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在路上

　　星系同盟使节团的舰队前往万圣星系的路线是这样的——由银河系出发，先从银河系抵达仙女星系，在抵达仙女星系后，就通过仙女星系宇宙之海的空间通道，进入到万圣仙朝的地盘。

　　万圣仙朝之前侵占的那一个个星系，彼此之间就有连接宇宙之海的空间通道，通过万圣仙朝的那些星系的空间通道，以之前被万圣仙朝侵占的那些星系作为跳板，使节团的舰队就能在三年之内抵达万圣星系。

　　这是最快的路径。

　　而随着使节团舰队的出发，万圣仙朝也会履行和星系同盟达成的停火协议，逐步在交战星系内实现停火入侵，使节团舰队到达万圣星系之时，就是万圣仙朝和星系同盟全面停火之日。

　　在王无垠率领的使节团舰队离开银河系之时，就又有两个星系实现了停火。

　　……

　　王无垠站在立方体旗舰那一片无形的幕墙之前，看着壮丽的仙女座大星云如一个巨大的银盘一样在眼前缓缓展开。

　　那种美丽，难以言说。

　　在本星系群中，仙女座大星云是最大的一个星系，比银河系还要大上很多。

　　已经很久，王无垠没有如此安静的看过夕阳，看过日出了，看过花开花落了。

　　这个时候，看着眼前的仙女座大星云，王无垠的心中一片宁静，再次体会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看日出夕阳花开花落的那种特别心境。

　　或许，在真正下定决心之后，一切反而变得宁静起来，不再急躁了。

　　这种宁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陶渊明体验过。

　　“看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如何在寂静中生长；看日月星辰如何在寂静中移动……”的特蕾莎修女也体验过。

　　前者，体会到了此中真意，欲辨已忘言。

　　后者，在寂静中碰触到自己的灵魂。

　　陶渊明的知己，是特蕾莎修女！

　　心开物现，大道无名……

　　身后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王无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一袭黑色华丽长裙，身姿优雅的瑶灵公主带着一身的幽香款款的走了过来，和王无垠站在一起，看着眼前那壮美的星云景象。

　　“以地球上的时间计算，还有四十五亿年，仙女座大星云就会和银河系碰撞在一起，所以大虞帝国在物理意义上的终极存续时间最多只有45亿年了，到了两个星系开始碰撞的时候，两个星系既有的政治体制都会坍塌，一切都会重构，或者对宇宙来说，我们也不过是寄托在这一个个银盘巢穴之中的脆弱蝼蚁，当我们的巢穴要倾覆之时，无人能改变这一切……”

　　瑶灵公主很少有这么感性的时候，王无垠转过头，看着瑶灵公主的侧脸，才发现，今日的瑶灵公主有一种别样的美——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的垂下，没有公主的头冠，没有那些昂贵的装饰，少了几分平时的高高在上，却又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亲切，只是那高贵知性的气质，却一如既往。

　　“如果这美丽的银盘永远不会被倾覆，那何尝不是更大的恐怖！”王无垠开了口。

　　“何出此言？”

　　“公主殿下到过那些恐怖的黑森林么，那些黑森林最初也是生机勃勃的美丽森林，森林里最初是有阳光的，有各种动物和花草树木，一点都不黑，只是随着森林里的树木越生长越高大，那些大树不断往上生长，不断扩张着自己的空间，所有的树叶，哪怕在白天，也把阳光一点不漏的全部遮挡住了，一点不会漏到地面上，久而久之，那森林就成了黑森林，除了高大的树和缠绕在树上的藤蔓，什么都没有，连草都不会有一根！”

　　“因为黑森林的地面上没有光，也没有风，流淌下来的雨水和掉落的落叶，与那些死亡动物的尸体混在一起发酵，经年累月之下，会在森林中形成一层恐怖的毒瘴，任何人任何动物走入到那黑森林中，都会成为腐烂的枯骨，无人能走出那样的黑森林，这种时候，就需要一把大火，把那片黑森林付之一炬，让那些高大的树木重新变成肥沃大地的肥料，然后，恐怖的毒瘴会在大火和狂风之中消散，阳光会重新照到地面，新的种子在焦土之中发芽，美丽和生机会重新回归，构建起新的生态！”

　　王无垠看着瑶灵公主，微微一笑，“所以四十五亿年后，银河系和大仙女座星云，会迎来一次涅槃一样的新生，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会很想看看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大树当腻了，找机会做回一颗种子，体会一下重新破土而出的感觉也不错……”瑶灵公主笑了起来，“或者做一个星系旅行家，带着一艘飞船，环游无数星系，做光与风的贵族……”

　　“光与风的贵族？”

