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血色之瞳
十一月里第二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
11月下旬的某日，谢林从多比那里收到巴托里亲王求见的信息。
算起来，谢林和巴托里重建旧盟也已经有一年多了，期间吸血鬼为他征战四方，不但攻打过狼人部落，还为他暗杀过金斯莱·沙克尔，是谢林手中的一把利刃。当然，以此为交换，吸血鬼的势力也迎来长足的发展，不但在翻倒巷有了一席之地，还获取了难以想象的各种资源和财富。
既然巴托里亲王亲自求见，谢林没理由拒绝。
在昏暗幽深的斯莱特林密室内，碧绿色的魔法烛光微微摇曳，映照出石壁上的蛇形雕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水滴从天花板的岩缝滴落，在沉静的地下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谢林坐在真龙王座上，目光悠然地望向对面那道曼妙而神秘的身影。
那是一位极致艳丽的女性，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鲜红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懒散而妩媚的笑意。她身穿暗红色的丝绒长裙，裙摆铺展在地面上，如同一片浸染鲜血的华美绸缎。她的金发微卷，精致的五官完美无瑕，宛若一尊雕刻出的古典女王。
来者正是伊丽莎白·巴托里亲王，大不列颠残存的吸血鬼一族首领，一个活了数百年的古老存在，却偏爱以少女的姿态示人。
“亲王殿下，许久不见。”谢林微微一笑，眼神平静。
“哦，亲爱的谢林，你可让我好等啊。”巴托里亲王轻叹了一声，缓缓迈步走近她的盟友，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戏谑，“我差点以为，你对一位美丽的女士失去了兴趣。”
谢林微微挑眉：“如果亲王殿下是为了这些无谓的寒暄而来，那恐怕今晚的会谈会比我预想的还要无趣。”
巴托里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金色的发丝，似笑非笑地望着谢林。
“你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她轻叹，随即收起玩笑，神情渐渐变得正经，“好吧，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单纯地调戏你。”
谢林静静地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巴托里亲王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低声道：“我想把一个孩子，托付给你。”
谢林微微一怔，目光微敛：“托付？”
巴托里轻轻点头，转过身，对着身后黑暗的一角勾了勾手指：“出来吧，娜塔莉娅。”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外表宛若十六岁的少女，但谢林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年龄远远不止如此。她有着清纯而冷艳的五官，黑色长发被扎成双马尾垂落在肩侧，微微晃动间，发丝泛着幽暗的光泽。
她的肌肤比普通人更白皙，几乎像是瓷器一般，但最令人瞩目的，是她那双深酒红色的瞳孔——它们在昏暗的密室中，散发着一种隐隐的光辉，仿佛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娜塔莉娅静静地站在巴托里亲王身后，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地望着谢林，目光清冷而戒备。
谢林的目光微微一凝：“她的瞳孔……”
“你注意到了吧？”巴托里亲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她缓缓地走到娜塔莉娅身旁，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悠远：“她是个异类，谢林。她拥有四分之一的吸血鬼血统，却不喜欢黑暗，不喜吸血，反而喜欢阳光和人类的食物……这样的存在，在我们的族群里，活得并不容易。”
谢林点点头，表示理解。吸血鬼社会里自有它自己的一套规则，是一个等级结构非常森严的社会，下位吸血鬼是无法违抗上位吸血鬼的命令的。而进食人类血液是吸血鬼获取力量的最快途径，一个不喜欢吸血的吸血鬼自然会被视为异类，难以融入吸血鬼社会。
同时，他注意到娜塔莉娅的手指在微微收紧。他没有出声，他知道巴托里亲王还没有说完。
果然，巴托里亲王继续道：“更严重的是，她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族人们视她为异类，对她排斥、厌恶，甚至……恐惧。”
谢林的眼眸微微一沉，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他们恐惧她什么？”
“她的血统……恐怕来历不凡，”巴托里亲王斟酌着语气说道，目光幽深：“她虽然只是一个混血，但却拥有天生的隐匿天赋，能够将身形完全融入黑暗，化作一道阴影移动，在黑暗中几乎无法被捕捉，要知道这本是极稀少的上位吸血鬼才拥有的本领。除此之外……”
她顿了顿，缓缓抬手，指了指娜塔莉娅的血红双瞳：“她觉醒了吸血鬼中极为罕见的血瞳天赋。”
谢林的眼神微微一变。他曾经在格兰芬多所创造的幻境中与吸血鬼先祖弗拉德密迩交过手，所以他对吸血鬼的古老传承比任何现代巫师都要了解的多。
