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战斗结束和变形完成

　　人类的反击之强烈稍微有点出乎利科斯的预料，实际上，在它这几年所遭受到的诸多次埋伏和围杀之中，这一次的攻击烈度足以排到前三——尽管距离威胁到它生命的程度，依然有相当的距离。实际上，以它蜕变后的反应速度，在地面微微下陷的那一个刹那，便已经反应过来了。如果它愿意的话，它完全可以在一刹那间脱离陷阱的范围，至不济也能以一个大范围魔法将那个陷阱彻底摧毁——但是它没有，它就这样好像一只普通的大型魔兽一样任由自己落入陷阱之中，并且完全触发。

　　实际上早在之前，它便已经对这次埋伏和陷阱有所察觉——也许他们自以为自己的埋伏和陷阱足够隐秘，但是实际上依然无法完全瞒过利科斯敏锐的感知。可是利科斯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什么都没有做——因为这正是它所期盼的。毁灭的火焰在利科斯的躯壳之内熊熊燃烧，毁灭他人，毁灭世界，毁灭自己，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不断灼烧着它的肉体和灵魂——它渴望着鲜血，杀戮，还有伤痛。实际上，利科斯一直都有着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这一点从这些年来，它的历次战斗便可见一斑，伤痕累累，精疲力竭，其中有很多次固然是因为战斗本身太过激烈，但是还有很多次根本不必走到那种程度——这无疑是它本身心理的某种无意识的呈现。如果不是还有着毁灭人类这个目标在前方吊着，利科斯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也许早已经死掉了。

　　战斗到现在。利科斯现在这一身伤势，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它自己有意无意之间的促成。浓郁的血腥味，剧烈的伤痛，还有大范围魔法和高烈度战斗之后导致的疲累，都是它所习惯并且喜欢的感觉，能够让它感受到某种心理上的奇妙安慰和满足。

　　而现在，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它有点饿了。

　　它安静的踏动着自己的脚步，在龙威的震慑下，只有人类粗重的喘息声，风吹动树木的“哗哗”声。还有刚刚的战斗所燃起的火焰焚烧树木的“噼啪”声。回响在这片空间中。

　　然后便是各色的光焰，疯狂而恐惧的怒吼，无数好像扑火的飞蛾一般扑过来的身影，利科斯黄色的竖瞳清晰的倒映出这一切。嘴角裂开。露出了森然而锋利的尖牙。然后抬起，张开，一口将某个散发着斗气光辉的骑士咬住。

　　强劲的斗气与它的口腔不断互相碰撞。金属制的兵器不断划破它的口腔和牙龈，带来剧烈的疼痛和浓郁的血腥味——让它食欲大振，于是它咀嚼了几下，在强劲的上下颚肌肉的驱动之下，锋利而坚固的牙齿轻松的撕裂了对方的铠甲和肉体，将所有的一切，血肉，骨骼，内脏，脑浆，乃至腹中未消化完的食物和已经消化完的粪便，因为恐惧而分泌出的尿液，手中的金属兵器，这一切都搅合成了一团，然后干脆的吞到胃中。

　　而在同时，它的头颅不断四处挥动，坚固到极点的脑袋就好像巨大的锤子一样，将四周的攻击全部撞飞——它的脑袋上面也因此多出了几道伤口。一步一步，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的人类一个一个全部吞下腹中，强大的咬合力驱动着锋利而坚固的牙齿，轻松的撕裂着人类的肉体，将他们的血肉和骨骼粉碎，混成一团，在经过了唾液的初步软化腐蚀之后，经由肠道落入胃中。

　　如山一般的身躯耸立着，正面承受着人类所有的反抗和攻击，一道道伤痕和伤口出现，然而附近的皮肤，伤痕之下的组织却好像蠕虫爬行一般快速愈合着——这除了传奇魔兽本身强大的生命力之外，更还有着对肉体入微入化的可怕掌控力的效果，能够清楚的掌握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纤维，精准的操纵在外力作用下扭曲变形的部位恢复原状，能够刺激被毁灭组织附近的部位不断重新生长，而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半点错位，没有一丝多余的消耗，快速，精准，高效。每一个治愈术的效果都能够得到最充分的利用。

　　而最终带来的结果，则是似乎人类的所有攻击都完全无效——尽管理智上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伤势能够愈合，但是至少也会消耗对方的力量。然而当看到利科斯庞大的躯体在无数的攻击之中依然矗立，所有的伤势都在飞速愈合，而那条可怕的魔龙本身的气势完全没有半点变化，更是完全没有表现出半点退缩在意的态度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腾起了一股极大的挫败感——再加上之前利科斯所展现的可怕力量，和血腥残忍的行为——对于人类来说这种直接战斗中吞食他们同类的行为绝对是血腥残忍，这一切条件综合起来，无疑使得龙威本身的震慑效果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于是，在利科斯的眼中，原本就被它或杀或吞，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类，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猛然往后逃跑，面对着利科斯立起的那堵石墙，各施手段，或者刹那腾空攀爬，或者发出自己最强大的攻击，想要打破这堵石墙。

