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就等我也赢一个

　　89比67

　　全场比赛结束，德州理工大学以22分的优势大胜马奎特大学。

　　这是一个谁都没料到的结果。

　　毕竟两队的阵容深度与首发球员的天赋都有差距，何况TTU公认的最强球员贾里乌斯·杰克逊还缺席了。

　　正常来说，TTU都不被看好能打进决赛。

　　但他们却在一个新生的带领下连战连捷，最终闯进决赛，击败全美前20的马奎特大学赢得五万美元的奖金。

　　徐凌毫无争议地当选皮特·纽厄尔邀请赛最有价值球员。

　　大学体育网络对他进行了现场采访。

　　“伊莱，你们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赢得了邀请赛的冠军，这对你们有何意义？”

　　徐凌诚实地说：“对球队来说没多大意义，但它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比方说，我们得到了五万美元的奖金。”

　　记者又问道：“你之前曾经说过你想成为TTU的乔丹，经过今晚的表现，你觉得你是否完成了这个目标？”

　　“不是TTU的乔丹，是大学篮球界的乔丹。”徐凌说，“要完成这个目标，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接着便来到了今天最敏感的问题——

　　“ESPN的选秀专家查克·福德认为你有可能会成为2007年NBA选秀大会的黑马，你会考虑参加2007年的NBA选秀大会吗？”

　　徐凌给出的则是标准得不能更标准的答案：“进入NBA是我的梦想，但现在我不考虑它，我只关注当下，其他的事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徐凌巴不得现在就进入NBA。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因为他现在只是打出了行情，远远没到“参选就有”的程度。

　　采访结束后，徐凌正准备返回更衣室，却在球员通道口遇见了马奎特大学的韦斯利·马修斯。这位刚刚在赛场上败北的对手神情阴郁，冷冷地抛下一句：“希望在疯狂三月还能再碰面。”

　　与比赛时的锋芒毕露不同，此刻的徐凌显得格外平和：“放轻松，比赛已经结束了。”

　　眼前的徐凌和比赛期间截然不同。

　　马修斯更加确定徐凌的那句“乔丹之言”只是为了引人瞩目。

　　他想打NBA。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不想打呢？

　　而且徐凌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再纠结此事又能如何？

　　他们被徐凌单枪匹马地击败，马修斯现在最该考虑的是如何在之后的比赛里挽回球探的印象分。

　　徐凌走进通道，这条路上看起来只有他一个，直到他在更衣室不远处见到一个老人——他满头白发，脸色阴沉，眉目不出众但多年掌管球队的经历使他拥有将军般的威严，身上穿着数十年不变的黑色毛衣，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不是鲍勃·奈特，又能是谁？

　　“你在等我吗，教练？”

　　如果今晚输的是德州理工大学，那么徐凌现在就该紧张了。

　　但他们是冠军，而且他是邀请赛MVP，所以奈特就算再怎么吹毛求疵，也不可能挑这个时候发难。

　　因此徐凌看起来很放松。

　　“其实J.J的学业早已符合要求，但我坚持要求他直到Big12联盟锦标赛开始再归队。”奈特的话语里不带任何情绪，就像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现场很安静，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徐凌的脸上有一股明显的疏离感，他的答案令人意外：

　　“老实说，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他是球队的队长，他的存在关系着球队这个赛季的走向，你居然不感兴趣？”

　　徐凌则说：“如果他是一个合格的队长，那么他会处理好麻烦尽快回归，反之，如果他觉得这件事不重要，那我也没必要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操心。说到底，他是大四生，他比我更有经验，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我要做的就是扮演好我的角色。”

　　“什么角色？”

　　“准确地说，就是我的教练——鲍勃·奈特先生在每一场比赛前给我安排的各种角色。”

　　奈特终于露出微笑。

　　某种情况下，奈特的笑并不代表会有好事发生。

　　奈特在印第安纳大学的时候有个叫丹·达基奇（DanDakich）学生说过这么一个故事，疯狂三月期间，奈特一直对他笑，然后，突然有一天，奈特告诉他：“丹，我们下个对手是北卡罗来纳州立，我准备让你去防守迈克尔·乔丹⑴。”

　　⑴最后达基奇把丹子防得单场14投6中，北卡止步疯三第二轮。

　　“既然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已经准备好在J.J毕业之后成为我们的领袖了？”