吸血鬼的种族天赋也有分等级的，变成蝙蝠和催眠只是最低级的能力，能够化作阴影或黑雾移动则是高级天赋，但都比不上传说中的那几种顶级天赋，而血瞳正是其中之一。
巴托里亲王继续道：“血瞳天赋赋予了她极为恐怖的锁定和追踪的能力，让她可以通过目光给目标种下标记，一旦被她的瞳力锁定，无论目标逃到何处，如何躲藏，她都能无视一切距离和障碍，定位到目标的所在位置，让人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虽然早已知道血瞳天赋的强大之处，但巴托里的描述依然让谢林微微动容。他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听起来，确实是极为强大的天赋。”
“是的。”巴托里亲王笑了笑，但很快，笑意渐渐敛去，她的目光中浮现一丝深深的凝重：“但也是一种诅咒。”
谢林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在古老传说中，这双眼睛是吸血鬼的一个诅咒，”巴托里亲王轻轻叹息，低声道：“血瞳的拥有者，最终都会成为吸血鬼的猎杀者。”
娜塔莉娅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依旧保持沉默。
巴托里亲王继续道：“传说中，拥有血瞳的吸血鬼，会不断地吸收同类的血液，以此让自身不断升华……换句话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整个族群的威胁。”
谢林的目光幽深，轻声说道：“所以，你想把她交给我？”
巴托里亲王点头：“她无法留在吸血鬼城堡里，否则迟早会出事。而你是我最能信任的盟友。”
谢林看向娜塔莉娅，少女仍然低着头，指尖紧握着衣角，像是习惯了被人议论和决定命运。
片刻后，谢林缓缓开口：“娜塔莉娅。”
少女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谢林那双深邃的眼眸。
谢林看着她，声音平静：“你愿意跟着我吗？”
娜塔莉娅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林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巴托里亲王，轻声道：“既然如此——人，我收下了。”
……
巴托里亲王的身影消失在密室深处，石门缓缓闭合，封锁了外界的光线。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微弱的魔法烛火摇曳，投下幽暗的光影，将阴冷的石壁映照得仿佛流动的深渊。
谢林站起身来，走到娜塔莉娅的身旁，目光落在那仍旧怯怯站在一旁的少女身上。
从近距离看，娜塔莉娅其实相当漂亮，在微弱烛光的映衬下，她的五官非常精致，就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般，尤其是她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如同两颗红宝石一般闪着灵动而神秘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无法将目光移开。
只不过她的身形有点太过瘦弱了，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的那种。这大概是因为她不愿意吸血而导致的身体营养不良。
此刻，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娇小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着，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微微泛白，看起来是多么地软弱无助，就像迷途的小鹿，孤独的等待着援助。
她明明看上去只有十六岁的模样，但她身上那种孤独寂寥的气息却与这副青春的外表格格不入。
谢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可以想象得到女孩现在的心情。
她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而且还不被族人所接受，受尽歧视和排斥，甚至也有可能遭受到霸凌，一个人在孤独中长大，不知何为亲情和爱，现在还要被族人所抛弃，被迫一个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投靠自己这个外族。
谢林虽然可以为了野心和霸业而采取铁血手段，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正常人的恻隐之心。
这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孩子。
她的经历和卢娜有点儿类似，但比后者还要更惨一些。
谢林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刚好，我正需要一个藏宝库管理员，替我管理藏宝库里的各种炼金物品、素材和宝物，这项任务就交给你，如何？”
娜塔莉娅微微一颤，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谢林，红色的眼瞳中浮现出一丝迷茫，还有深深的不安。
“……藏宝库？”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生涩，像是对这个陌生的提议毫无准备。
谢林微微点头，语气平静而坚定：“你需要一个身份，也需要一个安身之处。”
娜塔莉娅咬了咬嘴唇，指尖不安地捏紧了衣摆，像是还未从自己的处境中反应过来。
