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脆弱

　　济州岛公立医院的大门已经被媒体封住了，当地政府派来了三车特警，里三层外三层把医院围了个严实，之所以有这样的待遇，除了外交部提出正式请求之外，鑫盛集团和济州岛正在谈的十五亿美金开发项目也起到了作用，还有三星家族的作用，很多关系都运作了起来，目的是一样的，一定要保证刘一的安全。

　　除了‘百亿美金热钱’富豪的身份，诺贝尔奖准获奖人的身份，被这些关系更加看好的是他的无限潜力。这个世界上科学家有很多，诺贝尔奖的获得者也不少，但是可以把缥缈的研究转化成金钱的科学家寥寥无几。人们真正需要的，不是几百年后改变人类的科学，他们需要的是，马上可以赚钱的科学家。

　　刘一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大脑就如同一座挖不完的金矿。今天他弄出了超级电池，明天他能不能找到替代石油的东西？谁也说不准，如果现在科学界有一个人可能弄出这个东西，无论从现有成果还是年纪，刘一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各方的紧张，是建立在这个人有用的基础上。在一些势力的眼里，他的存在，不止是他存在的意义。他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甚至是格局。原子基金能在两年内壮大如斯，不是刘一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各方大势力早早就看到了他的潜在价值，提前投资的结果。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或者组织，他们的眼光是超脱了时代和国界的，原子基金里面的一部分合伙人，就是这群人中间的一员。

　　无论如何，刘一不能出事，必须保证他的安危！

　　——

　　各方涌动的时候，刘一在干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干，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守在急救室的门口。他的背后一片焦糊的血迹，和沙土搅和在一起，已经分不开了。这是刚才爆炸的结果，在最后关头，二念扑过来把他撞到了海里，最后一刹那，刘一翻身把二念压在身下，他的背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权宁一被炸成了无数块，已经拼不到一起了。

　　走廊里只有刘一一个人，负责保护他的保镖站在走廊的转角处，满脸歉意。这是他们的绝对失职，如果不是把这次的安保看得太轻松，只当成是一次度假，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更让他们心里内疚的是，刘一付了很多很多钱，多到他们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但就在这么嘱咐又嘱咐的情况下，还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种责任，想推卸都没有办法。

　　刘一坐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踱步走几步，凑到门口往里看看，虽然知道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那样做。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真想一脚把门踹开。

　　直到现在，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鲜红，那是Jessica腿上鲜血的颜色！虽然人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托狗血韩剧的福，他对这一幕太过熟悉了。那血，就像一道宣判，他的理智告诉他，孩子，他的孩子，可能已经……

　　踢踏的高跟鞋声音传过来，越来越急，可以听出了这人是跑过来的。但是刘一现在已经听不到这种声音，他全身心都在急救室里面的Jessica身上。

　　“一群废物！我怎么跟你们说的，一定不能出纰漏，你们就……”钱慧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刘一终于动容了，他回头看向钱慧，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钱慧看到刘一这样，心猛地一沉：“哥……你、你身上都是血，你找医生看看啊……”

　　钱慧看到，刘一身上的血迹有的凝住，有的还在缓缓的流，可见这不是别人的血，他已经受伤了。

　　“哥，你、你没事吧？你包扎一下，我带你去，哥……”钱慧的眼泪控制不住掉下来，她想走近刘一，但是被他的眼神盯着，不敢靠近一步……

　　刘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怪她？骂她？揍她一顿？

　　能改变什么吗？

　　哀莫大于心死，刘一现在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好像是死了，以前他是那么信任、心疼这个干妹妹，甚至哪怕知道她做了对不起自己事情，依仗着自己和她的这份情为她的‘组织’做事情，他都没有说什么，他宠她，给她零花钱，让她随便调查自己。就这样比亲妹妹还亲对待的妹妹，求她找人保护自己的家人，她就找了这么一群……

　　刘一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他不想再相信她。虽然可能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是代价他负担不起。今天的事情哪怕造成了一个亿美金的损失、十个亿的损失，他都不会怪钱慧，人有三灾六祸，谁也算不准明天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决定不原谅，这是可以避免的事情，如果那些保镖专业一点，专心一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现在不想恨，恨于事无补，他不想看到这些人。

　　“你们太吵了，走。”

　　“哥，我错了，哥，我求你了，原谅我这一次我……”

　　“滚，我不想和你说话，马上，滚。”

　　刘一说完，背对着钱慧，不再和她说话。钱慧看到刘一背上的血肉模糊，哭得愈发厉害了。她知道，刘一真的可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原谅她，不会再容许她像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似的，靠耍赖和撒娇就能搞定一切。

　　眼泪决堤，钱慧转身跑走了。几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对刘一鞠了个躬，向钱慧追了过去。

　　走廊的人走了个干净，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冷清的像是曲终人散的电影。

　　刘一蹲在急救室的门口，跌坐在地板上，视线越来越模糊。可能失去孩子，可能失去Jessica的实感，在他身体里蔓延。他忽然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好一切，为什么会让Jessica置于危险之中。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权宁一制服，如果他可以做得好一点，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是没有这个能力，明明有那么多钱，可以雇很多很多很多专业的保镖，为什么要选择相信那些把保护当成度假的混蛋们，为什么！

　　现在闹成了这样的结果，如果真的、真的孩子没有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短短五分钟，刘一流了他这一生加在一起的泪，他被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包围了，这种感觉，就像坠入了一个永不见底的深渊，知道会死，但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到来……

　　“老大，你在哭啊？”

