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为龙》


    浪花滚滚，拍击着河岸。二十丈宽的玄参大河，将越州从中间划成两半。


    几艘渔船顺着河水，缓缓移动，船上的渔民正在殷勤的撒着渔网，打算多捕一些鱼。


    忽地，天上飘过一大片云，白云布满了这片天空，将蓝蓝的天空遮住。


    “太子殿下，咱们已经到越州朱砂寨了。”云朵上，一蟹脸将军提着两柄铁叉，恭敬地看着站在云层中间的那人。


    云层上站满了类似蟹脸妖将一般的水族，龟书记、鲤校尉等围着位于中间的太子，周围则布满了虾兵。


    而蟹将军口中的太子敖子逸，身穿明光绣金甲，腰挂白鹿剑，额头上长着两个一尺长的龙角，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此刻，他正低头注视着河面上的渔夫们。


    “今年被凡人捕走的水族多吗？”看见某个渔夫拉起满满当当的一网鱼，敖子逸好奇的问道。


    作为玄参河龙宫龟丞相第十七房小老婆的弟弟的媳妇的姐姐家的隔壁邻居的私生子，归逸靠着枕边风成功成为敖子逸身边的书记官，见敖子逸发问，他连忙从身后背着的龟甲里掏出一册文书。


    “今年水势不错，水族子弟比去年多生了一倍有余，目前我玄参河尚能容纳，但是如果不采取措施，那么几年之后，我玄参河水族数量会暴增。”归逸摊开文书，朗声念着。


    玄参河龙王敖嘉年事已高，快要到寿限了，所以自十年前开始，春末夏初、秋末冬初一年两次的巡河事宜，已经由大太子敖子逸代劳。


    “今年渔民鱼获如何？”敖子逸想了想，对负责日常巡河事宜的蟹将军问道。


    “殿下，据我和虾副将军得来的情报，今年渔民的收获都比去年多了三成。”蟹将军道。


    “三成？太少了，从今天起，让手下兵士驱赶鱼群，将那些老弱病残的水族送到渔民手里，然后再挑选一部分天赋异禀的水族送到龙宫点化成妖。”


    敖子逸安排好了之后，又问了些朱砂寨河段的事情，之后又继续往下游飞去。


    归逸等水族也驾云紧随其后，而蟹将军则在想如何抢占虾副将的名额，多点化一些蟹族。


    渔船上，一个老渔民拉起一网，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爹，你看，云飘走了！”他十三岁的女儿站在船头，望天大喊。


    “朱儿，那是龙王爷在巡河，咱们有这么多鱼虾活命，都是龙王爷的功劳呀。”


    每年的特定时节，河上总会飘过一大团云，久而久之，河岸两侧的人们都说是龙王爷在巡河。


    …


    星光璀璨，夜色撩人。


    河岸不远处，一座村庄燃起大火，黑烟滚滚而起，火光照亮了周围。


    敖子逸刚好带着手下来到这处河流，见远处黑烟滚滚，他凝眼一看，心中已然明了。


    那黑烟里，充满了妖气，敖子逸作为龙太子，神职在身，自然是躲不过他的眼睛。


    “鲤校尉听令，命你捉拿此妖，不得有误！”


    鲤校尉领命带着虾兵驾云，奔向黑烟处，而敖子逸则带人沉入水中安营扎寨。


    自上古三族大战后，各地龙族退守江水河流，接受天庭册封，担任各地龙王，神职在身。而在龙宫任职的水族虽然没有神职，但是久受龙气熏陶，妖气不浓。


    不多时，妖怪已经被捉拿归来，敖子逸审问之后，就地处斩。


    龙王不仅要负责一地风调雨顺，有的时候，也要护佑一方人的安危。


    ……


    龙宫里灯火通明，鱼虾蟹鳖游走，珍珠珊瑚点缀其中。


    大殿里，老龙王搂着一位身材妖娆面容姣好的女子，看着蚌女们跳舞。


    “父王，儿臣回来了。”


    敖子逸巡河完毕，回到龙宫，前往大殿向父王交旨。


    “好好好，一切事宜交给你，我很放心。”敖嘉随意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歌舞，手却不老实的在怀中女子身上游走。


    敖子逸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自从二十年前这女子入宫，做了老龙王的妃子之后，龙王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也逐渐不管事了。


    回到自己的宫殿，敖子逸继续处理着事宜。玄参河是条大河，人口众多，面积辽阔，所以事情也很多。


    “王兄，还在忙吗？”


