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魅

    魅祖山雪然！只可能是山雪然！


    曲丹茜说两年前，山雪然恢复了一部分人类记忆，同时也觉醒了魅的自我意识，变得不太听话了。骆有成拿下诺亚舰后，山雪然乘坐逃生舱逃跑了。


    骆有成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肯达瓦附近，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魅，就确定她是山雪然。曲丹茜曾说过山雪然的身材也出现了变化。魅是中性的，身材很平，不男不女。这个魅用浮夸的胸肌和臀大肌昭示了她的身份。


    水鬼王实验室外的小广场上，放置着一个孤零零的凯皮璃囚牢，魅被关在里面。三头八足魑体型太大，没有合适的囚牢关押它们，被注射了强效麻醉剂，躺在沙滩上，没一两天醒不来。


    囚牢边站着两个金灿灿的鱼人勇士，是伊任娜和亿佳瓦。更多的金鱼人勇士，则围着三个庞然大物，防止它们突然醒来。


    骆有成打开囚牢的对讲系统，问道：“你是山雪然，还是陈思然。”


    笼中的魅站起身，缓缓抬起头。她五官精致，眉眼间自带天然媚态。这是一张精美的人脸，但你只要看她一眼，就能断定这张脸的主人不是人。


    魅看向骆有成时，桃花眼中瞬间被哀怨和凄楚填满。水鬼王、伊任娜和亿佳瓦立刻别过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骆有成几乎有将她立即释放的冲动。他赶紧使用观想法，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喝道：


    “收起你那一套，对我没用。我再问你，你是山雪然，还是陈思然？”


    魅收了魅功，眼神变得平和。那张脸朴实了几分，向人类贴近了几分。她小口微张：“都是。”


    骆有成问：“你到底恢复了多少人类意识？”


    山雪然思考了一下，摇头表示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衡思梁？”


    山雪然刚要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中。她想了很久很久。骆有成没有催促，隔着凯皮璃平静地望着着她。


    山雪然再看骆有成时，眼中充满了悲戚。这次她没有用魅功，完全是真情的流露。她的泪腺没有恢复，没有眼泪流出来。


    “你记起他了？”


    “哥哥。”山雪然痛苦地低下了头。


    “看来你是知道他死于鬼王之手的。”


    山雪然低着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骆有成怒道：“你哥哥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你却依旧对杀兄仇人一往情深，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妹妹？”


    “不。”山雪然用手蒙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与普通的魅相比，她的情感世界丰富得多。


    骆有成不解气地骂道：“你就是个婊子，天下最不要脸的婊子。鬼王杀了你哥，把他的大脑取出来放进中央智脑当脑彘……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老子恨不得把你刨心挖肺，看看里面黑成什么样？”


    骆有成骂完喘着粗气。过了片刻，他突然笑了起来。


    “对了，差点忘了，你那里面全是下水道管子，那里还有心肺。”


    山雪然望着他，惊愕中带着困惑。她是没有表情的，全靠一双眼睛说话。看了一会儿，她又陷入了沉思。没多一会儿，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接着她身体向后栽倒，晕了过去。


    骆有成皱了皱眉头，让大爷爷打开了囚牢，走了进去。他沟通意识囚笼，要搜索山雪然的记忆。意识囚笼的反馈很快，大意是非你族类，请你自便。


    山雪然的意识海中，有两团雾气，一白一灰。白色很小，只占据了意识海一个小小的角落，与灰雾的分界线泾渭分明。那是山雪然已经恢复的人类意识。


    灰雾却不是纯灰，是白色和黑色雾线杂糅在一起形成的。骆有成发现不止一道白色雾线向着白色雾气团蠕动，想加入白色气团。等白色雾气彻底脱离灰色雾海，她的意识海或许就变成一半白，一半黑；一半是人类，一半是魅。


