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心中的暗流

    方元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朴彬那诡谲的笑容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一阵寒风吹过，他忍不住全身一颤。


    这白绿相间的背景在他的记忆中已然模糊，但方元还是想了起来这是哪里，这里是当时给张知奕挂号的那个医院。方元不知道这里是医院的哪个部分，或者说是不是市医院的某个部分。


    灰暗的墙壁下涂着淡绿色的保护漆，破旧的木门上颜色早已所剩无几，破碎的玻璃残片洒落满地，踩上去咯吱咯吱瘆心的作响，一块块惨白色的门牌在寒风中摇曳，上面的字只有极为少数的一些还可以勉强看的清。


    看上去这里应该是一处被医院废弃的地方，年代已经过于久远，似乎偏向于解放之前。


    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的很，唯一的响动只有风声和方元的脚踩着玻璃的咯吱声。但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儿动来动去，像是传说中的幽灵一样，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看不见、也触不到。


    方元没有动，但光影却不停地再往深处走，这里更像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古旧照片，某种思绪或是执念环绕其上久久无法消散。


    当画面经过一个房间的门口时，方元十分清晰的感觉到了里面的忙碌。


    好奇心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有时甚至会让人忘记处境，也会忘记自己曾经的经验。终于，方元还是忍不住向虚掩着的门缝中看去。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破旧的仪器和一张满是斑驳的旧床。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的门牌，残破的木块上白漆都已经脱落，看上去很像是皮肤病人的表层。上面的字模模糊糊的，但还能看得清，扭扭曲曲的三块，写的是——手术室。


    看到这三个字时方元的心中不免一阵小小的悸动，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个画面了，但他的心中依旧是那样的紧绷，尽管他现在已经是太素之境的绝顶高手了。


    前面的尽头又是一面暗绿色的棉布门帘，方元知道，在这个门帘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他。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个门帘，手指轻轻的搭在了上面，冰冷如铁。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双诡异的眼睛似乎正在嘲笑他，心脏跳动的越来越频繁，但他却硬是逼着自己装出了一副根本就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这时，上面突然掉了一堆粘稠的物体，打在了方元脚下的地面，惊得他差点就猛然抽回了那只脚，但却一瞬之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制止了行将发生的态势。


    方元知道，这东西就是和张知奕吐在购物袋的东西一模一样的。看上去恶心的很，仔细观察之下似乎还有缓缓蠕动的迹象。


    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惧，虽然他用尽全力地在克制，尽可能保持着平稳的心态，好像生怕不经意间踩碎了一块稍大一点的玻璃惊动了什么一样。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方元的身后轻轻的拍了他一下，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断掉了无数条，真切的感觉到了什么是灵魂离体的错觉。


    “救我……方元……救救我……”


    隐隐间，方元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张知奕无力的呼救声。那不是幻觉，他能真切的体会到。于是方元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惨败的门牌在那儿莫名其妙的晃来晃去。


    方元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不停的告诫自己这些应该只是幻觉。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这一幕怎么感觉好像似曾相识的样子？


    张知奕这个时候应该正在休息室里打点滴吧？有仇大友在守着她，她怎么可能会忽然出现在这个鬼地方，怎么可能！


    “恐惧……是潜藏在你内心之中最大的罪恶……”


    这时，一个听上去很熟悉的声音从方元的身后徐徐传来，那种惋惜，那种特有的悲凉。他似乎能感觉得到说话人那凝重的表情以及那双闪烁着哀怨的眼，微微地泛着深红。


    方元又猛然转回头去，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尽头的那面阴影笼罩下的暗绿色门帘在那儿静静的看着他。就在他呆滞的瞬间，那个白色的人影从门帘的一边一晃而过，钻进了一个房间。


    他还记得那道身影，那明明就是当时住院处的那个值班大夫！


    不会错的！虽然很模糊，但方元自信绝对不会看错！一定是他！


    方元终于抓住了一丝光亮，他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可就在他刚要追过去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不是之前的那双眼，这次貌似是……很多双眼。


