。”欧阳落落说道。

　　最后，才是百炼坊的陆煌和墨锋举起的牌子。

　　让台下工匠震惊的是，墨锋和陆煌的给分，竟然比欧阳落落还要低……

　　墨锋给的是三十七分，也是对罗非延时的扣分。

　　而最让人不能理解的陆煌……

　　陆煌的给出的分数，只有三十六分！

　　如果王丹阳再给高几分，他可能就会变成最低分被剔除了。

　　吴掌柜看着都忍不住多了句嘴：“延时不至于扣这么多吧？”

　　谁知，陆煌一笑：“延时是他的对手同意的，我不会因此而扣他的分。”

　　台下一片哗然。

　　不是因为延时，那这四分是怎么扣的？

　　“我是因为，罗非的延时是没有必要产生的延时。”陆煌没有看别人，而是看向了罗非一个人，“墨纹铁是你最擅长处理的东西，所以，你的处理手艺，基本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了，继续练就是了。但是，你的错误在于——你不能精确地预估所需材料的用量！”

　　“……”陈老头听着就呆了一下。

　　“不能精准估算用量，不但会浪费你多余的处理时间，而且还会浪费材料。”陆煌正因为看过罗非的图纸，所以，才非常清楚地知道，罗非没有精确估算出墨纹铁的用量。

　　正因为这一点出了问题，他才会出现延时！

　　陆煌一席话，不但说得罗非没什么脾气，而且连唐正都在跟着一起点头。

　　“好的，那么我们按照规则，去掉王统领的最低分，去掉陈老爷子的最高分，剩下陆煌大师给出的三十六分、墨锋大师给出的三十七分，以及落落小姐给出的三十八分……第一个环节，罗非的分数是，三十七！”

　　一个大大的数字，被写在了另外一张白纸上。

　　罗非的名字第一个环节下，分数已经产生了！

　　三十七！

　　虽然陆煌指出了一些不足，但瑕不掩瑜，罗非精湛的材料处理技艺，毕竟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他的分数再低，也低不到那里去。

　　罗非看到这个接近满分的分数，也是心下大定！

　　唐正就算材料本身比他好一点，可处理技艺不行，最多也就能凭借选材优势多拿一点分而已，可绝对到不了三十以上！

　　那么，他第一局的优势就很大了。

　　他这么想着，朝着唐正看了过去……

　　可是，他失望了。

　　他并没有从唐正的眼里，找出惊愕和慌乱的情绪。

　　唐正的目光，比他还更加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