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次泰坦之战

　　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尊贵如泰坦神这样的不朽者们，也似乎是骚动了起来。

　　一道道视线紧紧的盯住了夏冉举起的手，准确的说是锁定在那道神力凝成的律令上，无论是气息还是内中蕴含着的信息态因子，都似乎在不经意之间，隐约指向黑暗维度边界的方向。

　　与那些巨大的黄铜形态的大门，有着一道微弱的联系。

　　那是三道铜墙的出口。

　　祂们在过去的无尽岁月里，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越狱，但是不管是怎么做都好，也没有办法在不惊动奥林匹斯神们的情况下，撕碎那三道铜墙，突破那三重暗幕——

　　完成这一点并不困难，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在动静过大，惊动了镇守地狱边境的百臂巨人等“狱卒”之后，又会进一步被拖延这个过程，紧接着那位冥王也会察觉到问题而出手阻止。

　　好吧，或许这些加起来，照样挡不住泰坦神们无比狂暴的力量，可是奥林匹斯山上的那些主神也不会干看着，这样的时间足够祂们反应过来并且做出应对了，所以结果自然也是可以预料的。

　　每一次都不例外，泰坦们都会被打回来，再次镇压在暗无天日的塔尔塔罗斯地狱的黑暗深处。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个纪元的反抗，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之中，有多少个宇宙在泰坦与诸神的斗争之中，尽数如盐水蒸发，万亿光年、无数河系、恒星、生灵，都在思维也难以闪烁一次的瞬间化作劫灰。

　　这段争斗史漫长到令神圣者都感觉到疲惫——

　　直到在所有手段都用尽之后，发现还是没有办法逃出去，泰坦们才终于偃旗息鼓，不再重复那徒劳而又悲哀的无用功，转而为了消遣排解蹲局子期间的无聊与苦闷，纷纷开始出手雕琢宇宙，成为了现在的园丁模样。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祂们就真的放弃了，不想出去了。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甚至可以直接打开监狱的大门，让祂们堂堂正正的出去闹事，怎么不让泰坦们激动！

　　“先冷静一下，条件还没有谈好，我是不会把钥匙给你们的……”夏冉没有在意群狼一般的凶恶目光，他把玩着手中的那道神力律令，“虽然我是不怎么在意，但是可惜这把钥匙不是我的，另一半还在它的主人手上……”

　　就像是量子纠缠的现象一般，哈迪斯正是通过这道凝聚出来的神力律令，在不派遣出化身，不引起宙斯警惕，本体仍然好好的坐在奥林匹斯山的同时，也能够关注这里发生的事情。

　　只有在诸神都同意的条件下，哈迪斯才会让这把“钥匙”隔着无垠时空，直接变得完整起来，可以打开地狱大门。

　　那要是谈不拢的话，那就很抱歉了，诸神虽然各怀鬼胎，但是也不至于完全分不清楚轻重缓急，祂们宁愿一拍两散，放弃这些强力外援，也不会将无法控制的因素放出来毁掉整个希腊世界。

　　“……”

　　“……”

　　听清楚了这位古仙人的言外之意，克洛诺斯顿时便沉默了下来。

　　而其他的泰坦神们也是神色各异，虽然似乎各有想法，但是却都保持了安静，只是齐齐看向了这位泰坦之王，等待着祂做出决定。

　　白衣道人也是一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模样，耐心的在静静等待着，同时他也在细细打量这些希腊世界第二代神祇们，内心之中也不由得为之赞叹，感慨于这个神族的力量。

　　坦白地说，“泰坦”这个词语本身就有着“巨大的”、“了不起的”之类的种种寓意。

　　只要一听到泰坦这个词，人们多少都会下意识的直接联想到神话里，那些古早传说中的巨人的伟岸宏大形象。

　　——体型庞大如山如岳，身躯直入云顶……

　　这就是普通人的想象，觉得这就是泰坦巨人了，已经足够不科学了，所以才只能够存在于神话之中，终究只是古时的人们种种臆想，一点儿都不真实。

　　然而实际上，真正的泰坦远远不止这么一点儿的程度，不是一般的星球级生命甚至宇宙级生命能够媲美的。祂们不但身形宏大如同天神，而且还是远超凡物所能想象的程度，完全超越了物质世界的物理尺度的庞然巨物。

　　尤其是这些第二代神祇们的本体，而非什么异时空同位体的情况下——

　　尤其是最初的十二泰坦神，都是天空之主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诞下的子女，祂们是天空与大地的神性结合。都是继承了原始神的纯正血脉神性的存在，生来就要比一般的不朽者还要尊贵。