    骆有成查看了她的人类意识，内容很少，主要是关于鬼王一家的。


    与秦广宇的有关的记忆最多，多半是秦广宇对她甜言蜜语。其次是曲丹茜，这是她的情敌，仇人。不用说，肯定是记录曲丹茜恶的一面。


    还有一小部分是秦柔柔的，这个坏女孩经常欺负还在襁褓中的秦哲。不时去掐他一下，秦哲只能用哇哇的哭声做着徒劳的抵抗。秦柔柔发出邪恶的大笑声，作为母亲的陈思然敢怒不敢言。林妈妈说得不错，秦柔柔的确是被宠坏的坏小孩。


    陈思然关于父母的记忆少得可怜，只有两个看不清五官的模糊影像。


    关于哥哥衡思梁的记忆，也很少很少，似乎是刚刚在骆有成问话中才找回来的。


    衡思梁找到了妹妹陈思然，让她跟他回去。陈思然不愿意，表现得歇斯底里，引来了卫兵。记忆停留在衡思梁被卫兵押走的那一刻。此后关于衡思梁的记忆，是从鬼王秦广宇和曲丹茜嘴里得知的。


    秦广宇告诉她，衡思梁已经被赶走了，现在人已经回到了汉城，并答应永远不会再干涉妹妹的生活。


    曲丹茜给她注射药剂的时候，却告诉她，她哥哥衡思梁不愿交出自己的科研成果，没捱过刑罚，死了。陈思然作为人类的记忆定格在曲丹茜那张恶毒扭曲的脸上，她的最后一丝情绪是绝望和悔恨。


    骆有成又查看她作为魅的记忆，这是一部漫长、冰冷、单调、重复的记忆。


    她不断地用体内的雄性“设备”和雌性“设备”碰撞出“自爱”的结晶，肚子一天天变大，随后像个展品一样向股东们展示自己的大肚子，生出小魅，小魅被抱走。不久，曲丹茜会得意洋洋地给她播放小魅的尸体投影。


    她不气馁，继续自己搞自己，展览，生魅，小魅被抱走，小魅死亡。


    周而复始，很像骆有成四人陷入贾旦的游戏时的那种感觉。十八年，她共生了三十六胎。


    当然，她不仅仅生小魅，她也会花时间去学习。魅的学习效率很高，记忆力也很好，创造性要弱一些。就她的学识而言，在旧纪元可以拿个学士或硕士的学位。


    两年前，她曾经的人类意识突然开始复苏，变得不那么听话了，不自己干自己了，经常坐在房间里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只在饭点的时候，才像个机器人一样，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向饭堂。


    发呆的过程，是她拼合人类记忆碎片的过程。一年后，她的身材也慢慢发生变化，眸子也变得灵动了许多。鬼王从她身上看到了治愈曲丹茜的希望，但一直没有研究出导致她产生这一系列变化的内因。


    在曲丹茜发出投降的命令时，她得知了鬼王的死讯。不知为何，羸弱的人类意识居然占据了上风。没有了让她牵绊一生的人，她违背了指令，独自乘坐逃生舱逃离，她要远离那个恶毒的女人。


