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〇〇章 荣誉学生

　　夏侯炎和尤利娅·米奈托斯卡谈好了生意、离开“皇家伯纳乌”俱乐部以后，先是带着不省人事的阿莱克修斯重新回到“安歇港湾”酒馆，把丫托付给了蔷薇城特工“金枪鱼”。

　　其实，按尤利娅·米奈托斯卡的意思，就应该在“皇家伯纳乌”俱乐部把阿莱克修斯这个废物一刀抹了脖子才是——反正现在的“业火”商会早已选出了下一任会长，留着这位被认为早已“死亡”的前任会长，不仅屁用没有，还会平添麻烦。

　　不过，夏侯炎毕竟不是什么魔鬼，并没有采纳尤利娅的建议：

　　不管怎么说，阿莱克修斯身为“业火”商会的会长和霜枫岭的白手套，起码也是为领主大人立过功、出过力的，夏侯炎可没有残忍到为了效率考量就夺走一位前手下的性命的地步。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这一向是夏侯炎的人生信条，阿莱克修斯又没给自己找过不痛快，那他何必对人家挥起屠刀？

　　不过，尤利娅·米奈托斯卡那利益至上、残忍无情的行事方式，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下定决心，即便将来真要把裂魂之地荒原的外贸事务交到这魔族妞的手上，也一定要多派几个军事统计局特工严加监督：

　　和尤利娅·米奈托斯卡这种女人玩玩可以，但如果真的毫无戒备地掏心窝子，最后一定会被这只狐狸精生吞活剥。

　　虽然夜色深沉、街上空无一人，但夏侯炎拖着一只大麻袋重返“安歇港湾”的时候，还是把正忙于擦杯子的“金枪鱼”吓了一跳。

　　这位白厅特工怎么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让自己帮忙看管一个呼呼大睡的魔族佬：

　　他是特工，不是狱卒！

　　然而，夏侯炎也懒得跟这货解释，说了一声“这是上头的安排”就捂着鼻子推门走人了，以免继续纠缠下去浪费时间：

　　情报战是这样的，特工只要想办法服从命令待在敌后就可以了，可是领导和长官们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离开“安歇港湾”后，夏侯炎从包里掏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正八边形木头板。

　　如果此时有另一位地球人在场，对方一定会发出一声惊呼：

　　这不是街头的算命先生常用的那种八卦罗盘嘛！

　　当然，夏侯炎手中的木板，也仅仅是样子像八卦盘而已。

　　它真正的身份，是霜枫岭曼哈顿实验室研发出的定位装置“约翰维奇追踪卦盘”！

　　由夏侯大官人亲自设计外观的“约翰维奇追踪卦盘”，尽管看上去像是个来自东方的华夏物件，但其运行的底层原理并非风水谶纬，而是根正苗红的海文魔法——具体来说，“约翰维奇追踪卦盘”的工作原理，其实是受到了帝国熔火之谷“大力神”导弹的启发：

　　正如帝国的大力神导弹可以一路追踪与其韵律配对的魔法水晶一样，“约翰维奇追踪卦盘”也可以在盘面上，用魔法符文持续指示出与其配对的水晶的地理位置。

　　也就是说，只要在特定目标身上安放好魔法水晶，即便相隔千里，“约翰维奇追踪卦盘”也可以持续指向目标的位置，其灵敏度和效率堪比罗盘追踪北极、狗仔追踪明星、盗版网站追踪写手刚刚发布的网文最新章节。

　　几个小时前的“神赐利刃”展销会上，夏侯炎就已经趁着大家不注意，将一颗刻录有“约翰维奇追踪卦盘”韵律的水晶，偷偷塞到了几位聚精会神鉴赏装备的联邦兽人军官身上——

　　是的，他之所以对“神赐利刃”展销会感兴趣，就是为了有机会在展销会上，近距离接触到出席展销会的那群联邦军部高层。

　　——至于在展销会后台和尤利娅·米奈托斯卡小姐进行的某些深入交流，则纯属兴之所至、意外为之……嗯。

　　无论如何，区区一介魔族商人，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是不值得夏侯炎浪费太多精力的。

