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易满足的人

　　上半场的比赛对德州理工大学来说是完美的。

　　他们基本上实现了自己的所有赛前目标，徐凌对位压制布兰登·拉什，并且不再像第一次对阵堪萨斯大学那样孤军奋战。

　　奈特给他设计了很多战术，让他大量持球，超强的存在感使得对手对他予以重防。

　　然而，徐凌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有机会就进攻，没机会就传球，贾里乌斯·杰克逊和马丁·芝诺等人纷纷找到状态，无论是外线投篮还是内线突击都有建树。

　　赛前奈特最担忧的内线，在开场表现不佳后，经过徐凌的鼓舞与激励，也展现出良好的面貌。

　　反而是堪萨斯大学，空有天赋，却是有劲没处使。

　　半场战罢，红色袭击者队以44比36领先8分。

　　徐凌的大头照搭配他的数据统计打在大屏幕上：14分6篮板4助攻1抢断1封盖。

　　“格雷格·奥登是最具天赋的新生，凯文·杜兰特是最擅长进攻的新生，而伊莱...”迪克·维塔莱给予了超级高评价，“他是攻防两端最具影响力的新生！这个半场，他就像幽灵一样困扰着野猫队！他在进攻，他在防守，他在组织，天啊，他甚至在内线保护篮板，他无处不在！”

　　回到更衣室里，奈特赞扬了所有人的表现，却还不忘打预防针：“我们还有下半场，整整20分钟要打！要把优势维持到最后，如果我们在下半场搞砸了，上半场的表现便没有任何意义！继续做正确的事，保持冷静！”

　　奈特说了一些对教练员而言绝对正确的废话，只是他光顾着灌鸡汤，却忘了提醒自己，他才是TTU最容易失去控制的那一个。

　　下半场刚打了几分钟，比赛的节奏就肉眼可见地变了。

　　裁判的哨子开始密集起来，尤其是对德州理工防守端的判罚，显得格外“敏感”。一些上半场还被默许的身体对抗，现在却频频被吹。队员们开始收着打，不敢贸然贴防，节奏也变得迟缓。

　　堪萨斯大学察觉到了这一点，迅速调整打法，连续通过突破和造犯规不断站上罚球线，把分差从8分缩小到4分，逼得奈特不得不提前叫了暂停。

　　暂停回来，德州理工尝试重新提速，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徐凌在一次快速推进中完成精彩的转身突破，刚准备加速攻筐，身后的布兰登·拉什突然伸手拉拽了他的右臂，干扰极其明显，连场边观众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哨声并未响起。

　　失去平衡的徐凌将球碰出底线，裁判只是面无表情地比了个“界外球”的手势。

　　一时间，球馆里嘘声四起。连评论席上的迪克·维塔莱都忍不住皱眉说道：“哇哦，这球……我得说，如果那都不算犯规的话，我们恐怕得重新定义什么叫‘身体对抗’了。”

　　场边的奈特彻底失控了。

　　他快步冲到场边，双手张开，声音嘶哑：“你他X的是不是睁着眼睛？他把他拽下来了！这是犯规！这是该死的犯规！”

　　徐凌已经准备上前拦住暴走的老登，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奈特越说越生气，指名道姓地朝着那个漏判的裁判怒吼道：“约瑟夫·莫里斯，我已经忍受你十几年了，你为什么不帮个忙，辞职算了？！”

　　自然地，没有一个裁判可以容忍这样的侮辱。

　　奈特的暴怒并没有换回即时的利益，反倒是被裁判出示了篮球场上的黄牌，给予奈特技术犯规。

　　“F@#￥#@￥”

　　徐凌挡住了奈特。

　　“放开我！”奈特大吼，“我要教教他怎么做一个好裁判！”

