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人（2）

    田芳之前也知道儿子是和一个小姑娘一起落水的，不过当时他们夫妻二人并不在本地，接到电话之后才赶了过来，这几天因为担心儿子的病情，别的事情没有过多的心力去计较，现在乍见故人，又得知两家儿女之间这一段事情，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云兮，然后笑着道：“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当年半大的小子居然连闺女都这么大了。”然后又见父女二人都有些拘束的站着，连忙又道：“快点坐吧，要不是咱们两家孩子有这么一段事情，我们怕也遇不上。”

    田芳招呼着云爸父女二人坐下后，又仔细的问云爸这些年的近况。不知不觉，两人就聊了有半个多小时。

    云兮也从两位大人之间的聊天之中才得知，原来田芳夫妇和自己家老爸真的情分不浅。

    当年田芳和青梅竹马的恋人韩天奇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插队，落脚的地点就是云爸的老家云家村。

    云家祖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十分尊敬有知识的人，所以一直对落户村里的知青们照顾有加。一来二去，知青们都很喜欢上云家玩，连带着云家的几个小孩都受到大家的喜爱。

    云爸当年十来岁，十分调皮捣蛋，是村里的孩子王，没事就摸鱼爬树掏鸟蛋的。因为关系亲近，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云爸淘气后所得到的成果大部分也都和那些知青哥哥姐姐们共享了。

    而云爸当时也不止是有淘气的一面，还十分好学。他对田芳和韩天奇白天干完重活后还强忍着疲惫在油灯下刻苦看书的行为觉得十分好奇，就缠着两人教他。

    田芳是女孩子，心更软一些，便索性抽时间教云爸认字念书。而云爸又愿意用功，每次田芳教的东西，他回家之后还不忘自己再复习。

    一来二去，云爸在学习上的天赋也就显露了出来。田芳心里讶异，但也更加欢喜。她的文科更加好一点，理科却是实在不及男友韩天奇了。

    所以后来田芳在教了云爸一段时间之后，索性拉了韩天奇抽空一起教云爸。

    不得不说，云爸之所以后来能够走出农村，着实是因为田芳和韩天奇二人给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云爸十六岁的时候就去了部队，离开家乡千里之外。他时不时的寄信回家，据说也都是田芳给云家祖父念的。

    再后来恢复了高考，田芳和韩天奇顺气的考取了京都大学，就离开了云家村。至此之后，几人便断了联系，直到今日才再见面。

    田芳问了云爸关于云家祖父的事情，得知云家祖父在他们走后没几年就因病过世后，想起当年那段艰苦的岁月中，那位老实的农民给自己那些人带来过的温暖，不觉得流泪了。

    云爸的眼眶也红了，他说道：“田芳姐，这都过去好多年了。我爸要是在世，知道你们现在都好，他也就知足了。”

    田芳擦了擦眼泪道：“不知道王阿姨现在身体怎样？她现在也和你们住在南市吗？我和你大哥后来还托人回去问了，知道叔叔去世之后，阿姨去找你了，但那会儿你又换地方了，我们没找到。”

    她口中的王阿姨正是云兮的奶奶，当年不止云兮爷爷能那么照顾他们这些外来的知青，和云兮奶奶的温柔贤惠也是分不开的。

    云兮奶奶和云家祖父一样，一辈子也不识一个大字，但做事勤快，做人也不计较。如果不是云兮奶奶的大气，云家祖父当年想要接济那些知青，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在那个年代，谁家里都不富裕，更别说还要把本就不多的口粮分出一些来接济那些外来的人。而且他们这样做本身就是全无私心，完全是将那些半大的姑娘、小伙子们当做自己家的子侄来对待。

    田芳当年插队七八年，心中觉得最感激、最亲近的便是云爸一家。

    云爸闻言，摇了摇头道：“那时候估计是真没缘分，我爸去世之后吧，家里就只剩下我妈一个人了，我不放心，就让我妈去住了一段时间。不过那会儿我换地方了，所以就错过了吧。现在我妈精神挺好的，她嫌城里住不惯，非得一个人住老家。我们平时过节放假的都会回去看看。这不，这次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还打算等小兮考完试就回去陪她奶奶住一段日子呢。”