    敖子逸抬头一看，一位约莫十五六岁面容的小女孩，正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在虾兵蚌女的陪伴下，正站在大殿门口，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是敖子逸的三妹和四弟，三妹已经一千五百多岁了，而四弟才七百岁，都还没有成年。


    至于二妹，在二千岁成年后，就远嫁西海龙王的侄子，如今已经二百多年了。


    敖子逸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弟弟抱了起来，和妹妹聊着天。


    “哥哥低头，我给你一个惊喜。”


    龙二太子年纪幼小，性子跳动，他手背在后面，示意敖子逸低头。


    随后，他在敖子逸头上的龙角上挂了一串水草编的花，笑着拍手，他和龙二公主短短的龙角上，也挂着同样的花。


    嬉笑声，传到了殿门外，敖子逸摸着龙角上的花，露出了笑容。


    ……


    “大胆妖孽，竟然敢入侵龙宫，不怕天兵天将下凡捉拿尔等？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蟹将军收拢手下的蟹兵，摸着折断的手，对着正在烧杀的妖怪们怒吼。


    “天兵天将算啥，我先杀了你再说。”


    那些妖怪却不在意，继续和龙宫的虾兵蟹将们战斗。


    “归逸，快快开启宝库，取出珍藏的秘宝，退敌！鲤校尉，你带兵去保护我父王。”


    敖子逸手持长剑，镇定自若的下着命令，安排对策，接着，他带兵上前，救援被围攻的蟹将军。


    然而妖怪越来越多，龙宫被打的节节败退。


    “不对劲，大家的实力怎么退了这么多？”敖子逸皱眉道。


    “不止是他们，你也没发现你的实力退步了吗？”


    一声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敖子逸回头一看，正是父王宠爱的锦鲤妖。


    “怎么是你？”敖子逸问道。


    “当然是想借你们父子龙身一用啊。”那女子娇媚一笑，随手一扔，把敖嘉的头颅扔了出来。


    老龙王头颅一出来，龙宫士气一降。


    “你竟然敢如此！”敖子逸怒发冲冠，一剑刺死一个妖怪，但是他却感觉功力在逐渐消退。


    “我敢的事情，还多着呢。”话音未落，几个妖怪压着敖子逸的弟弟妹妹，来到了大殿。


    见此，敖子逸眼角出血，怒意直冲云霄。他挺身上前，准备施展龙族禁术，没想到手脚一软，体内法力消失不见，周围的手下也差不多瘫倒在地。鲤校尉，蟹将军等，早就被杀死。


    “哥哥，哥哥！”敖子逸的弟弟妹妹们化作龙身，被妖怪捏住脖子，而锦鲤妖则带着剑向躺在地上的敖子逸走来。


    敖子逸看着两三米长的弟弟妹妹，一声怒吼，化作二十多米的青龙，准备临死一搏。


    忽地，一阵光闪过，众妖眼睛一闭，待张开眼睛，敖子逸已经消失了。


    “给我找！”锦鲤妖一怒，看着被抓住的两条幼龙，还有身后敖嘉巨大的肉身，下着命令。


    血液汇集成河，水中火在熊熊燃烧，将龙宫烧的干干净净。


    …


    “禀玉帝，玄参河龙宫大太子勾结妖魔作乱，弑杀父亲兄弟，臣请陛下明察。”水神道。


    玉帝坐在大殿上，仔细看着水神提交的证据，“命雷部天尊领天兵天将一万，捉拿逆龙。”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敖子逸睁开眼睛，只见归逸正不停的摇晃着他，龙宫龟丞相则坐在一边疗伤。


    龟丞相的龟甲，已经布满裂痕。


    见敖子逸醒来，龟丞相道：“这次的敌人非常强劲，对我们是谋划已久，我为了逃离龙宫，耗尽寿元，如今没多久可以活了。如今，雷部天尊又在追杀我们。”


    龟丞相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看着龟丞相疲惫的面庞，敖子逸张了张嘴，泪水流了下来。


    “我父王，我妹妹，我弟弟他们……”


    “是谁！要对我龙宫下此毒手！”敖子逸怒吼，龙鸣阵阵。


    “殿下，如今还有一法，可以查到凶手。”龟丞相虚弱道。


    归逸闻言一愣，但是龟丞相摇了摇头，继续道：“我龟族有秘术可查因果，我以性命为火，以殿下神性龙血为引，可以查到二太子和二公主的下落。”