　　徐凌不敢想象若是把奈特放开会发生什么。

　　还好，奈特的助教们冲了过来将人控制住。

　　堪萨斯大学获得两次技术罚球，布兰登·拉什走上罚球线，两罚全中，将比分追至44比42。

　　但根据规则，球权仍属于德州理工。

　　裁判示意从底线重新发球，比赛继续。

　　可气氛已经变了。

　　虽然没丢球权，但这白送的两分、教练的怒火，以及哨声尺度带来的不确定性，已经在悄悄蚕食红色袭击者的节奏和情绪。

　　奈特咬着牙站在教练席边，脸色铁青。他当然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无法忍受对己方大好的局势因为裁判尺度的变化而倒向对对手有利的局面。

　　看着那个该死的裁判，奈特对儿子小奈特说：“帕特，你要抓住我，否则我会忍不住冲上去揍那个混蛋！”

　　小奈特自然是分毫不敢懈怠。

　　球场上，徐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对手的气势已经起来，如果不想点办法将其压制住，用不了几个回合，比分就会被反超。

　　马里奥·查莫斯一边防着边线球，一边张着嘴说垃圾话：“你们TTU想拿Big12冠军还早几百年呢！”

　　几百年？

　　徐凌微微冷笑了下。

　　年轻人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争的就是朝夕，谁要等几百年？

　　徐凌拿球，看了眼前的布兰登·拉什一眼，体内仿佛有股能量在燃烧，这是危机时刻，大部分被逆转的球队不是在被逆转的那一刻失去的心气，而是在逆转发生前就感觉大势已去。

　　但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在TTU身上。

　　“伊莱运球，突破，WOW！！！多么优雅的步伐......他摆脱了布兰登·拉什！！！”

　　不仅如此，徐凌运球冲进篮下的刹那，朱利安·赖特已然回缩，他宁愿犯规也不想让徐凌强攻得分。

　　徐凌感受着被破坏的圆柱体，却在裁判哨响时将球掷向篮筐。

　　篮球沿着众人的目光向篮筐飞去，撞到篮筐前沿，一弹，又一弹，随之落袋。

　　“Andone！！！”

　　“还是伊莱，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稳住了球队的士气！”

　　“听啊，全场观众都在为他欢呼！”

　　“给一个回响吧，伊莱，你看到了吗？孤星之州在为你而鸣！”

　　没有回响。

　　徐凌站上罚球线命中加罚，然后快速退防。

　　比赛仍要继续，但有人能感觉到，下半场开始以来那股被堪萨斯大学牢牢掌控的比赛局势正在变成一片混沌。

　　奈特在场边大喊：“保持联防，让他们投三分！他们投不进，他们是孬种！”

　　好像是为了证明奈特所言不虚，来回传球的堪萨斯大学最终由马里奥·查莫斯强投三分。

　　篮球“砰”一声从篮筐上弹出，一个长篮板，还没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徐凌已经飞身而起，用他的右手牢牢将球掌握在手心。

　　“想要成为Big12冠军的，给我跑起来！”

　　徐凌大喝一声，队友纷纷大声响应，场上的氛围由低谷向高峰攀登，不过两个来回。

　　“那个家伙......”奈特本以为自己对徐凌那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早已免疫，可当他亲眼看着对方在困境中挺身而出，像真正的领袖那样将球队重新凝聚、再度夺回比赛主动权时，他仍然感到一种恍惚的不真实。“他天生就知道怎么领导球队吗？”

　　徐凌的队友全速快下。

　　朱利安·赖特在弧顶三分线外拦住徐凌。

　　可是，TTU并非只有徐凌一个火力点。

　　徐凌抬手把球传向左侧。

　　马丁·芝诺接球，突破进去搅乱野猫队的防线，回手将球传给已经在外线准备就绪的贾里乌斯·杰克逊。

　　风头被徐凌完全压过的杰克逊曾是TTU最好的球员。

　　对于他的对手来说，把他防住就能轻松战胜TTU。

　　可是现在，徐凌成为那个吸引对手注意却还能稳定贡献的球员，杰克逊花了一段时间寻找自己的定位，最后，他找到了位置。

　　那就是心安理得地置身于TTU乔丹的羽翼之下，毫无保留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他明白这一点时，他就依然是全国顶尖的外线得分手。

