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望乡

　　信心或许可以给人以力量，但是却不能改变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力量。或许北芸无法对他的矛尾号造成直接的威胁，但是他们也完全无法对北芸造成伤害，而且不论是战术还是战略上，都是北芸占据了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这就让他们难受了。

　　战斗，或者死亡？很多时候，这并非是不能选择的，当他们第一次遭遇北芸时，面对北芸提出的条件，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怒吼回去，但是在北芸消灭了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的舰队时，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控制一支舰队中的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没有二心，特别是当这种战斗并非是以民族和国家的大义来进行，而仅仅是因为私仇时。

　　当舰队内部的杂音越来越多，当舰队的士兵们开始以异样的目光看待襄文烨时，襄文烨猛然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一名军人，若是失去了下属的信任，剩下的还有什么呢？特别是一名战斗在最前线的军人，即便是他能够用命令去压制自己的下属，但在这之后呢？那些离心离德的下属们，怎么可能形成战斗力呢？一个没有战斗力的部队，在面对各种强大的生物时，又怎么能够胜利呢？

　　襄文烨最终是在自己的指挥座上自杀的，没人知道他是死的憋屈，还是死得英勇，他不是第一个这样憋屈死去的襄家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襄家人来说，襄文烨的死去，是襄家现存力量的极大损失，但是对整个龙澜帝国来说，不过是一个已经失去势力的家族最后一次挣扎被人按下罢了。

　　对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来说，襄家的人不足为虑，紫魔女的报复甚至都不足以放在龙澜帝国最高层那几个人的案上，引起他们的关注，但是即便是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权势的襄家，对某些人来说，却依然是不可抵御的庞然大物。

　　北芸是在回到猎人公会补充能量时，接到了秋望乡的求助的，这个讯息来自姐妹交流会的内部通讯，每次回到能够自由联通公网的地方，北芸都会把自己所能接受的所有讯息都认真检查一遍，即便是一些之前设置了过滤的，现在她也会认真看一遍，不漏过任何一个讯息，生怕其中有关于白帆号的讯息。

　　白帆号已经消失了两年了，不论是外界还是白帆号的盟友们，都没有关于白帆号的讯息。北芸也曾经在姐妹交流会里面发布了各种讯息，寻找白帆号的踪迹，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姐妹交流会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交流机构，没有严苛的规则，也没有太紧密的要求，只是一个松散的论坛，唯一的要求就是，加入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是女性，而且绝对不允许把自己从这里听到的讯息，公开发表在任何地方，即便这个规则，似乎也不是那么严格。

　　女人们的八卦，大多是没什么营养的，而绝大多数加入姐妹交流会的女人们，都会有一个不怎么喜欢听她们唠叨的男友、老公、父亲或者兄弟，乃至儿子。但是在这里，不论讨论多么没有营养的话题，女人们都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这里的讯息交流之快，或许可以比得上某些大型的情报组织。

　　但是姐妹交流会依然不过是姐妹交流会，即便是难以掩盖背后有人控制和经营的迹象，却依然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加入的地方。

　　北芸就是从姐妹交流会的内部通讯里，接到了秋望乡的求救的。

　　“北芸小姐，求求您！求求您帮我救救他！”在确认北芸接收到她的讯息之后，秋望乡几乎立刻就哭了出来。北芸顿时茫然了，她并不是太了解秋望乡，她的智能数据助理告诉她，这名女生曾经和她交流过，不过那已经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关注着她，却从未和她进行过深入的交流。

　　“我叫做秋望乡，当初古帆船长来和龙星时，是我接待的他们，并且帮他们做了向导……”北芸哭诉着。

　　“我在路上。”北芸回头看了一眼水寒，关于白帆号的消息，当前是最重要的，但是因为白帆号而被迁怒的无故人群，也是他们的责任，所以水寒点了点头，北芸回答道：“我在路上。”

　　北芸到达和龙星已经是五天之后了，龙澜帝国实在是大得离谱，从龙澜帝国的一边飞到另外一边，即便是再次升级之后的紫菱号，也耗费了许多的时间。

　　降落在和龙星空港时，北芸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现在的襄家人甚至连和龙星的海关都已经控制不了了，上次和龙星的护卫舰队被白帆号全部消灭之后，护卫舰队的指挥权就不再在襄家人的手中了。

