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
“垄断？这......虽然的确会稳定一些，可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国家，都算不得是什么好事吧？”
“难道就没有一些更体面的法子吗？”
扶苏当然知道垄断二字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一家产业把持着一个普天之下仅此一家的技术。
然后这么一家产业让全大秦的人想要买这件技术所产出的产品，就只能购买这一家的产品。
这样的确是个赚钱的好法子。
毕竟物以稀为贵。
只要整个市场只能有一家能售卖这种东西的人，那么这家产业就能独自给这个产品定价。
无论是从中牟取暴利，还是选择将其独自占有、拒不出售。
这就都是人家自己的自由了。
但可以预料到的是，若是选择前者，那么这个企业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只消短短几年，就能从最为贫穷的普通农民百姓，摇身一变成整个郡县的首富。
乃至是天下巨富也未尝不可！
若是官府去主动垄断这项技术，自然也能从中赚到堪比赋税的收入。
但有利就有弊。
既然人人都能想明白垄断只是为了圈钱，而阻碍了他们也能拥有这种享受和权益的手段。
那么自然人人就都会对于垄断这两个字感到深恶痛绝！
无论是官府去做，还是各地游商去做。
都一定会引发百姓的极其庞大的怨言。
毕竟人们是不太喜欢看到某些别人拥有的东西，自己却没有的。
所以若仅仅是为了稳定精盐的市场，或是给大秦赚一些钱财。
那么扶苏宁愿忍痛不去售卖这些精盐。
毕竟钱要是没了还可以再赚，但是刚刚安抚好的民心和平息下去的民怨若是再度反弹。
那现在的大秦可能就真有些吃不消了。
所以在姜承奕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否定了姜承奕的建议。
他现在觉得。
国运论当中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现在姜承奕现在讲的盐铁论，或许在当下看来，其实并没有学习和施行的意义。
却不料姜承奕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首先，这对于百姓绝对是一件好事。”
“因为若是官营精盐，至少能保证精盐市场的物价平稳。”
“一旦精盐产量增加，甚至可以适当降低盐价，从而让某些百姓有机会品尝到精盐的味道。”
“况且，若是将提炼精盐的法子广而告之，作为原料的粗盐价格也会不断水涨船高。”
“长此以往下，哪怕有官府和朝廷的管制，在暴利的推动下，粗盐价格还是会越涨越高，直到到达一个让百姓望尘莫及的高度！”
“你要知道，若是利润能达到百分之三百，那些逐利者甚至能将自己的头放在铡刀之下！”
姜承奕的语言中条理清晰，脉络分明。
听得扶苏震惊不已。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刚刚开始听姜承奕讲课的时候。
姜承奕只要一眼，便可以看出他所看不到的东西。
而仅仅是涌上三言两语，便能将他原本的想法轻易改变。
让他不得不去思考他之前所遗漏的东西。
而现在姜承奕则是讲得很清楚了。
他也就有些木然地点点头。
在还没有海水提盐法的大秦，盐巴也是一种重要的矿产资源。
和铜铁这类能铸造武器的矿石的重要程度是等同的。
所以能做到让盐巴的市场趋于稳定，对于大秦而言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甚至就算大秦掌握了将盐巴从海水当中提炼出的技术，也绝对没法保证盐巴能够完全供应百姓的许久。
所以大秦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盐铁的官营！
只有这样，才能让大秦的交易市场的抗风险能力大幅度增加。
从而不会因为一点儿外界的扰动或是内部的某项产品的增减就迅速崩塌！
而一旦放开盐的采买甚至提炼粗盐的技术。
这些要求就全部成了一纸空谈。
毕竟嘛......
正如姜承奕口中所说。
人们在追逐利益的时候，是会在潜意识中将风险自动降低的。
哪怕刑法在姜承奕的改善之下已经极具威严。
但却还是没法彻底改变这样的情况。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扶苏好歹也是儒家学生，对人性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了解的。
因此他也没有反驳。
而是默默认同了姜承奕的观点。
不过思考了片刻过后，他又张口问道：
“那老师......大秦朝堂拥有提炼精盐技术的事情已经在全国各地都散播开来了，还有不少百姓正在等着尝鲜。”
“若是我们不将其售卖出去，可未必是所有百姓都能看懂我们的深意的。”
“这样虽然对百姓有益，但学生着实看不出这件事对大秦的意义是什么。”
“大秦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长治久安的社会，而不是无数钱财，毕竟钱财现在甚至连粮食都买不到。”
“放权售卖盐巴会让经济不平衡，而若是垄断售卖则会让大秦的治安不再平衡，这不是半斤八两吗？”
“学生觉得，这精盐，恐怕还是不卖的好！”
扶苏直言不讳。
他将自己的问题全部都和盘托出，想要从姜承奕那里听到一个答案。
而姜承奕则是嗤笑一声，显得极为不屑。
“所以你以为，我让大秦将盐铁官营，做到百分百的垄断就是为了赚钱？”
姜承奕问道。
“难道不是吗？这垄断除了赚钱以外，学生当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对大秦的好处是什么了！”
扶苏也难得硬气了一回，没有屈服于姜承奕的寥寥一语之下，而是出言疑问道。
“赚钱只是垄断的好处当中最小的一个！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而垄断的确对你所担心的问题，也就是治安平衡的问题会有所影响。”
“只不过不是负面影响，反而恰恰是能让百姓进一步拥护大秦统治的正面影响！”
姜承奕心平气和解释了起来。
而扶苏也知道姜承奕说话向来不会是无的放矢。
在他都出言疑问后，姜承奕仍旧没有改口，就说明他这次仍旧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看到的东西。
而且姜承奕还明确表示了，这个法子会给大秦的治安带来正面影响。
所以他也就顺着姜承奕的话思考了起来。
只是无论怎么思考，他都不觉得垄断一个产业会增加百姓的民心所向。
他环顾四周。
身边空无一人。
他这才忽然想到。
一旁的蒙毅和嬴阴嫚也早都听得头晕目眩，带着冷饮离开了现场。
所以他也只能问姜承奕道：
“老师，学生还是不明白。”
“这垄断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百姓的民心更加趋向大秦的统治！又如何会让治安更加稳定？”
听到这话，姜承奕才停下手里捣鼓的东西。
扶苏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抬头又问道：
“让治安稳定，难道只有为百姓好，让百姓感化这一种办法吗？”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对人性的一种把控罢了。只要能抓住人性，就能抓住治安！”
扶苏摇了摇头。
“学生不明白，请老师解惑。”
看扶苏不理解的模样，姜承奕想了想问道：
“比如刚刚我在做冷饮，花费了不少时间，而你们三个哪怕是在太阳下暴晒，也愿意等我把冷饮做好，这是为什么？”
扶苏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回答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都想要喝老师做的冷饮了！”
姜承奕点点头：
“不错！因为你们都想要喝冷饮，而你们心中同时也清楚，冷饮只有我这里有，所以你们想喝的话就只能承受一些代价！”
听到这话，扶苏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他觉得自己理解姜承奕问题下所藏着的，真正想要问他的问题是什么了。
想要被人拥护，首先要有他所需要的东西，其次还需要将此项技术牢牢把持。
是为垄断！
而姜承奕也敏锐看出了这一点，趁热打铁接着问道：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们儒家很爱讨论人性的本质。”
“那么在你看来，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