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让循规蹈矩见鬼去吧

    “希尔瓦娜斯！”

    在黎蕾萨刚刚走出的地方，人群再一次自觉分开，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在兰洛斯的视线中清晰起来。

    此刻的希尔瓦娜斯已经卸下戎装，新芽般嫩绿的燕尾裙在晚风中轻轻飘扬，露出膝盖以下的精致双腿，莲藕似的双臂纤细而有力。皎月和篝火的光辉映照在光滑皮肤上，如同浑然天成的白玉，梦幻般的光泽令人目眩神迷。

    两姐妹就这样站在那里，如同打上了聚光灯，夜空下所有的光芒都显得贫瘠乏力。所有人的视线都极其默契地汇集在她们身上，或炙热，或艳羡。

    眼看自己的妹妹还有些愣神，奥蕾莉亚伸手一推，让希尔瓦娜斯立刻会意，顺势朝着黎蕾萨的位置走了过去。

    “我们的游侠将军。”黎蕾萨布满褶皱的脸上浮现起一个和蔼的笑容，“我们曾怀疑过你是否能胜任这个职位，但是在经历过无数的战争和取得那么多的胜利后，最终证明了，我们的质疑和传统，是对你的不公。”

    希尔瓦娜斯停在了母亲身前不远，她紧咬牙关，手指由于过度用力而渐渐泛白。显然，她很紧张。

    她的接任，遭到过很多忠于传统的人反对，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曾露出过让她心痛的不信任。但是幸好……

    回过头去，看着那独自一人站在后方，满脸鼓励微笑的奥蕾莉亚，希尔瓦娜斯的神经不由自主放松了许多。

    幸好，有人从始至终，一直支持着她，信任着她。

    “我的女儿。”知女莫若母，黎蕾萨一眼便看出了希尔瓦娜斯在想些什么，顿时她脸上的皱纹缓缓下垂，呈现出令人沉默的忧伤和愧疚，“作为一个母亲，请原谅我对你的猜忌。”

    黎蕾萨的声音放得很轻，除了希尔瓦娜斯，并没有任何人听到。眼看对方微微躬身，后者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美得令人窒息的笑容：“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如果不是您和姐姐，我也没有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母亲。”

    黎蕾萨浑身一震，与自己的女儿四目相对，一抹泛动的光芒渐渐在眼眶中扩散。

    不过她毕竟是游侠将军，尽管早已卸任，但是她对控制情绪的能力，并没有因此而消褪。很快平复心中的激动，黎蕾萨正色了起来：“今天，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黎蕾萨·风行者，将守护奎尔萨拉斯的勇气，赐予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我们的，游侠将军！”

    空气突然静得可怕，晚风在众人的耳畔变得清晰而激烈。也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短促而嘹亮的欢呼，人群就仿佛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瞬间炸开了锅。

    揉了揉耳朵，理拉斯颇为惊疑地看向了身前那个正在用传讯术跟厨师交流心得的法师。

    “别感谢我，这叫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兰洛斯的声音直接传入耳畔，在理拉斯露出感谢表情的同时，一句没心没肺的嘀咕让他瞬间沉下了脸色，“总算是能开吃了，真是憋死我了……”

    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在耳边不断萦绕，希尔瓦娜斯愣愣地看着递到身前的萨斯多拉，淡淡的魔法灵光将她的面容映照得美艳不可方物。

    萨斯多拉不仅是一把强大的武器，对于高等精灵来说，这更是荣誉和象征。希尔瓦娜斯是唯一在接手了职务后没能拿到它的游侠将军，足以可见，在这段时间里，她遭受过多少非议和委屈。

    为此，她在工作上鞠躬尽瘁，在战斗中冲锋陷阵。如此年轻却拥有令人望洋兴叹的实力和头脑，这些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她一直以来拼命提升自己的结果。

    花样年华，她不着粉黛着戎装，为的是什么？

    说的高大上一些是为了奎尔萨拉斯，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想要别人承认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她不希望，某一天站在战场之中，敌人会嘲笑她这个‘名不副实’的游侠将军，更不希望自己的同胞因此而无力反驳。

    不过……

    愣愣地看着安安静静躺在箱子里的萨斯多拉，希尔瓦娜斯缓缓抬头，直视着自己母亲的双眼，一抹锐利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在其中逐渐浮现。

    那是过去的自己，那是刚刚接任这个职务的自己。现在，游侠将军希尔瓦娜斯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做到了只有第一任风行者做到的事情，即便没有萨斯多拉，她依然是那个令巨魔闻风丧胆的远行者！依然是那个傲立山巅的，游侠将军！

