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黑暗过后的黑暗

    无形的音波形成了一束两个成年男子合抱的粗大的死灰色波光，所过之处，卷起的千层泥沙，好像合成了一个巨大骷髅头的影子，朝着燕离发出强烈的死亡的咆哮。


    燕离抬手斩出一剑，光波如同潮水般被从中斩裂开来，但并没有完全裂开，就是说这一剑还不足以挡下孤鹰的绝技。


    孤鹰沉沉说道：“你只是没有根基的浮萍，空有外力加身，根本无法真正利用它们。就算你伪装得再像，本座也知道你仍然是你，这只不过是你怯懦的黑暗面，以为披上黑暗的外衣，就不是小丑了吗？”


    话毕，身后再一次呈出更多的磨盘。


    不知道对手的极限，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这次增加的数量不多，只有两个。


    但是效果却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光波有了新的助力，裂开的地方迅速复原，紧跟着以更加狂暴的势态回冲。


    被更加狂暴的光波冲回来，燕离身不由己地往后飞退，他当然不能不退，因为他的身体一沾上光波，即刻便会化作齑粉。


    龙吞神剑的咒印愈来愈深。


    向来它的变化，正是在被诅咒荼毒。


    诅咒本身其实没有对错，至少它确实一次次保住了燕离的性命。


    “来！”


    燕离发出邪恶的冷笑，低喝一声，那装满了数十里深坑的死怨之力，便一股脑地冲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来到他的身后，铺成了长达数百丈的黑色披风。


    右足猛一顿地，他的身形骤停，空着的左手往前探去。


    轰！


    一声巨响，在两个黑暗能量的剧烈碰撞下，空间明灭不定地闪烁着，仿佛随时可能崩毁。那毁灭一切的黑暗骷髅头居然停了下来，被燕离的一只手给彻底挡住。


    绝技的势愈大，遭受到的反噬愈是严重。孤鹰的势被完全挡下来，忍不住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无边际的黑暗，埋葬着永夜的孤独，那种痛苦，你明白吗？”燕离轻声道。


    “本座需要明白吗，你这个怪物！”孤鹰冷冷道。


    燕离的握剑的手张开，仿佛要拥抱天地，“难道我们这种存在，不能拥有光明和温暖吗？”


    “你根本无法领会！”他带着狰狞的表情盯住孤鹰，“我要毁灭你！”


    他的左手猛地抓紧，无量量的巨力在他的手掌中生发，那与他的手不成比例的光波居然被强行拧成了麻花，然后在孤鹰心神震动之下，“砰”的炸成了漫天的齑粉。


    孤鹰“哇”的一声，被爆炸的余波冲了出去，上身衣物寸寸破碎，加上反噬的伤害，五脏如在焚烧，连续几口血呕出，其后的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在地上翻滚，犹自不肯落了面子，但还没滚到头，就发现燕离已经追了上来。


    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得选择，只能释放紊乱的血气，放任其宣泄，否则别说调动真元反击，便是设法逃离的力气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磨盘依然没有消失。


    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分神强行维持了它们的存在；一个是他的真名的作用。


    那么很明显，影妖的作用确实带给他无穷尽的好处。


    燕离已经追了上去，离崖精准地刺向孤鹰的心脏。


    孤鹰又接连吐了几口鲜血，终于勉强清醒，迅速结了两个法印，真元从体内汹涌而出，凝成了一面没有任何法门依附的真元壁，实际上就是修行者的一种本能。


    这个时候他的灵识无意识地扫过燕离，忽然发现了一件让他精神大震的事情，紧跟着狂笑起来。


    在狂笑声中，离崖刺中了真元壁。


    真元壁一阵激荡之后便粉碎开来。


    孤鹰奋力地扭转身体，离崖“嗤”的没入他体内，却避开了心脏要害。


    “你死定了！”他吐着血却满面狰狞，双手张开，掌中便各自有一个小球出现，猛地丢向近在咫尺的燕离。


    “啵”的一声轻响，小球撞破了怨力的防护，直接击中了燕离。


    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两尊邪神，各自占据天上原的一方空域。


    想象一下青天白日突然被黑暗侵占的情景，无形的气机在上空涌动着。


    这个时候刚好醒过来的余秋雨，立刻就明白了燕离让他们先灌顶，自己却拖到今天的用意。他要是一灌顶，半个天上原都是他的，谁能在这么样个环境下破境？


    战场在数十里外，他却在深坑底下，加上不能动弹，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只能闭目努力修复伤势。


    却说燕离被小球击中时，才察觉到不对。


    他当机立断退了开去，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体，顿时勃发强烈的意志，“给我回来！”


    原来身体在怨力长时间的侵占下，已经濒临坏死的状态。


    在此前他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被怨力侵占的经历，尤其是这么样一个“半完全体”的状态。