　　可以说每一个泰坦神，都是必须以自身的巍峨身躯作为核心，构建独立的时空体系的存在，否则的话，宇宙本身都容纳不下那宏伟的神躯。只有构建独立的时空体系，可以无穷大也可以无穷小，才能够免去很多麻烦。

　　不过现在，祂们应该是不想干涉到自己的游戏沙盘，所以才纷纷躲进了没有时空概念的外层黑暗的虚空之中去了。

　　他微微垂下目光，有些事情真的是比不得的。

　　从那位超原始神的意志开始，春天之主、双性之神法涅斯开辟了世界，祂在“出现的时候，也使一切都出现”。在那之后，这个已经更迭了三代的古老神族，依旧是这么强大。

　　从原始神，到泰坦神，再到现在的奥林匹斯神，这个神族的所有正式成员，生来就是先天的神，不需要锤炼修行，不需要通过后天的努力开发力量，更加不需要将生命形态从低级到高级的层层蜕变……

　　祂们的血脉决定了，那份与生俱来的力量与位格。

　　“把这个该死的监狱打开吧！”

　　就在这个时候，克洛诺斯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雷霆与星云在祂的眼眸里迸发。祂其实真正想要的，是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位置，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会明白这样的条件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实际一些，先做出一些让步，给对面可以接受的承诺，也给自己留下一些操作的空间，其他的都可以在以后再徐徐图谋。

　　“我们可以许诺，不会与那些小辈争夺那个位置，也不会与祂们直接为敌。而且不管最后祂们是谁凭借自己的手段坐上了那个座位，我们都认可这件事……”

　　其他泰坦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在夏冉的时间感之中，的确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但是在这些巨人的独立时空体系里，祂们可能已经彼此争执商议了数百上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最终才达成了一致意向？

　　白衣道人这么想着，却也没有去探究这背后的具体过程，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与小辈直接为敌，不与祂们争夺那个位置吗？”

　　他沉吟着，然后一点一点的勾勒起笑容。

　　看来这群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的打算，是先联手干翻共同的敌人，然后再支持“小辈”们互相残杀一波，等到后者自己火拼死光了，就可以直接上位，不需要通过敌对、争夺的方式？

　　不是他心理阴暗，而是这实在很好猜。

　　希腊世界的神族有着太多的欲望了，比任何人都易怒，比任何人都贪婪。这群泰坦要是真的无欲无求，就是想要单纯的出去完成复仇，然后就会乖乖的进入养老生涯，再也不管朝政？

　　呵呵，他相信了。

　　而且不只是夏冉自己，奥林匹斯诸神也相信了。

　　下一刻，白衣道人察觉到手中的神力律令发生了变化，他低下头去，只见那把“钥匙”正在那来自于时空彼端的神力注入之下，一点一点的变得完整起来。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他摇了摇头：“很好，看样子双方对这个协定都没有什么意见呢，你们立约吧，约成之后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奥林匹斯诸神不可能没有察觉到问题，不过也还是同意了下来，看样子祂们或许是觉得，只要这些泰坦不能够直接和祂们为敌，那么就可以接受，反正鹿死谁手都说不准。

　　搞不好有了泰坦的插手，祂们能够更加方便的顺水推舟铲除掉其他的竞争对手呢？

　　总而言之——

　　双方都是各怀鬼胎，异常贪婪而又莫名蜜汁自信的觉得自己一定会笑到最后，所以在心照不宣的互相利用。

　　不过这跟自己这个吃瓜群众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共识，那么夏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

　　片刻之后。

　　白衣道人撤去化身，径自化作一缕清气逸散，没入虚空之中，带来了滚滚无量，冲刷无垠群星的无穷灵机，宛若无形的浪潮席卷整个次元，让宇宙的能级指数疯狂飙升起来。

　　看着那立身永恒，仿若是在吞吐宇宙洪荒气象的仙神法相，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开来，亿万群星的星光轨迹也似乎是恢复了正常，众泰坦们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却是多少松了口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推翻了那位暴虐的原始神王，将祂彻底固定成为“天空”以来，祂们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暌违已久的感觉，因此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那个以三十六天为上界，统率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亿重宇宙的道教大世界，果然是怪物满地走。

　　这样的存在，按道理来说，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应该默默无闻才对，可是祂们却能够保证，自己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的古仙人的存在，但是对方却偏偏强横如斯，不逊色于任何原始神，甚至犹有过之。

　　在刚刚的交谈之中，明明祂们才是高大如宇宙的巨神，可是却愣是有种祂们才是在向巨人说话的感觉。

　　无形之中便已经矮了一头……

　　所以说，那个世界真的这么可怕吗？不过据说成道者都足足有五位之多，连那种层次都开始内卷了，泰坦们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或许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不再去想那些细思极恐的事情，克洛诺斯看着手中的律令，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复仇的时候到了，这一刻我已经等待太久太久了。”