    田芳道：“我们都好多年没见到阿姨了，不如等下个周末你带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你韩大哥这两年也老念叨着想要回去看看，不过他平时太忙，就一直耽搁下来了。这一次还是小二出事，他才能放下所有的工作休息休息。”

    云爸一听这话，当即就同意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又开了。

    房间中的几个人顿时都向门口看去，只见先走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短袖polo衫，他的发间夹杂着丝丝的白色，脸上也有些许皱纹，可即便如此，却也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十分英俊。

    那男人一进门，看到病房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访客，不过是微微一愣，随后便以眼神询问田芳。

    田芳抿嘴一笑：“老韩，怎么检查这么长时间才结束啊？小二呢？”却不回答男人的问题。

    云爸先前也觉得这男人十分面熟，心里有数，却不敢确定，再一听田芳的称呼，哪还不清楚来人正是田芳的老公韩天奇。

    “在后面呢，小泯去办出院手续了，那臭小子非得跟着。我就先回来了。”韩天奇几步走到田芳身边，这次直接开口问道：“这是哪位？阿芳你不给介绍下？”

    田芳白了自家老公一眼：“你再仔细看看？真的不认识？”

    老婆又开始“使坏了”，韩天奇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老婆既然那么说了，那访客就一定是熟人。他的目光看向云爸，不过片刻的功夫，越来越觉得对方很熟悉。只是一时之前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对方。

    云爸却憋不住了，上前一步抓住韩天奇的手，激动道：“韩大哥，我是云伟啊。”

    云兮在一旁瞧着韩天奇，心中有些纳闷，她从没见过韩天奇，但今天一个照面，却觉得此人十分面熟。可她又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且不说云兮的纳闷，只说韩天奇听云爸那么一说，心中立刻一亮，当时就明白云爸是谁了。立即回握住云爸的手：“小云，居然是你。当年分别的时候你才十几岁，现在都这么大了。难怪我一下没认出来。”

    田芳却在旁边拆老公的台：“那是你眼神不好，我可是一个照面就立刻认出小云了。”

    韩天奇回望妻子一眼，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随即他又惊讶道：“小云，你怎么会来的？”

    云爸想到自己会出现在病房的原因，干笑了两声，把原因简单解释了一句，随即又看了云兮一眼。

    云兮哪不明白老爸的意思，立刻打招呼道：“韩伯伯好！”

    得知原委，韩天奇直称这是缘分啊，要不是这样，两家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云兮打过招呼之后就功成身退，把自己当做隐形人，在一旁看老爸和韩家夫妇两人叙旧。

    没等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了，一马当先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他一边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边说道：“爸、妈，出院手续都办好了，东西收拾完就可以走了。”然后他就瞧见自己父母和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正在聊天，不由的有些愣了。还不太明白自己出去的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兮见到那个男人，心头的纳闷更甚，当即心头便升起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她便瞧见了一脚踏进病房的人。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型提拔，大约有一米八五的身高，留着只有寸长的平头，他的面容精致的仿佛只有在二次元世界才能见到，眉目如画，可配上那淡淡的、漠然的气质，竟然一点不显女气。

    那少年见到屋内的人，便停住了脚步，斜斜的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目光落在云兮的身上，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你好，云兮。”

    云兮只觉得自己此刻被雷劈了一样，心中不好的预感此刻也尽数实现了。少年的那张脸和她脑中存在了数万年的一张欠扁的脸重合在了一块儿。她的心中仿佛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最终尽数化为两个字：呵呵！

    尽管云兮此刻恨不得扑上去和那少年同归于尽，但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女仙帝，装淡定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

    于是，云兮微微垂下眼睑，同样的翘起唇角，“你好，韩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