　　“唰！”

　　杰克逊命中三分。

　　分差从2分快速拉开到8分。

　　堪萨斯大学只能叫暂停。

　　恢复冷静的奈特在暂停中作出了极其明智的判断：“干得好，孩子们，你们打得好！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像开场时那样施压，相信我，他们会比之前更加粗暴。不要害怕，跟他们对抗！真正的男人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退缩，坚持我们的防守布置，让他们投三分，控制比赛节奏，只要在我们的节奏里，他们就翻不起浪花！”

　　暂停回来，比赛的变化正如奈特所说的那样，堪萨斯大学在阵地战攻势施展不开的情况下，强化对抗与肉搏消耗TTU的手感是最优解。

　　只要TTU的投篮命中率下降，他们就可以充分发挥运动天赋的优势进行大量的防守反击。

　　基本上，所有强于天赋短于技巧的队伍在应对类似局面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比赛节奏变得极慢，堪萨斯大学恨不得每个回合都打满进攻时间。

　　但是，进攻打得拖沓并不代表他们很有耐心。

　　从实际情况来看，堪萨斯大学的耐心源于TTU防守端的出色表现。

　　徐凌就像天网般牢牢包裹住布兰登·拉什。

　　作为外线的主要攻坚手，拉什在徐凌面前完全哑火。

　　朱利安·赖特空有全场最强的天赋，粗糙的技术使得他无法在空间紧缩的情况下做事。

　　于是最后只能让马里奥·查莫斯来收拾残局。

　　杰克逊防守不好，但有联防，他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对手的投篮。

　　查莫斯连续运球后晃出一个空间，压哨出手命中三分。

　　这球让堪萨斯大学长舒一口气，但TTU的反击比他们预计得更快。

　　奈特之前对裁判的叫嚣并不是只有负面效果。

　　裁判的判罚尺度比之前收紧了许多。

　　高压防守下投篮不易，徐凌运球冲进篮下造成犯规。

　　边线发球后，徐凌拜佛假动作晃起拉什，抓着时间差跳起撞开对方的身体强行出手不中，但拉什赔上投篮犯规。

　　他在一个回合内造成拉什两次犯规，这也是堪萨斯大学下半场的第四次犯规，同样是拉什个人的第四次犯规。

　　“布兰登，你不能再犯规了！”

　　队友提醒着。

　　更着急的是堪萨斯大学的教练组，他们不敢换下拉什，又担心后者犯满毕业，于是让朱利安·赖特和拉什换防。

　　“Ju-Ju！”查莫斯大声叫着赖特的昵称，“让他们一年级混蛋认清自己的实力！”

　　徐凌笑问：“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做这件事？”

　　查莫斯嘴上强硬着：“你还轮不到我费心！”

　　赛季罚球命中率接近九成的徐凌两罚全中。

　　此后是连续两分钟的进球荒，堪萨斯大学的阵地战连续打铁，徐凌则错过了一记战术跑位后的接球投篮，以及达里尔·多拉在篮下强打不中。

　　不得分的焦灼气氛煎熬着球员的精力。

　　查莫斯深呼吸着，呼叫挡拆，错位对上徐凌，这是一个不好的换防，但这么一错位，也就意味着TTU场上防守最烂的杰克逊对上了全场天赋最高的赖特。

　　查莫斯的传球意愿就写在他的脸上，他的意图如此明显，以至于连场边的球迷都在大叫：“伊莱，别让他传球给赖特！”

　　徐凌的防守由紧盯转变为贴身，查莫斯想传球，但路线被遮挡。当他被迫收球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进入死局。

　　他东张西望，好像手中的球是个烫手的山芋，需要尽快处理掉。

　　正是这种心态让徐凌知道，他只要在这个时候给一个传球的空隙，查莫斯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它——查莫斯传球的瞬间，徐凌的手掌便已出现，它抓住球，只需一瞬，就使球权易主。