    如果他承载灵魂的躯壳完全坏死，那么就如同失去了地基的房屋，顷刻间便会轰然倒塌。结果不用问，灵魂会被诅咒撕成碎片中的碎片。


    燕离强行将黑暗面收回，却也代表着，他失去了压制孤鹰的实力。


    这一切在孤鹰的灵识下，几乎无可遁形，所以根本不需要犹豫，直接奋起余力抢了上来，双手各自呈爪状，抓向燕离的要害。


    燕离眼看躲闪不开，咬牙一发狠，扭动身体的同时，硬挺着受了孤鹰的一爪，剧痛几乎让他抓狂，幸好勉强躲过了要害。


    跟着离崖归鞘，挡住了另一爪。


    真元的力量充沛无比，仅仅是仓促这么一爪，就堪堪达到了藏剑诀的临界点。


    根本无需犹豫，离崖紧跟着出鞘，凶狠毒辣地划向孤鹰的脖子。


    二人此刻都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实在不需要多余的客气。


    孤鹰重伤之下，气血大损，加上法域也挡不住燕离这一剑，不得已之下，带着强烈的不甘避其锋芒，身子一闪，便来到了燕离的左手边。


    藏剑诀临界点的一剑，直接让虚空断层，无量量的空气被吸入其中幻灭成空。


    孤鹰看得头皮发麻，怕是谁也没办法在这一剑下活命。


    他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藏剑诀的恐怖，并不单单是外力积蓄到顶点之后的释放，那是另一个层次的力量。


    虽然他对燕离的忌惮愈发深刻，但他依然抱着强烈的自信，因为燕离再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露出一个试图击垮对手的笑容，道：“你知道真元和真气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么？”


    燕离微微地侧身望过去，道：“曾经有人问过我类似的话，他说：‘你知道真气和元气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么？’，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孤鹰道。


    “我没有回答。”燕离淡淡道，“因为稍后他就变成了一具尸体，难道你喜欢回答一具尸体的问题不成？”


    “狂妄！”孤鹰再也忍不住，暴躁地吼道，“你以为真元是什么？那是仅次于元神的力量，你知不知道本座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像你这种被星海所眷顾钟爱的宠儿，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你又知道我什么了？”燕离满面讥嘲，“以为世界欠着你什么？不存在的。你在我面前自艾自怜，难道就能被眷顾钟爱了吗？我告诉你，你只会得到更深的绝望，因为我这一生从没有给过别人希望，尤其是敌人！”


    孤鹰心绪狂躁，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迎面拂来一阵阴风，吹得他骨髓发凉，猛地抬头一瞧，只见灵识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全都被可怕的黑暗所统治。


    这个时候，邪神已经出现到了第七个，而第八个也正在缓慢地成形。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去，这才醒悟过来，方才剧斗的时候，对方同时正在释放真名准备灌顶。


    一旦对方完全释放了真名……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缚神圈，目中杀机暴涨，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猛地向燕离冲了过去。


    燕离眼见无法继续拖延时间，转身就逃。


    “休想逃！”


    孤鹰抬手，身后磨盘里的亡灵便汹涌而出，如潮水般扑向燕离。


    同时他的双手接连扔出小球。


    燕离一面挥剑斩杀亡灵，一面躲避小球，体内真气剧烈消耗。


    那些亡灵被斩杀后没有气化，而是落到了地上，悄无声息地融入土中。


    那些被燕离躲过的小球，使得整个战场满目疮痍。


    孤鹰疯狂进攻，燕离用尽全力躲避。


    真元与真气的区别在哪里呢？


    最大的差距，当然就是数量。


    燕离真气告罄了。


    在一次躲闪时，他摔倒在泥土里，啃了满嘴的泥。


    难道这就是极限了？


    他努力地翻过头来，避免闷死在土里，抬头瞧了一眼第八尊显现的邪神，那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强大到他都还无法看清楚对方的形态。


    只有一个眼神，一个满带讥讽的眼神，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着蝼蚁。


    事实上，如果是真名决斗，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


    可惜不是，他是要灌顶。


    灌顶需要真正的真名。


    被镇压的真名，开始显化了。


    孤鹰显然感应到了不寻常的东西要出来，厉声叫道：“你没机会的，送你上路！”


    其身后十多个磨盘齐动，波光狂放如雷，冲向燕离。


    只差一点点！


    燕离瞳孔骤然收缩。


    难道要死在这里？


    “凤舞龙翔！”


    就在此刻，天地间蓦地爆出一声清喝。


    一道刺目的火光从远处闪电般冲了过来。


    燕离循声去看，只见冲天的火光之中，包裹着姬玄云那瘦小的身躯，眨眼间就挡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