　　所以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克洛诺斯……”有一个泰坦开口说道，祂的身形极其巍峨，有一条环绕着宇宙转动的奔腾母河，像是腰带般围着祂的腰间，“这些世界怎么办呢？要一起带走吗？”

　　其他泰坦也是有些迟疑。

　　祂们说的是这成百上千个宇宙被混同在一起，形成的一方「大界」，在黑暗地狱最深处被培育出来的巨人花园，每一个都是祂们精心雕琢，悉心培养，花费了无数心力的造物。

　　说句不好听的，养个宠物时间久了，都会养出感情来，何况是这些祂们投入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的温室花园呢？

　　“……”

　　“……”

　　克洛诺斯稍稍沉默，张眼望去，然后脸色稍稍有些发黑。

　　祂观察了一下之后的世界线进程，发现自己等人这些年来精心培育的花园，已经被那个该死的古仙人“污染”了——不是说对方的化身消散的时候，留下的无穷灵机造成的问题，而是模因信息的效应。

　　大概是先前那尊古仙人的显圣太过震撼，在众多文明种族的眼里，就是屹立无尽星域中心，俯瞰世间万物，宏大如开天辟地的神祇的身影轮廓，现在即使是消失不见，却也无损它们的狂热了，纷纷顶礼膜拜。

　　即使是某个极其唯物的智械文明，也是纷纷发生了多起严重的电子短路、信息损坏、处理器过载等一系列的问题。就像是其他种族的信仰动摇，它们被迫重构了底层代码。

　　其中不乏很多丧心病狂的种族，譬如说在这个宇宙里发展最快，已经统治了几片星域的虫族。

　　金灯、璎珞、云纹，这些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它们种族的图腾崇拜，神秘主义思潮盛行就不说了，克洛诺斯甚至看见在未来的数百年里，那些虫族硬是剥下自己的甲壳，削去多余的肢体，摘除不必要的复眼……

　　通过这种血腥的手术，人为的把自身的昆虫形态，生生变成它们狂热崇拜的、优雅而又神秘的“神祇形象”。

　　克洛诺斯的脸色都发黑了，这种可怕的信仰狂潮……这个世界已经成为那个仙神的治世了，对方能够随时看到这里，力量也能够借助指向祂的信仰之锚延伸过来。

　　泰坦们当然可以清除或者扭转这样的局势，可是在这个时候，谁都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只想着立刻杀出去宣泄复仇的熊熊怒火……真的有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先处理这件事吗？

　　“你们要带就带吧……”

　　泰坦之王语气生硬地说道，一转身就大步迈出，已经跨越无数个宇宙，出现在了地狱边境的铜墙大门附近。

　　其他泰坦面面相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就在祂们都离开不久之后，从可观测领域的视界范畴之外，一只修长有力的巨掌探来，泛着晶莹润泽的光辉，像是人轻轻拿起一只鸡蛋般，将无穷无尽的多个宇宙集合的群落「大界」拿捏在指间，就这么径自带走了。

　　……

　　……

　　虚空崩塌！群星战栗！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巨大力量，狠狠在希腊世界的始源宇宙之中爆发出来，暴戾无尽的神力风暴横扫席卷一切，恒星也好，河系也好，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没有任何的幸存。

　　宇宙本身都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力量，整个时空都颤抖了起来，就连那座仿佛是千亿星系的质量汇聚而成，悬浮在宇宙中央的巍峨神山，也是在悲鸣着。

　　“宙斯——！！”

　　恐怖的巨神一瞬间撞入这方宇宙之中，浑身流淌着烈焰与熔岩，还有银河和星云气体缠绕祂的宏伟神躯，祂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接一头撞向了那座巍峨到比超大类星体群还要浩瀚无数倍的神山！

　　一瞬间，天崩地裂，万古哀鸣。

　　奥林匹斯山本体的山体就此崩断，将上游时空整个都给狠狠截断，无数的平行宇宙、多重时间线、子时空，在这狂暴的大灾变之中直接湮灭殆尽，好似泡沫破碎般无声无息。

　　就如同无数纪元之前，发生在另一个古早的神话世界里，一位大神怒撞天柱，撞崩不周山一般——

　　这一日，这一幕，在希腊世界历史重演。

　　下一刻，在断裂的神山顶峰，有满腔怒火的咆哮声响彻，执掌雷霆的至高之鹰出离的愤怒了。

　　“克洛诺斯！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