　　相比于和尤利娅·米奈托斯卡的偶遇，此行发掘出的真正的宝藏，此刻就静静躺在夏侯炎的手上——

　　“显示位置。”夏侯炎轻声念道。

　　话音甫落，便有一只小小的、湛蓝色的符文箭头，从“约翰维奇追踪卦盘”的中心缓缓浮起，然后晃晃悠悠地悬停在卦盘上方十厘米的位置。

　　漂浮着的符文箭头，无比坚定地指向了上城区东北方的某个位置。

　　——不出意外，这就是那位携带了魔力水晶的联邦军官，在展销会散场后所前往的地方。

　　夏侯炎眯着眼睛，再三确认了箭头指示的方向；

　　然后，他从腰间抽出了那根血债累累的金属撬棍。

　　……

　　达米安·威克玛将军阴郁地看着办公室里那盏忽明忽暗、闪烁不止的燃油台灯。

　　这盏灯坏了已经有两三天了，但达米安·威克玛一直没有叫副官找人去修。

　　他觉得，在现在的荆棘城里，一盏坏掉的台灯恐怕是光荣联邦所面临的最微不足道的麻烦了。

　　明。暗。明。暗。

　　随着台灯的明灭断续，整间装潢素净的指挥室都在跟着灯光一起明、暗、明、暗。

　　达米安·威克玛将军坚毅又略带忧伤的脸庞，同时也在光明和黑暗之间闪烁着。

　　一阵短促而庄严的敲门声响起。

　　达米安·威克玛已经等了这敲门声整整一晚。

　　他伸手晃了晃台灯，让它暂时稳定一下，然后提高声音道：

　　“进来。”

　　门开了。

　　一个瘦削但看起来相当精明的兽人军官从门口探出了头，正是达米安·威克玛自己的首席副官。

　　“你回来得真晚，我已经等了你很久。”达米安·威克玛淡漠地冲副官点了点头，“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副官走进办公室，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办公室门，门扇闭合发出的咔哒声在外面那条空旷的军营走廊里回荡着，“只是那群魔族佬在展销会上又搞了好多无聊的仪式，拍卖会什么的，耽搁了时间。”

　　“拍卖会？”达米安·威克玛挑了挑眉毛，“卖什么的？”

　　“卖的是珍贵、美丽而无用的废物。”副官耸耸肩，总结道。

　　“啊，”达米安·威克玛微微一笑，“看来他们兜售的是信仰。”

　　两人对视片刻，会心一笑。

　　副官解开自己军服领口的扣子，走到达米安·威克玛的柜子前，伸手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哗哗作响的蔷薇城咖啡。

　　“水壶里有热水。”达米安·威克玛伸手示意了一下，“这么晚了，我知道你会需要泡点咖啡喝。”

　　副官感激地点点头，抄起桌上的热水壶，开始忙活着冲泡咖啡。

　　尽管达米安已经顺风顺水地升职为光荣联邦“荒芜守望”师团的副师团长，即便在兽人将星荟萃的荆棘城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但这位年轻将军依然没有什么架子可言，甚至旁人很难想象，他其实出身于至高无上的威克玛氏族，而且乃是被俘的前任联邦大统领道尔顿·威克玛的亲侄子。

　　想当年，副官从达米安·威克玛的侍从做起，跟着他在军中一路高升，如今已经快有二十个年头了。

　　他心里清楚，尽管相对于将军的军衔和副师团长的职务来说，三十岁出头的达米安似乎有些过于年轻，但这个将门子弟胸中的韬略绝不亚于威克玛氏族的任何一位前辈。

　　副官轻车熟路地用达米安的水壶冲泡好咖啡，给达米安和自己一人分了一杯，这才在办公桌对面的皮椅子上坐下来，疲惫地长舒了一口气。

　　“‘浪潮’商会在展销会上摆出来的装备，你都看过了？”达米安问，“质量怎么样？”