    “不！”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黑夜中的闪电，瞬间便撕碎了整片天穹。仿佛所有人都被扼住咽喉，原本不断腾升的声浪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透露着不敢置信。

    直到看到希尔瓦娜斯缓缓摇头，淡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如同狂风中始终不肯熄灭的烛火，小小的身躯，却散发着令众人仰视的能量。

    希尔瓦娜斯，拒绝了萨斯多拉？！

    为什么？

    黎蕾萨同样一脸的惊愕，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自己的女儿却是转过身去，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阴影中几乎被人遗忘的身影。

    “有人比我更能发挥萨斯多拉的力量。”

    见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注视着自己，奥蕾莉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那个对自己微笑以对的妹妹，她很快明白了后者的心思，一抹欣慰和发自内心的喜悦在脸上渐渐浮现。

    黎蕾萨顺着希尔瓦娜斯的目光看去，同样也第一时间回过神来，试图小声劝阻：“可是，这是风行者的传统……”

    “我接任游侠将军的职务本身就是打破传统的事情。”希尔瓦娜斯没有回头，看着姐姐露出那样的笑容，她嘴角的弧度也愈发扩大，“但是事实证明，我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姐姐给我树立了榜样，她让我知道，我们要做的不是迎合传统的决定，而是对的决定！”

    “萨斯多拉固然是历届游侠将军的武器，但是它的初衷，并非只是成为象征。

    “它是守护奎尔萨拉斯的勇气，只有战斗并胜利，才能将这种勇气带给我们的人民！”

    转过身来，希尔瓦娜斯对黎蕾萨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双手，低声说道：“母亲，如果您赞同我的话……”

    话只说到一般，但是黎蕾萨很明白她的意思，看着这个令自己感到无比骄傲的女儿，她笑了。

    “我的女儿，过去因为我的质疑而给你带来了许多委屈，我很抱歉。这一次，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轻轻将箱子递到希尔瓦娜斯的手中，黎蕾萨双眼缓缓一横，不怒自威的气势骤然腾升，那些原本低声喧哗还想上前阻拦的风行者族人纷纷停下了议论和脚步。

    “谢谢。”

    尽管坚定如希尔瓦娜斯，在得到母亲如此无理的包容和鼓励，她的心中依然不断激荡，明亮的反光在眼中不断泛动，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简单的两个字。

    希尔瓦娜斯托着萨斯多拉，缓步朝着奥蕾莉亚的方向走了过去，有了黎蕾萨的支持，仿佛连脚步都变得稳健了许多。

    两姐妹同样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眸久久对视，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需要你。”

    “我知道。”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话结束了，奥蕾莉亚已经用双手举起了那把翠绿的魔法弓。

    看着萨斯多拉在夜空下闪烁着淡淡的辉光，奥蕾莉亚的脸上浮现起无数难以言状的情绪，最后，统统化为正色：“我，奥蕾莉亚·风行者，将永远守护奎尔萨拉斯，我承诺，萨斯多拉将给我们的敌人带去死亡，和恐惧！”

    短暂的沉默，似乎众人无法在这段时间内消化他们所看到的画面。

    萨斯多拉，历代游侠将军的配弓，现在却被希尔瓦娜斯交到了一位小小的游侠队长手里？

    “好！”

    人群中，一道突兀的叫好声突然冲破云霄，兰洛斯愣了愣，随后看向身后那个满脸局促的理拉斯：“你在干什么？”

    “呃，不是在学你吗？”

    “拜托，烘托气氛也要看场合的好吗？”无奈捂脸，兰洛斯瞥了瞥周围冷冰冰汇集起来的目光，立刻转身，装作一副根本不认识精灵牧师的表情。

    啪、啪……

    就在理拉斯意识到自己的境地并露出窘迫的同时，一道清脆缓慢的掌声打破了这片空间的沉默。是黎蕾萨，她满脸堆笑地鼓着掌。

    有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带头，人群中渐渐响起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即便是那些满脸不快的风行者族人，也依然配合着大家。

    火热的气氛再一次弥漫在中央广场，音乐、歌舞随之而起，七彩的绚丽烟花在空中炸开，这场露天派对终于是正式开始。

    兰洛斯将鲜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那个被人孤立的少年拽到了自己的身旁：“小子，别沮丧，来喝两杯，明天一早什么不开心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大姐不让我喝酒。”

    “为什么？”

    “我还差一年多才成年……”

    “哈，男子汉大丈夫，连酒都不敢喝，还谈什么成不成年？来，张嘴！”

    听到这话，兰洛斯不顾对方挣扎，大笑着将酒杯塞进了他的嘴里。

    旁边，看到理拉斯被葡萄酒打湿衣襟的狼狈模样，一众年轻精灵立刻爆发出欢笑，争先恐后地将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