　　“嗯，那是对星系旅行家最好的称呼，他们中的许多人从生下来开始一辈子都在星空之中旅行，从这个星球到另外一个星球，从这个星系到另外一个星系，看遍无数风景，看遍无数的文明和星球，在星空之中活着，在星空之中死去，对他们来说，生命停留在一处是可耻的，他们的葬礼，就是让他们的遗体漂向最近的一个太阳，和太阳融为一体，变成光和太阳风……”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让人羡慕，对大多数人来说，最让人不舍的藩篱和窠臼，就是由权力构筑出来的金碧辉煌的宫殿！”

　　“生在帝王家，不得不如此！”瑶灵公主叹息了一声，“对了，月狼星系和海叶星系刚刚停战了，以后每天，这两个星系都会少死很多很多人……”

　　王无垠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分钟，“其实你不必跟来的，到了仙女星系，你可以离开，实话和你说吧，我这次去，我已经做好了不能回来的准备！”

　　“我知道！”瑶灵公主平静得出乎王无垠的预料，“从你在祖神星答应要去和万圣天尊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还跟来？”王无垠看着瑶灵公主。

　　“这是我的决定，和你没关系，其实我应该谢谢你……”

　　“谢我？”

　　瑶灵公主点着头笑了笑，那笑容很灿烂，却让人心疼，“身在皇室，有很多无奈的事情，我们生下来就能得到许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地位，但偏偏有些世间最普通的人都能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比如说亲情，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种奢望，从我们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会失去……”

　　“……你知道么，在这次陪你回来之前，已经很多年，我们一家人，没有这么轻松的一起吃过饭，说过话了，父皇在担心我，母后在担心我，我的亲弟弟也在担心着我，直到你出现了，他们不担心我了，似乎终于找到了那条与我未来可以和平共处的那么一丝可能，我从一个威胁皇室稳定的公主，变成了一个有可能在未来给皇室带来巨大助益的人，谢谢你，没有戳穿我，我父皇他们是什么心思，我不说，但我知道你知道的，请相信，那不是我本意……”

　　王无垠没想到瑶灵公主能鼓起勇气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确，大虞帝国皇室打什么算盘，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破，今日瑶灵公主主动说破，反而让王无垠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对瑶灵公主生出一丝敬意。

　　“我相信你……”王无垠肯定的点了点头。

　　瑶灵公主重新笑了起来，动作温柔的捋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嗯，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无论如何，万圣仙朝不会对我一个在使节团的公主怎么样的，嗯，我这里整理了一份关于万圣天尊的所有详细资料，你在房间里连接到飞船的智脑上就能看到，根据那些资料，旗舰内的斗房里已经建立起了万圣天尊的百万分之一能量输出比例的人物战斗模型，误差可能还是有点大，但这已经是目前星系同盟内部能获得的相似度最高的万圣天尊的战斗模型，你可以去试试，希望能对你有点帮助……”

　　听着这些话，王无垠真的惊讶了，他没想到瑶灵公主居然能给他找来这些东西，特别是万圣天尊在斗房的战斗模型，这东西的珍贵程度，难以想象。

　　就算那万圣天尊的战斗模型只有百分之一的相似度，只要王无垠熟悉了，对王无垠还是有帮助的，而且帮助巨大，以王无垠的能力，他可以从那百分之一中，拆解分析出无数的东西。

　　王无垠深深的看了瑶灵公主一眼，“你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别忘了，我是大虞帝国的公主，可以动用整个大虞帝国的资源从星系同盟和一些至尊那里交换到东西，有些东西，只要有心，就能做到……”

　　“谢谢！”王无垠这一句话说得十分郑重。

　　“不客气，我知道你此刻恐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到斗房里去看看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放心修炼，在进入万圣星系之前，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瑶灵公主笑了笑，转身离开，一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瑶灵公主突然转过身，转了一个圈，长裙飘飘，脸上带着俏皮的微笑，问了王无垠一个问题，“对了，你觉得我穿长裙好看还是短裙好看？”

　　王无垠愣了一下，“嗯，分场合吧，我觉得都好看……”

　　“嗯，你说得对，应该分场合，估计你们都只看到过我穿长裙的样子了……”瑶灵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王无垠突然发现，和瑶灵公主在一起，虽然没有轰轰烈烈，也不像和轩辕未央和姬映雪在一起那么激情四溢，但确会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契合，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

　　随着舰队进入宇宙之海的空间通道，那仙女座大星云在王无垠面前消失了，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单调起来。

　　王无垠一挥手，那无形的旗舰幕墙变成了一片厚重的金属灰的颜色，外面的景色一下子被完全切断，他转身，就朝着旗舰上的斗房走去。

　　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