　　副官知道，年轻将军之所以要在今晚把自己派去“皇家伯纳乌”俱乐部参加展销会，为的就是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放下咖啡杯，郑重地考虑了一下，答道：

　　“装备质量不错，即使是在魔族产品里也算好东西。当然啦，齐格飞将军肯定看不上这些魔族货……”

　　“任何不是联邦国货的东西，齐格飞都瞧不上。恐怕就算把霜枫岭的装备摆到他面前，这老东西也要嘴硬说还是兽人的装备更好。”达米安冷笑着讥讽道。

　　齐格飞将军是“荒芜守望”师团的师团长，也是达米安·威克玛和副官的顶头上司。

　　据副官所见，达米安一向对齐格飞将军缺乏敬意，而一向以脾气火爆著称的后者，或许是出于对威克玛氏族的敬重，居然也一直甘愿压下火气、容忍着达米安的无礼态度。

　　副官有时候真的怀疑，“荒芜守望”师团这一对儿脾气截然相反的军事主官副官，到底能不能在真正的危急关头携手合作。

　　“只可惜，军部那群管后勤的老东西，也觉得‘浪潮’商会给那批装备开价太高了……”达米安有些焦虑地掐住眉心，“……他们就无法理解，这群魔族商人不是慈善家，在战争关头冒险把装备运来荆棘城，肯定是要狠狠赚上一笔的！这钱都不愿意出，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是钱，而是士兵的命……”

　　“事实上……”副官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听到的传闻，“……我听说鲜血议会那边在考虑直接用武力接收‘浪潮’商会手里的这批装备，分文不花。”

　　“他们疯了！”达米安张了张嘴，随即怒道，“‘浪潮’商会是魔族的产业！我们已经在燃晶峡谷被帝国人搞成个样子，难道还要为了省一笔军费去惹恼另一个南方霸权、甚至是潜在的盟友吗？”

　　副官耸耸肩，表示这又不是自己的主意。

　　“我要给沃克将军写封信，军费和后勤那边是他在管，对不对？”达米安从桌上揽过一沓羊皮纸，提起墨水笔，开始带着一丝烦躁奋笔疾书。

　　“恕我直言……”副官清楚，以自己和达米安·威克玛的关系，大可敞开心扉，“……如果您当初同意接任大统领一职，而不是把职位推辞给您的埃里克表弟，现在根本不用有这么多麻烦……如果您是联邦大统领，而非一个副师团长的话，即使是沃克将军也必须乖乖听您的话。”

　　“道尔顿叔叔只是被俘，不是牺牲，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而即使是埃里克表弟，也只是在叔叔不在的时候代行大统领职务而已。”达米安有些严肃地停笔道，“更何况，我现在有‘荒芜守望’这边的事务要操心。”

　　副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必须承认达米安说得有道理：自从战火聚焦到荆棘城，已经有好几支联邦内地师团都进驻了荆棘城，而原先的“荒芜守望”师团长齐格飞将军，也不得不把主要精力花在协调各个军团和整理防务上；

　　至于“荒芜守望”师团自己的作训、管理这摊子事，在齐格飞将军分身无术的这段日子里，则只能交给副师团长达米安·威克玛来负责。

　　战争把每个人都搞得焦头烂额。

　　“所以，等我和沃克将军那边联络好，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皇家伯纳乌’俱乐部，去跟米奈托斯卡小姐把军购事宜商量好。”达米安沉声道，“战争前夜的每一批资源都价值连城，这批装备我们必须拿到手。”

　　副官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咬牙道：

　　“……达米安，有件事我觉得您有必要知道。我去参加‘神赐利刃’展销会的时候注意到，尤利娅·米奈托斯卡分会长对于把装备卖给我们这件事，好像忽然变得不那么积极了。”

　　“‘不那么积极了’？”达米安愕然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之前不是还三番五次央求我们买下装备吗？”

　　“我也不好说——”副官挠挠头皮，“——但我感觉，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急着想要敲定生意、把钱拿到手了，就好像——”

　　窗外传来的一声惊天巨响，猝然打断了两位军官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