    逃生舱坠落后，她控制了附近的三头八足魑，在它们的拱卫下，潜水向南游去。


    魑有章鱼的基因，在水中也能呼吸。潜游的过程中，山雪然始终吊在一头魑的脖子上，小嘴对着大嘴，大嘴有一根软管伸进小嘴。就这么着，靠魑渡气，山雪然没有到水面换过气。


    这是山雪然的智慧之处。如果使用船只，可能会被卫星监控，她的三个下属也可能被通过卫星传递的命令干扰，脱离她的掌控。


    曲丹茜发出全员向孔敬集结的指令时，卫星讯号没能穿透水面传递给三头魑，所以它们依旧按照既定路线行进着，逃过了大轰杀。


    假如，没有遇到金灿灿的鱼人勇士，山雪然会带着三头魑，来到广袤的澳洲大陆，度过余生。或许，她还能自己搞自己，诞下小魅。没有曲丹茜下毒手，没准小魅还能长大。


    只可惜，她选择的路线，恰巧路过肯达瓦。更倒霉的是，由于水鬼王组建了黄金鱼人勇士队，肯达瓦人已然成了这片海域的霸主，三头体量庞大的魑，在他们面前不够看了。


    骆有成在查看她魅的记忆时，偶尔也能看到几个人类记忆碎片的闪回，过于细碎，通过一个破碎的画面，完全无法了解发生了什么。骆有成没有兴致去帮她拼合属于人类的记忆碎片。


    无论作为人类陈思然，还是魅山雪然，她的世界都非常小。魅的经历简单得让人昏昏欲睡。作为人类时的记忆或许有些看点，但通过骆有成早些时候了解的剧情，完全可以脑补出缺失的情节。无非是傻缺又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女人被最渣男骗到家破人亡的故事。


    骆有成本想一刀砍了山雪然的脑袋，但看到她在昏厥前找回的绝望和悔恨的情绪，又犹豫了。这个女人虽然蠢得不可救药，虽然对大哥冷漠到令人发指，但终究保留了一丝兄妹情谊。而她，也毕竟是衡思梁一直爱着护着的妹妹。


    作为魅祖的山雪然，其实离股东们预期的目标已经很近了。青春不老，能够繁衍，人类意识在缓慢恢复。


    凭借她，鬼王完全可以再忽悠股东十年。但股东们因为看过骆有成晒的娃，不淡定了，想两手抓了，不向鬼窟提供活体实验材料了。实验材料告急，隐忍了二十多年的鬼王终于决定向股东们动手了。


    骆有成转身离开了囚房，打了几个电话。


    ……


    当山雪然从昏迷中醒来时，囚笼旁有几个智能机械在向下打洞，一个长着十几米长机械臂的智能，正把挖出来的土方从墙内转移到围墙外。围墙外的五台运渣车再将渣土运到岛上的洼地倾倒。


    坑已经很深了，但智能们没有停歇的意思。


    山雪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冲到囚牢边，拼命拍打着凯皮璃。正在和大爷爷大奶奶说话的骆有成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走到囚牢旁，打开对讲系统。


    “你要干什么？”山雪然第一次说话超过两个字，她的音调很标准，完全不像其他魅那种古怪的发音。


    “给你在这里建个家，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不要，我要去澳洲，我保证有生之年，不会再回来。”


    骆有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据说你们的寿命能超过百年，百年之内，人类世界或许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澳洲矿产多……”


    不等骆有成说完，山雪然抢着说：“我们一定远离矿山，不，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人，我们就躲得远远的。”


    “你蠢，还是你以为我很蠢？对人类来说，你们的存在，是最大的威胁。我看在衡老的面子上，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安心在这里待着吧，鱼人们每天都会给魑投喂食物，饿不着你们。”


    山雪然还想争取自由，但骆有成已经关闭了对讲系统，离开了囚笼。


    把山雪然关押在这里，有几方面的考虑。


    主因是大爷爷水鬼王看上了魑分泌的胶状物（也是魅的食物），想试试用这种胶状物能否制造出新的皮皮。


    其次是因为三头魑都是大胃王，每天会消耗掉大量的食物。骆有成不希望他们和人类争食。肯达瓦海产丰富，足以给魑提供充足的食物。


    其三，大爷爷为自己组织了一支鱼人勇士队，骆有成真没想好怎么用他们。事实上，书院经历的历次战争，内院和外院护卫队所起的作用都不大，依靠的是都是顶尖战力和最顶级的防御装备。


    自从有异能者出现，战争的方式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强大的异能者，能够轻易改变战场格局。比如骆有成，比如掌握穿墙术的小花痴，比如快如闪电的江小瑜，比如能无视物理攻击的蓝火凤，比如掌握了异能兽部队的女巫，比如一个嗝能让士兵上吐下泻的丽格格……


    所以，像黄金一样闪耀，异能却稀松平常的鱼人勇士队，一时半会儿还真没用武之地。正好有这么三个大家伙需要看管，就让他们成为这座牢笼的狱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