　　就是这句话，让徐凌明白奈特的用意。

　　老登的嗅觉不仅敏锐，而且很准确。

　　经历2005届招生的惨败，TTU目前的梯队建设隐患巨大，一旦贾里乌斯·杰克逊毕业，就会陷入群狼无首的境地，届时球队可能会掉入深渊。

　　徐凌的出现让教练组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未来三年的建队核心，但当徐凌快速打出选秀前景，并用各种不符合性格的高调言论吸引媒体关注后，奈特发现他的思路和这位被自己钦定的未来核心的想法并不匹配。

　　因此，他想摸一摸徐凌的底。

　　“教练，”徐凌直视奈特的眼睛，“只要时机成熟，我就会参加NBA选秀。”

　　奈特瞪大眼，他不曾想过会得到这么直白的回答。

　　“所以关于领袖的问题，我觉得M.Z（马丁·芝诺）和艾伦比我更合适。”

　　在奈特麾下，历史上从未有人打完大一赛季就离开学校参加选秀。

　　“得了吧！”奈特大声说道，“他们支撑不起TTU！他们没有这个资质！”

　　“但是你有！”奈特愤怒地指着徐凌，“你是我来到TTU之后见到的最有天赋的球员，我认为你可以带领这支球队成就伟大，只要你足够耐心，你还年轻，你有很多缺陷，只要你给我时间，我就可以让你完全准备好再进入NBA！”

　　“这可能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情绪化的奈特并不稀有，展现出复杂情绪的奈特才是罕见的。

　　徐凌见到了这样的奈特。

　　他先是高兴，然后生气，接着又有点憋屈和无奈，此刻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得到球队倚重的新生的承诺。

　　但这份承诺的重量却不是徐凌所能承受的。

　　“两三年的时间”？

　　在这个时代，有没有打NBA的天赋只要一年就看得出来。

　　联盟已经变得越来越职业化，无论是NBA的训练质量、比赛水平、后勤保障，都不是NCAA可以比的，更别说，那令人疯狂的薪资了——NCAA呢？他们依然抱着“纯粹竞技”的理念PUA苦哈哈的学生，让他们在缺乏保障和回报的情况下奉献自己的一切。

　　徐凌倒是没有想过那么复杂的事情，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活出了第二世，那么就要拼尽全力向上爬，他对TTU没有感情，对奈特也没有多少憧憬之情，对这所学校与这支球队所寄托的一切都来自徐凌本凌，那不是他。

　　他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在TTU的每天都尽全力打球。

　　徐凌平淡地问道：“教练，当年您放伊赛亚·托马斯参加选秀，是因为他完全准备好了，还是印第安纳大学不需要他了？”

　　“伊赛亚大二那年就已经是全国最优秀的球员！”托马斯和印第安纳大学都是奈特的敏感肌，听到徐凌提起这事，他更激动了。“那年他赢得了全国冠军！当时的他已经没什么可证明的了！”

　　话一出口，奈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全国冠军...这个标准对他自己来说是天经地义，但对于眼前的这个新生，对于TTU，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

　　徐凌捕捉到了奈特那一瞬间的停顿和话语中的双重标准。瞬间，他的身上有一股混合着傲气与不服输的冲动，让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道：“那就等我赢一个。”

　　“你说什么？！！！”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拳打在奈特心头。他震惊地看着徐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新生体内蕴藏着何等狂妄的灵魂。

　　“教练，我该进去了。”

　　说罢，徐凌走向更衣室。

　　奈特依然在原地站着，他不想带着负面的情绪去扫了球员的兴。至少今晚他确定了一件事，徐凌本质上和伊赛亚·托马斯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想飞得更高，这股野心无法被束缚。

　　这种人要么抵达自己所能抵达的最高处，要么摔死。TTU是无法留住他的。

　　可是，他居然说什么“等我赢一个”？

　　赢一个？

　　在TTU？

　　在这个他耕耘了五年才勉强带回一点竞争力的地方？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奈特心中翻涌，有被冒犯的恼怒，有觉得荒诞不经的可笑，但在这恼怒与可笑的最深处，竟然还藏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火苗。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

　　奈特低声骂了一句，但这句咒骂里，却已经没有了纯粹的愤怒。

　　徐凌是注定看不到奈特这跳脚的模样了。

　　因为他一进入更衣室就被队友齐齐地喷了校园篮球特色“香槟”——矿泉水。众人手握全新的矿泉水瓶，又摇又晃，希望制造出一点水花。

　　徐凌也只能双手抱头享受队友的矿泉水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