    “好！”敖子逸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


    失去了神性龙血，他就失去了神职，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妖了。但是对于他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龟丞相取下背上龟甲，血流了一地，他结了手印，施展禁术，归逸则扶着虚弱的敖子逸。


    地上的血飘了起来，形成一道水镜，水镜里，三只龙正在一个大鼎里面熬煮，锦鲤妖在一旁服侍，一个人正在不停的吃着。


    敖子逸目光一凝，他已经认出里面的龙了。


    老龙王，弟弟，妹妹。


    镜子一转，露出了那人的面容。


    这人，赫然是雷部天尊！


    接着，又有一人来到雷部天尊旁边，他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玄参河的归属你可要记得！”


    水神的声音传入敖子逸的耳朵。


    敖子逸一直都知道，水神觊觎他们玄参河已久。


    “听闻雷部天尊好吃龙肉，没想到是真的。”龟丞相说道。


    “为了口腹之欲，就构陷天地正神，好一个雷部天尊！”


    “殿下以后要小心了。”龟丞相说完，就化作尘埃死去。


    “为神冤死，那我就化为妖魔，除尽这三界的恶。”


    亲人被人食用，手下尽失，自己也成了逆贼，敖子逸此时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头上原本饱满精致的龙角，现在已经变得干枯峥嵘。


    “我们去十万大山，我要做万妖之王！”


    敖子逸强撑起身子，向越州南方的十万大山走去。


    ……


    “妖龙王，你真要反天？”


    十万大山中心，万妖峰，众妖云集，敖子逸坐在最中间。当年的俊朗青年已经老去，距离敖子逸来到十万大山，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这天，充满了污秽，我得去清一清。”敖子逸轻声说道。


    归逸站在一旁，向十万大山的其他妖王说着计划。


    妖族们不停的争吵着，整个万妖峰像菜市场一样。


    吼！


    猛地，敖子逸化作巨龙一吼，万妖峰为之一静。


    在他的龙吼下，万妖低下头颅。


    反天庭，就此开始。


    …


    万妖伐天之战，已经进行了一百多年了。十万大山，天庭都各有胜负，不过大家都死伤惨重。


    虽然天庭神仙多，但是十万大山的妖王出山之后，隐居的妖神们也出世助拳。


    万雷阵阵，雷部天尊站在天上，和归逸对阵。


    归逸哪里是雷部天尊的对手，此刻被天尊打得直吐血。


    忽地，归逸龟甲里飘出一物，那物见风就长，细细一看，竟然是敖子逸。


    当初二十多米的青龙，如今已经可以化身万里之巨。


    敖子逸龙口大张，猝不及防之下，雷部天尊被他吞入腹中。


    随后，敖子逸施展自创的万龙道，将雷部天尊炼化，夺取了他的法力。


    接着他一吸，整个三界死去的妖魔天兵天将，都被他吞了。


    他感受着体内的法力，知道自己已经快无敌了。


    他飞入天庭，和玉帝对了三掌，不分上下。


    逆天，功成！


    ……


    为龙者，兴云布雨，恩德一方！


    为龙者，护佑天下，安国救人！


    为龙者…


    敖子逸站在万妖峰顶，看着新成立的妖庭。


    他想起了幼时父亲对他的教导，想起了当初抄了很多遍的《为龙》，想起了百姓对他的感谢。


    当初玄参河上的渔家女朱儿，大概都不知道转世多少年了吧，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和玉帝划天而治之后，他总是经常想起以前做太子时的事情。


    “归逸，这一战，死伤如何。”他突然问道。


    当初的书记官，现在也做了这妖庭的丞相，掌管半个天下。


    归逸摸了摸胡须，从龟甲里掏出文书，就和当初在玄参河上一样。


    “算上凡人百姓，山间水里的兽鸟，死伤多如繁星。”


    “多如繁星吗？”


    敖子逸喃喃着，又想起了往事。


    ……


    一声龙鸣，十万里之巨的青龙遮云蔽日，在天空中盘旋。


    雷打电闪，风起云涌。


    雨，就这样下了起来。


    归逸摊开手掌，落在手心的，赫然是血雨。


    血雨下了三年，青龙的身体也从十万里逐渐缩小，如今只剩一米了。


    而这天下在血雨的泽润下，万物复苏，草木兴盛，当初被打坏的山河被复原了，被牵连死去的生物复活了。


    亿万人，高诵着敖子逸的名。


    最终，敖子逸灰飞烟灭，一颗鸡子大的龙珠，落入了归逸手中。


    他高举手中的龙珠，高喊：“青龙不灭，为龙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