　　而同时，还有一部分人类，在这已经达到极限的恐惧和压力之下，反而向着利科斯冲来，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真是愚蠢啊。利科斯如此想着。龙晶微微颤动，魔核震动，虚空中的魔力之弦被它轻轻拨动。下一刻，这个区域内的泥土如水般开始波动，并很快开始层层叠叠的涌起，就好像潮水般越堆越高，将所有的人类都掩埋在其中。

　　利科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些被束缚在土中的人类的挣扎与反抗。各种各样的力量以泥土为介质与它直接相抗，在这一刻，它相当于以自己一个的力量直接硬抗这剩余的六十七位职业者的力量，其中十一位中阶，四十一位高阶，剩下一十五位全部是大骑士等级的强者，而且还有这个魔法本身的消耗和负担——然而，不过如此而已。

　　利科斯如此想着，它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挣扎与反抗，他们各自散发出来的力量。半径三百米范围的土地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漏斗一般。而它的力量正在从这个漏斗中不断流出——然而，不过如此。

　　下一刻，泥土骤然压缩，十一位中阶。四十一位高阶。一十五位大职业者全部都在骤然增加的压力之下。被击碎了全部的反抗力量，血肉和骨骼被巨大的力量压成了一团，血液从全身上下渗出。染红了包裹他们的土壤。

　　而此时此刻的利科斯，在经过这连番的战斗之后，还保留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力量。

　　它安静的等待了一会，让自己的身体彻底痊愈——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一切的血肉组织，都在它的操纵下不断蠕动，重新生长，将战斗中所受到的全部伤害——哪怕它微小到只有一丝毛细血管十分之一的程度，都会被感知到，然后复原。这一切花费了它大约三十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它再一次变得完好无损，崭新无比，就好像刚刚蜕变完成一样——除了大量消耗的力量之外。

　　然后它离开了这个地方。于它来说，这只是一次烈度稍微有些高的战斗而已，它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自己的两个女儿的变形。

　　两条幼龙安静的呆在巨大的魔法阵之中——这是变形术施展所必须的外界条件之一，就好像做一个大型手术时，所需要的精密仪器和干净无菌的环境一样。它们来自于血脉遗传的对于魔力的敏锐感知，能够让它们清楚的感觉到虚空中的不正常的魔力流动，庞大，规律，神秘，并且隐隐和它们体内的魔能与龙晶互相呼应。

　　它们能够清楚的查知到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待。然后，它们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就如同以往任何时候见到的一样，高大的身躯，深色而光滑的皮肤，安静的脚步，黄色的竖瞳，伴随着它的靠近，强大的龙威覆盖住附近的区域，连带着它的身躯也变得越发高大巍峨，直似要遮天蔽日一般。

　　然后魔法发动，庞大的力量被利科斯的意志所引动，按照着预先规划好的轨迹开始流动运转，那是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即便是此刻的利科斯，也不得不为此付出全部的精力，繁复而精密，无形而巨大的力在其中流动，变化，互相作用，就好像一个由无数齿轮和零件构成的精密机器一样，最初巨大的力量经过了反复的转化和互相作用之后，直接施加在两条幼龙的身体上，以早已经准备好的人类身躯作为模型，将它们的肉体扭曲，变形，重新塑造。

　　在地球世界，人类的生物技术已经发展到明白生命的遗传因子，基因——有着遗传效应的DNA片段需要转录到RNA上，然后才能翻译成蛋白质——也就是组成人体血肉内脏组织的基础物质，而在其中，如果说由RNA逆转录为DNA还存在着微弱的可能的话——这一般只会发生在某些特殊的，以RNA作为遗传因子的病毒侵入生物体内的时候，那么由蛋白质逆翻译到RNA上面便是从未发现过的事情。

　　而此刻，在这个魔法的世界，在变形术的作用之下，这种绝对颠覆地球世界生物学定理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了——由最基础的蛋白质开始，一步步倒推，逆翻译，逆转录到生物体内的遗传因子编码上面，将它重新修改。肉体在不断分解，变形，然后重新构造，旧有的组织在不断变形，或者直接毁灭，然后新的组织会重新生长出来。

　　庞大的力量在经过了反复的变化和互相作用后，竟然能够准确的施加在基因层面的运作过程中，这其中所涉及到的技术含量委实是可畏可怖——而所需要的操作技巧，也无疑是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利科斯。足以满足这个要求。