　　“伊莱抢断了查莫斯！！！”

　　现场的喧嚣如炸开的熔岩，震耳欲聋。查莫斯双眼通红，拼命回追。但有人相信他能够阻止TTU那个1号吗？

　　不，没有人。

　　即便是他最亲的家人、朋友，甚至是这世上所有依然信任着他的人——此时此刻，也没有人相信，他能够拦下那道如风如电的红色身影。

　　“就这样把那个该死的混蛋狠狠干掉！”

　　奈特用力挥拳。

　　而徐凌却在步入三分线的刹那急停，根本无法调整身体急停的查莫斯就像刹车失灵的小摩托失衡地滑倒向前方。

　　徐凌的左手作摊手状，仿佛在问“这是什么礼仪？”，随后收球，懒洋洋地投出一记追身三分。

　　“唰！！！！！！！”

　　“劳你费心了。”徐凌说，“可惜我是一个不易满足的人。”

　　徐凌回防时，旁边传来奈特的咆哮：“你都把他晃倒了，为什么还要投三分？你应该狠狠冲进去扣篮！扣他妈的篮！”

　　“教练，你可以任性地找裁判吵架，为什么我不能任性地投个三分？”徐凌自顾自地说，“更何况我投进了。”

　　奈特怔在原地，等徐凌跑远，才回过头对助教们说：“我真的讨厌那个混蛋！”

　　但是，他们不能没有那个混蛋。

　　从时间看，徐凌的追身三分不是一锤定音的得分。

　　那一球让TTU扩大了领先优势，但堪萨斯大学还有时间。

　　可是，从后续的发展来看，这确实是改变比赛走势的一回合。

　　堪萨斯大学的一切问题，都源于两个点，他们在前场解决不了徐凌的防守，可他们又在后场无力应对徐凌的进攻。

　　布兰登·拉什被完全打爆，朱利安·赖特粗糙的攻防在阵地战里派不上大用场，没有稳定的外线火力就破不了TTU的联防，进攻打不进的同时，回到防守端又对徐凌无能为力。

　　十几秒后，徐凌吸引包夹分球给杰克逊，又一记三分。

　　然后，赖特费尽全力冲到篮下造成犯规上罚球线。

　　回到前场，堪萨斯大学却因为过于在意徐凌，被马丁·芝诺抓到破绽，直入篮下造成犯规。

　　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分差却越拉越大。

　　比赛还剩下五分钟时，TTU已经领先18分，他们基本锁定了胜局。

　　场上场下充满着兴奋感，而徐凌好像还未满足。

　　堪萨斯大学已经准备换下主力。

　　徐凌外线接到队友传球，作出逼真的虚晃投篮假动作，点起朱利安·赖特。

　　达雷尔·亚瑟补防而来，徐凌一跃而起，他的球鞋在地板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身体在空中完成360度旋转，犹如空中舞者般晃过亚瑟的防守。

　　站在篮下布兰登·拉什犹如飞蛾扑火，他根本没想到徐凌会以这样的方式摆脱亚瑟的防守，他在错误的时刻出现在错误的位置，只是一次无关痛痒的触碰就赔上了自己的最后一次犯规。而徐凌的上篮，则像一首即兴创作的诗歌，球体在篮筐上轻柔地打了个转，最后缓缓地滚进篮筐。

　　“OHHHMAMAMIA！！！伊莱·徐在比赛结束前最后几分钟完成了一记年度进球！多么壮丽的动作！天啊！现场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这震撼人心的一刻是对堪萨斯大学的死刑宣判。

　　他们换下了主力球员。

　　而徐凌并未忘记他该做什么。

　　有来有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正义。

　　就在马里奥·查莫斯即将走下场的时候，徐凌轻快地从他面前走过，却又刻意地驻足：“再见，希望疯狂三月还能再见到你们，不过，看起来赢得BIG12联盟的冠军并不需要几百年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