　　秋望乡早就已经等待在和龙星的空港里，在这片距离地面数千公里的孤寂空港的某个停靠点里，抱着肩膀等待着。

　　和网络上的资料比起来，秋望乡真的是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她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暗淡红肿，当日自告奋勇，敢于担当陌生人的向导，做事几乎不考虑后果的少女，此时看起来就像是惊弓之鸟，瑟缩着躲在和龙星空港的一角。在看到北芸时，她的眼神才亮了起来，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北芸小姐，北芸小姐……”她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干瘦的手臂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逆境真的是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北芸走了过去，对她点点头，道：“走吧，我们去救你的朋友。”

　　“是我丈夫。”秋望乡非常认真地纠正道。

　　“好的，你的丈夫。”北芸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她的身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秋望乡看了它一眼，然后疑惑问道：“就……只有你自己？”

　　“我们和龙澜帝国有基本上的约定。”北芸笑了笑，道，“虽然龙澜帝国并不干涉我们攻击某些舰队，但是他们也不会允许我们直接把飞船开到他们的星球上，和龙星虽然是襄家的势力范围，但是根本上还是龙澜帝国的领土。”

　　即便是紫菱号，也不愿意正面挑战一个庞大的帝国，特别是现在白帆号不见踪影，万一，真的只是万一，万一白帆号的失踪和龙澜帝国有关，或者他们知道白帆号的踪迹，而紫菱号惹怒了他们……

　　秋望乡的失望溢满眼帘，但是北芸却微微一笑道：“难道你担心我救不了你的朋友？”

　　“是丈夫。”秋望乡道，然后她快步跟上，道：“北芸小姐，请跟我来。”

　　不论北芸能不能救她的丈夫，现在北芸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两年前，襄家和白帆号的冲突之后，云家就离开了和龙星，去了另外一个星系生活。而秋望乡，这个曾经见证了这一切，却又游离于一切之外的女生，却在这之后陷入了难言的惶惑和不安之中，没人能够了解她的感受，除了一个人，那个曾经和她一起经历这一切，而且曾经被她捉弄的小警察。

　　白帆号消失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襄家并不曾对他们做什么，但是白帆号就此销声匿迹，却让襄家的某些人开始腾出手来报复了。

　　和云家有关的人，和铁堂杰有关的人，曾经得罪他们的人——那是在紫菱号出现之前的事情了。

　　而秋望乡和她的丈夫，也是在这种时候受到了波及的，首先是她的丈夫被莫名的原因停职审查，然后是她也被自己工作的卖场所辞退，他们打算离开和龙星换一个地方去生活，但是在离开之前，他的丈夫却被以渎职的罪名逮捕，审判，监禁在了和龙星的一家监狱里。

　　北芸从空港租借了一艘小型飞船，把那巨大的箱子丢到了飞船上，转过头来看着秋望乡，问她道：“你是留在紫菱号上，还是跟我一起去救你的丈夫？”

　　“我跟你一起去。”秋望乡道，她的心中燃着一团汹汹的烈焰，在这之前，这团烈焰只能灼烧她自己的心，而现在，这团烈焰就要灼烧她所有的敌人了。

　　“救出了你的丈夫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北芸问道。

　　“我们想好了。”秋望乡回头看着北芸，看着少女依然年轻稚嫩，但是却非常坚毅的侧脸，回答道：“我们打算去边缘星球，去做冒险者，我丈夫懂得一些战斗技巧，而我有医师执照。”

　　和龙星这种繁华的星球，或许终究不是自己这种人应该呆的地方，循规蹈矩，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好。

　　她笑了笑，道：“我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星球……”

　　是呀，秋望乡，望乡星，那里是一个距离人类的繁华之地极其遥远的地方，那是一片勇敢的开拓者们生活的地方，自己的父辈生活的地方……

　　北芸抿起了嘴，生活在繁华的星域不见得幸福，生活在贫瘠的边关也不见得清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就算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但终究也会找到。

　　就像是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