　　而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血肉，伴随着肉体的变化，脑域组织的不断改变，诞生在肉体组织上，因为大脑神经元的活动而产生的意识，无疑也需要相应的保护和改变——这已经涉及到了肉体和灵精神间的奥秘。即便是对于利科斯来说，这无疑也是极大的负担和消耗——同时也是一次宝贵的体验。变形术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施展出这个魔法的巨大力量，更是对力量深入细微到极点的感知和操纵，实际上，根据利科斯的估计。如果它在蜕变之前来施展这个魔法。那么估计会有一半以上的几率失败。

　　它曾经目睹过精灵之王为精灵施展变形术，亲身体验过其中的力量流动和运作方式。但是就如同在岸上观看的人永远也无法学会游泳一样，有些东西，不亲身实践一番。永远也不能彻底明白。

　　两个时辰之后。变形术顺利完成。两条幼龙变成了两个大约七八岁左右的人类女性。在这个过程中。利科斯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而要知道，在此之前，它已经完全恢复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更重要的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力量消耗，还有那种由于心力的过度消耗，而带来的精神上的极端疲劳——那是一种疲倦欲死，因为无比疲劳而极度想要沉睡却又偏偏因为太过疲劳而根本无法睡着的奇特感觉。利科斯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而同时，两条幼龙也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了一次十分奇妙而深刻的体验和感受，任何经受变形术的存在，都会经历这样一次类似的感受，但是源于血脉的混杂和基因的残缺，两条幼龙的这一次经历远比正常情况下要更为奇妙也更为深刻，足以让它们在今后的日子中都难以忘怀——足以与它们尚未出生，还在龙蛋中时那段日子相媲美。

　　极端的痛苦，以及由极端的痛苦之中产生的欢愉，就像冰，就像火，神经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敏感，每一点感触都似乎放大了成千上万倍，骨骼似乎在被无形的力量一寸寸的敲断，一点点的磨碎，碾成粉末，肉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器官，每一寸组织，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好像突然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和生命，欢呼雀跃，四处奔涌，整个肉体都似乎在融化，不，不是肉体，而是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在颠倒，融化。

　　然后，然后，好像是一刹那又好像是永恒，好像是黑暗又好像是光明，感官彻底失去了它的作用，意识失去了作为基准的“我”的概念，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只能亲身感受才能有所感触而记忆——然而就算是这残留的一点点感受和记忆也在飞快的褪色和蒸发，就好像清晨阳光下蒸发的一滴露水，因为那种感觉中所蕴含的信息太过复杂庞大，远远超越了两条幼龙所能容纳的程度。

　　唯一所能残留下来的，只有那种深深的惊怖和融化感，并且相信将会在以后的日子中一直印刻在它们的心里，就好像它们当初还在龙蛋中是锁体会到的那种极致的黑暗与虚无一样。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两条幼龙将要学会使用人类的躯体和感官，学习人类的语言和文化，学习使用人类的力量。原本熟悉的一切对于她们而言都将变得陌生，这个世界将一种崭新而另类的面貌，呈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将学习去面对这个新的世界。尽管实际上，这个世界并没有任何变化，变的只是她们自身而已。

　　利科斯在这个过程中将无法再提供任何帮助，因为它自己也没有体验过变形术。唯一能够提供帮助的，大概只有那些在它们之前就被施展了变形术的精灵，可惜的是他们早已经潜伏到人类世界之中呢。一切都需要它们自己摸索。

　　她们要学会在没有尾巴的情况下平衡自己的身躯，学会适应没有坚硬的鳞片保护的脆弱的身躯，学会使用人类远比巨龙更加灵活的四肢，即便只是简单的行走，对于这个时候的她们来说，都无比艰难——她们无比的怀恋自己的那条尾巴，那能够让她们更加轻松自在的保持着自己的平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摇摇晃晃，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随时都会摔倒。单单只是顺利的行走，估计都要花上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而奔跑，对于此时的她们来说，更称的上是一件相当遥不可及的事情。

　　而且不仅仅只是平衡，失去了坚硬而光滑的鳞片的保护，柔弱的肌肤直接与外界的环境相接触，对于她们来说也是相当陌生而厌恶的体验，尤其是她们不能裸露而必须要穿上衣服——天知道她们有多么厌恶衣服这种东西，每一时每一刻，无论是行走还是其它，她们的肌肤都会与衣服互相摩擦——为什么人类要穿上衣服这种令人厌恶的东西？她们如此抱怨着。而且不仅仅只是衣服，她们还需要穿上鞋子——这玩意同样令她们感受到了相当的不适合厌恶，然而人类脆弱的肌肤一旦直接与地面相接触，很容易被某些小石子和碎片割裂——真是脆弱的身躯。

　　而且这些外加的东西，无疑也增加了她们学习行走的难度。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她们都必须要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花在学习使用人类的身躯上面，还有理解习惯人类那些奇怪的习俗。这不由的让她们想起了那些精灵们，他们在变形之后的适应时间可比她们快多了——这让她们感受到了羡慕，并很快想起精灵的外形本来就和人类相当接近。

　　然后她们就必须开始继续学习使用和习惯自己的新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