　　刘一抬起头，看到了和他差不多造型的二念，他也被炸得很惨，区别是刘一炸了背面，他炸了正面，而且因为刘一把他压在身下，胳膊还断了，此时正吊在胸前。万幸的是他那张不怎么英俊的脸因为被刘一压在身下的缘故，得以幸运的保存了下来，一点儿伤都没有。

　　“怎么样？”刘一抹了下眼泪，涩声问道。

　　“骨折，没事儿……”二念笑了笑，贴着刘一身边儿蹲了下来，看看他，道：“老大，我认识你二十年，头一回见你哭啊。”

　　刘一没说什么，慢慢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其他人呢，怎么样？”

　　“权宁一死了，边伯贤中了两枪，现在正在急救，老三要杀的那个光武一郎，被权赫俊抓了，腹部中了一枪，也在抢救。”

　　刘一已经恢复了冷静，道：“老三呢？”

　　“被抓了，在警局。”

　　刘一点点头，在身上摸，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他那满是血渍的手机，但是它已经不能用了。

　　“用我的。”二念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给刘一：“这种时候，还得诺基亚。”

　　刘一接过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夏天……”

　　——

　　沙滩上发生爆炸的消息传到别墅，所有人都疯了。Sunny第一个想要冲过去，但是被李凤霞拦下了。

　　“都哪儿也不许去！”李凤霞堵在门口：“现在情况不清楚，你们去了能干嘛？你们是能拿枪啊还是能放炮？要是哪个再出点事儿，怎么办？我怎么跟我儿子交代？都给我老实儿呆着，有消息了再说！”

　　“婆婆！我一定要去，我要跟他在一起！”Sunny头一次顶撞李凤霞，不管怎么尊敬她，那都是建立在和刘一的感情之上的，现在他出了危险，谁也不能阻挡她！允儿也是一样的态度，跟在Sunny身后就往门口闯，另一边秀英已经在研究窗户能不能跳出去了！

　　“儿媳妇！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李凤霞拉住Sunny的手腕，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乱。你现在过去了，只能让他分心，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反应过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们早点回来么。他知道今天可能会出事儿，他不想让你们有危险啊。你们现在过去了，不是把他这份心都扔了么！”

　　“我的儿子，我生出来的，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比你们还着急！听妈的话，再等等！”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Sunny飞快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是我……”刘一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婆，我没事儿，但是西卡……她现在在急救……”

　　刘一所有的坚强在Sunny面前都维持不住，Sunny也瞬间流泪了。

　　“哪儿也不要去，一会儿会有人过去保护你们，等我回去。”

　　“嗯！”Sunny重重点头。

　　——

　　急救中的牌子暗了下去，门打开，一帮医生走了出来。

　　刘一像脚下装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抓住领头医生的手：“怎么样，她、她怎么样？”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血已经止住了。”

　　“孩子、孩子呢？”刘一瞪着眼睛盯着医生，好像医生只要说‘孩子没了’，他就会掐死他一样。二念过来拉开刘一的胳膊，对医生抱歉点点头，道：“对不起，他现在有点……”

　　“我没事。”医生道：“孩子暂时还不能确定，现在是一种缺血的状态，我只能这样说，保住孩子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什么意思？”刘一顿时癫狂：“什么叫百分之三十，缺血是吗？抽我的，我是孩子的爸爸，我的血一定可以，多少都行，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要钱是吧？你要多少，要多少才能百分之一百……”

　　“是这样的，孩子现在是第五周的情况，刚刚形成完整的三个胚胎层，这个血是没法补的！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了，现在只能看天意！”

　　“天意！”刘一大吼：“那是我的孩子，看什么天意！为什么要让我看天意！你是医生，你让我看天意？看天意要你们干什么！要你们干什么啊！”

　　“医生你快走，他疯了，你快走快走。”二念抱住刘一，医生逃也似的跑掉了。

　　“他们让我看天意！”刘一又哭又笑，荒诞的笑，无助和悲伤在他的脸上交织。二念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刘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一……”

　　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刘一懵了一下，立刻蹿进了急救室。

　　“老大，不让进！老大！”

　　二念站在门口喊，喊了两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现在刘一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很多事情，必须他出面去处理。

　　——

　　夏天接到了刘一的电话之后，二话没说，立刻拎包直接从办公室出来，乘电梯下楼。

　　卓越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夏天的车旁边等，看到夏天走过来了，立刻凑了上去。

　　“夏天，你看这些玫瑰，是我在荷兰定制的，上飞机的时候还是花苞，下飞机刚好开了，你闻闻，香不香？”

　　“卓越！你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我们之间只是一个误会，就算我们在一起过，我们也已经分手了！”

　　“怎么不可能啊，刘一不是说了嘛，让我好好照顾你，可见他觉得我配得上你啊。你不听我的话，总该听刘一的话吧，是吧……”卓越笑了笑，变戏法似的从摸出一串手链，道：“看啊……”

　　“无聊！”夏天推开卓越，坐上车走了。

　　“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呀，难道我又哪儿做错了？”卓越喃喃自语，忽然他那个黑人保镖走了过来。

　　“少爷，刘一遇刺。”

　　“什么？！”卓越秀气的眉毛挑了起来：“死了么？”

　　“没死。”

　　“唉……怎么没死啊……还得去看他，妈的小爷我这感觉怎么那么不好呢，情敌来着！哪儿的杀手呀这么不专业……走走走，去看看他去！”

　　“小姐那边……”

　　“告诉呗！还能怎么办，她还能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