    方元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于是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只见之前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何时聚满了一个个残缺的黑暗人影，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肠子露在外面，有的脑袋上开了一条缝。


    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漆黑的面孔只能看清一双双鲜红色的眼。他们都很安静，只是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方元。


    “救我……方元……救救我……”


    张知奕，方元又听到了张知奕的声音，这次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那些黑影中的一个。他仓惶的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觅而去，却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发出声音的那个。


    “救我……方元……救救我……”


    “救我……方元……救救我……”


    张知奕的声音似乎在黑影中引发了某种共鸣，其他的一个个黑影也和他一起呼唤起来。


    方元的目光顷刻间挣脱了思维的掌控，不由自主的在黑影之间随着呼唤声流离转动起来，一股淡淡的晕眩感酥麻了他原本紧绷的神经。


    他感觉到胸腔中贮存的空气似乎在渐渐的流逝，苦不堪言的窒息感愈发的浓烈。


    “方元……其实对我而言……你比什么都重要！”


    小蛮的声音像是沙漠中一股救命的清泉一般，在方元马上就要窒息的瞬间让他喘过了气来，周围的黑影也都再没有了声音，整个走廊只剩下了他重重的喘息。


    “救我……方元……救救我……”


    过不多时，又是一道声音出现在方元的身后，只不过这时不再是张知奕的声音了，而是清清楚楚的小蛮的声音。


    他闻声猛然回头，却看见一个和小蛮一样身材的黑影痛苦孱弱的微微欠着身子站在他的身后。


    “救我……方元……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那黑影再次发出了小蛮的声音，并试图伸手过来抓住方元。


    虽然明明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真的，可方元还是忍不住想要前一步接住她。哪怕是陷阱，哪怕是是丧命，只要能在见她一面，就那么一面也好啊！


    然而方元的脚步却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给限制在了原地，那黑影娇小的身躯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却似乎什么也没碰到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方元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黑影，那黑影慢慢的抬起头，一只手臂伸向了他的方向，似乎略带伤感的道：“救我……方元……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辈子的……”


    用小蛮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虽然方元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他还是无法越过自己的内心。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布满了尖刺的藤条一样，一点点地勒紧了他的心脏。


    顷刻之间，几乎所有的黑影都同时朝着方元的方向缓缓走来，所有黑影的口中都在不停的念叨着同一句话：“救我……方元……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辈子的……”


    “啊……”


    方元精神的承受能力已然达到了极限，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要跑！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得离开这里！


    这时，一个黑影的手抓住了方元，他下意识中猛地一震，竟然将黑影的整条手臂都给震了下来。


    其他的黑影见状似乎要一拥而上，方元身体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似的，但与这些黑影比起来却依然算得是雷霆之势。


    他恍惚的意识已经无法在处理当前的信息了，凭着自己敏锐地战斗反应，方元疯狂的向那个唯一尚存一线希望的暗绿色门帘跑去。


    一个个黑影在方元的身后不停的抓挠着，偶尔有一个两个甚至已经碰到了他的衣襟。方元在速度方面近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但饶是如此却依然被一个黑影给扑了个正着。


    “啊……”


    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终于，方元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极限。倒不是灵气的极限，也不是身体的极限，而是精神的极限。


    一个个黑影前仆后继的冲上了他的身体，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的压力，但方元却开始慢慢地喘不上气来。他渐渐地放松了身体，双眼开始变得失神起来，仿佛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要不……就这样吧！


    不必再去完成什么师父的使命，也不必再去在意那些逝去的生命，更不必介怀那段萦绕于心头的仇恨。就这样吧，就……到此为止吧！


    眼前的无际黑暗之中仿佛闪烁起了一丝丝的光亮，模糊之间，方元仿佛看到了半空之中漂浮着一道小蛮的影子，泛着微微的白芒。


    “师……师父？是你吗，师父？”


    那道影子似乎是冲着方元笑了一下，柔声道：“要不然呢？除了我呀，那里还会有人管你呢？”


    “臭方元，你该不会真的要在这里放弃了吧？我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你的身上了呀！只要你活着，我……就依然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