她已经被族人所抛弃，事实上，在这之前，在吸血鬼族群中，她一直是个异类，没有人接受她，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会被人孤立、被厌恶、被排斥……即便是收留她的巴托里亲王，最终也只能选择将她送走，因为她的存在只会给族群带来不安。
她的世界，就像是永无归属的流浪者一般，永远没有停靠的港湾。
谢林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你很害怕陌生人吧？”
娜塔莉娅微微缩了一下肩膀，没有回答，但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林眸光一沉，随即语气柔和了几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你再也不会被驱赶，再也不会被丢弃。”
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形的暖流，轻轻撞进了娜塔莉娅的心里。她怔怔地看着谢林，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又带着几分近乎无法置信的渴望。
“家？我能有家吗？”她嘶哑着声音说道。
“可以，”谢林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只要你愿意答应我的一个要求，我便给你一个家，让你从此以后不再漂泊。”
“什么要求？”娜塔莉娅怯生生地说道。
谢林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亦已不足一尺，接着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我会在你身上种下侍魔印记——这是一个主奴契约魔法，从此以后，你将属于我，此生都无法背叛。”
娜塔莉娅的眼神微微一黯，她当然明白。
吸血鬼内部也有类似这样的契约魔法，让上位吸血鬼可以轻易地操纵下位吸血鬼的生死，让下位吸血鬼成为最忠诚的奴仆，永远都不敢背叛。
她心中明白，这是谢林给予她信任的前提，也是她唯一能换取这份庇护的代价。
她别无选择。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最终，娜塔莉娅轻轻地吸了口气，抬头望向谢林，语气怯生生却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她那双酒红色的瞳孔中仍然带着深深的不安，但那抹惶恐的迷茫中，却多了一丝决然的勇气。
谢林看着她，确认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后，才缓缓伸出魔杖，咏唱古老的咒文，召唤出侍魔契约。
随着娜塔莉娅完成她的咏唱，卷轴燃烧起来，娜塔莉娅的颈侧浮现出一个繁复的黑色印记，宛如一条缠绕在脖项上的蔷薇荆棘，隐隐闪烁着微弱的魔力波动。
娜塔莉娅感觉到一丝微凉的气息渗入肌肤，带来一股陌生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触碰那个印记，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魔力震颤，让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主奴契约——成立！”虚空中传来呢喃不清的声音，谢林已习以为常，但娜塔莉娅却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有所变化，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从此刻开始，她的一切都将属于眼前的这个少年。
谢林看着她这幅不安的模样，微微一笑，伸出手，缓缓抚上她脖颈上的印记。
指腹划过她雪白肌肤的瞬间，娜塔莉娅的身子轻轻一颤，本能地想要缩回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乖顺地站在原地，任由他触碰那象征着束缚与归属的印记。
她垂下眼睫，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初次涉世的雏鸟，既惶恐又茫然。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魔侍。”谢林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直接烙印进她的意识里。
娜塔莉娅微微张了张嘴，喉间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声音。
她的人生从未有过明确的方向，她从未被真正接纳过。可现在，她至少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归属之地——哪怕这份归属是以印记为代价，她也愿意接受。
这一刻，她心中那种无依无靠的恐惧，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所取代。
那种力量，名为臣服。
她轻轻点头，低声道：“是，魔侍娜塔莉娅，参见吾主。”
这一声称呼，仿佛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竟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安心与踏实。
【“侍女”娜塔莉娅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