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云兮和韩衍，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自然是不十分愉快。

    争执到后来，云兮只觉得自己脑门突突直跳，心道自己费个什么劲啊？索性转身就走。

    韩衍一看云兮跑了，拔腿就追上去，“你去哪儿啊。”

    “买挂帘！”云兮气呼呼的回答道。

    韩衍却笑了起来，觉得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显得特别可爱，完全不同于以往对峙时的凌厉之感，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娇憨。

    韩衍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低沉的笑声在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时就已经溢出了喉咙。

    云兮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争执时他分毫不让，现在又笑的像个神经病一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己转身走了。

    韩衍又追上了，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愉快的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云兮嗤笑一声，自己埋头向前走。

    接下来的行程，韩衍也没再添过乱，云兮很顺利的买到挂帘。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直到云兮回了宿舍。

    楚娉婷和苗倩倩这会儿还没回来，宿舍里静悄悄的。

    两人三两下就把挂帘给收拾好，韩衍还抽了个空去给云兮打了两壶热水。

    云兮冷眼瞧着韩衍忙里忙外的，心绪复杂难辨。虽然她对韩衍也有些意动，很多事情也默认了，但让她再往前踏一步，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这不上不下的，云兮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她坐在一边慢慢的想着，似乎自回到这个世界，她的性格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冷静、自持的性格一直是云兮引以为傲的，可仅仅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就已经心思浮动了。

    回归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好似放开了云兮一直紧闭内心的某些东西，然后慢慢的发酵。

    这种情绪不受自己掌控的事情着实让云兮很难受。很想说一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什么说头。只得长叹一声，咽了回去。

    云兮不说话，韩衍也不走，只拉来一张椅子陪着枯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静默的可怕，十分的压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惊醒了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二人。

    再去看屋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对面的宿舍楼皆闪起了点点灯光。

    “吃饭去？”韩衍开口打破了沉默。

    云兮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而后忽的一笑，似是想开了什么，欣然道：“好，一起。”

    这样的变化有些突然，韩衍不明所以。

    “韩衍，有些事情，我们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云兮正色道。

    韩衍心中惴惴，但也意识到下面的话应该是关键，他没有说话，但竖起耳朵认真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我之间，开端并不好。”云兮酝酿了一下措辞后开口，“以前就有过旧怨，落水后再见……其实你也明白，如果不是誓言相束，你我今日也难如此平静相处。”

    韩衍沉默的点了点头，云兮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险棋，如果不是诈得云兮立下心魔誓言，说不得往后两人又要走到对立的局面。可用心魔誓言束缚住她，只要云兮内心不愿意，反而会将她推得更远，说不得最终还会毁了她的道途。

    不过当初既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韩衍却也没准备让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在设下这个局之前他就已经给云兮留了后路。

    即便数万年的时间都没让云兮离他更近，他也不会舍得真的伤害了她。只是这些，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说到底，韩衍的内心也是有些绝望的，心魔誓言其实缚住的不是云兮，而是他自己。他的未来，掌握在云兮的手中。

    一瞬间，韩衍脑中思绪万千，心中还忐忑的等着云兮接下来的话。这番对话，他是又期待，又希望来的更晚一些，这样他才好多些时间来动摇她的心。

    这世间多数人被繁华遮眼，纸醉金迷，少有人能够直视本心，跟少有人能将本心所想诉诸于口。

    所以这时间修士鲜少，因为踏入道途第一件事便是要问心，心不明，那条路就犹如天路，近在眼前，却触摸不着。

    踏上道途之后更是要时时问心，不然很容易就被修行所带来的权欲迷醉了双眼。作为曾一路历经艰辛，最终成为一界之中最顶尖的存在，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天才横溢的修士因为不问心、不明心而最终折在了则条道路上。

    云兮到底是云兮，那个他所盼、所求、所心爱的女人。也许她曾经迷茫过，但现在，她清醒了。

    自己到底是生是死，皆在她清醒时的决定之间。

    “如果我始终无法倾心于你，你会做何打算？”

    听到这个问题，韩衍心底松了一口气，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他抬起眼，直视眼前这个面容严肃的女人，一字一句的郑重答道：“如此，便是我失败了。只要世间再没有我这个人，那誓言也就无效了。”

    云兮有点意外听见这样的回答，她皱了皱眉：“我以为你一心向道，却怎的竟如此儿女情长？”

    韩衍苦笑一声，他低头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答道：“长生本非我所欲，你忘了，走那一条路并非我甘愿选择的。到后来……不过是为了生存。”再后来，只是因为你，你站的高了，我自然要和你一起走。

    闻言，云兮的眉头拧的更紧：“当初之事，也非我所愿，更非我所料。可是走了那一条路，我才觉得，路途虽崎岖，但风景无限好。也许最初我也只是为了生存，但最后，我却是心甘情愿。”所以在那漫长的几万年中，她从未对任何人生出过儿女私情，一心只为了那触摸不到的更高的道途。

    “我明白。”云兮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明白，现在却拉我下水？”云兮的声调陡然拔高，语气中满是严厉的质问之意。

    “是！”韩衍没有犹豫的坚定回答，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双长腿伸展开来，交叠起，身向后仰，一脸的痞气，“我韩衍就是如此自私的人，这么多年，只我一人心心念念，你只是一无所知。我做不到只身在地狱，却看你风光霁月还能满脸微笑的祝你幸福。既如此，一并入泥潭罢。”

    那孤注一掷的语气背后是满满的苍凉之意。

    云兮的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她看着他，不知怎的，原本就有些松动的心更加柔软了。

    良久，云兮叹道：“既如此，再定个契约吧。”

    “什么契约？”韩衍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问道。

    “同生契！”

    同生契，顾名思义，同生共死。一般也多用于修士道侣之间。定下契约之后，根据各自修为的高低，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不过同生契也只能作用于一个对象，结契容易解契却是几乎没有可能。契约和心魔誓言一样，都是受制于天道，契约一成，恐怕只有跳出天道的框框才可解。

    所以，即便是修士道侣之间，也很少有人有勇气订立这样的契约。毕竟修士的寿命漫长，而人心易变。世易时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云兮已经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就问韩衍敢接不敢接了。

    现代人结婚都知道要扯个结婚证，这样才有法律保护，但事实上，结婚证所能够保护的东西也着实有限。

    同生契这玩意儿只要立了，就等于是受到天道的监视，想毁约也没的毁，要玩完大家一起挂。

    韩衍敢接吗？

    他当然敢！而且是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几乎是云兮话音刚落，他就跳了起来，口中一阵念念有词，指尖冒出一缕白光。

    而后，韩衍看着云兮，等她的反应，目光中带着挑衅。

    云兮微微一笑，这个家伙，她既然提出来就是已经做好了决定，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会退缩？居然还用上了激将法。不过韩衍的反应也着实超出了她的预料，看来，她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

    现在还不晚，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了解他，进入他的生活，和他一起走过以后的每一次磨难。这感觉，好像还真不赖。

    学着韩衍的那一番念念有词，她的指尖也冒出一团白光。

    两团白光相碰，一瞬间，便消散了。与此同时，两人的心神都震了震，在他们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联系。

    同生契已成。

    韩衍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这是真的放下了心来。契约都立了，有些话即便云兮不说，态度已然清楚了。这契约比结婚证都有用万倍。

    他充满柔情的看了一眼云心，心里甜的冒泡。心道：这女人终究是我的了。几万年的心愿乍一下成真，真的好似做梦一样。

    低下头，他就想吻上那张娇艳的红唇。

    却不想，一只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韩衍以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

    云兮推开他，眨了眨眼睛，“我们现在，也算是入世了。既然身在世俗，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她退开两步，保持在安全范围之内，继续说道：“名节对女人来说十分重要。我记得，这里的法律是女人年满二十周岁才能结婚，男人要二十二。”

    所以说……韩衍心里默默算了算，居然还要等四年？老子好容易等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结果又来玩这出？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韩衍很想抗议，但他却瞧见云兮耳根那两抹粉色，顿时悟了，她害羞了。

    一亲芳泽的计划不能完成，但能看到云兮出现害羞这种情绪，也算是值了。反正现在名分已定，早晚都能吃上肉，慢慢来吧……

    韩衍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道：“走吧，去吃饭，算是庆祝我这个男朋友第一天走马上任。”

    云兮看着他，露出自回归之后第一个毫无负担的笑容，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之中。

    两人刚准备出门，就见宿舍门被打开了，几个人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