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非一人承担的错

　　凤大勇转过头来，看到柳母还没有打完电话，走进病房迎上柳云的眼睛他咳了两声：“紫姗她……”

　　“她不肯来？”柳云倒并不算傻，失望在她的眼中闪现，然后长长的一叹：“是啊，为什么要来呢？”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只是明白过来得太晚，如果不是生命走到尽头的话，她真的能安安静静地想一想自己做过的事情，平心而论自己的对与错吗？那是不可能的，只要能活着一天，她就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身边的每个人。

　　如果她还能活下去，不止是凤大勇她会恨之入骨，就是她的母亲她也会记恨的，对自己的生命如此不上心，她怎么还能够像原来一样对她的母亲？说起来，她母亲带给她的伤害要重得多，比凤大勇要重太多了。

　　她并不爱凤大勇，可是柳母不同，那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看到凤大勇有些歉意的脸，她轻声问：“你恨不恨我？”

　　凤大勇看她一眼：“说不恨你信吗？”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切的起因都是和柳云胡混，如果他的生活中没有出现过柳云，现在他依然还和紫姗在一起，依然还是人人见到会敬称一声凤总的。

　　柳云讥讽地一笑：“李紫姗可以恨我，你和她的女儿可以恨我，但是你却不应该恨我，就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我的青春都用在了你的身上，过去的那几年可是我人生中最为亮丽的几年，没有人得到全给了你。你可有吃亏？”

　　她叹了口气：“凤大勇，我并没有感觉对不起你，因为我所求的就是你的钱，可是我的青春没有了、生命没有了，你的钱并不在我这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答应我，善待我们的儿子，孩子到底是无错的。”

　　直到提到她的儿子，她才忽然明白了李紫姗的心情——凤大勇正在壮年是不可能不结婚的，以后会有那么一个女人入驻她和凤大勇的家，然后她夺来的一切人家毫不费力地弄到了手中，还会拿她的儿子做个出气筒。

　　曾经，她拿宝宝的监护权来说事，现在呢她的儿子却要失去了母亲的护佑，在她找到真爱的时候，一心为将来的幸福打算，完全把这个有残缺的儿子扔到了脑后，现在她是愧疚的，因而也极为担心他的将来。

　　可是一切她都无能为力。她就要死了，不像是李紫姗还可以继续守护她的女儿，而她的儿子以后能依靠的只有凤大勇这个不靠谱的父亲，她信不过凤大勇，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凤大勇——她能让凤大勇把李紫姗母女抛下，那其他的女人就可以让凤大勇无视她儿子的幸福与快乐。

　　“答应我好好地对我们的儿子，不要让他受苦。”泪水爬满了柳云的脸，从来没有过的后悔抓住了她的心，为什么她不曾安下心来好好地教养儿子？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如果凤大勇再婚后妻子生了小孩，她这个有残缺的儿子还会得到凤大勇多少的怜爱？

　　凤大勇点头：“这个你放心，那是我的儿子。”

　　柳云看着并不能放心却没有其他的法子，能有的威胁也是如此的无力：“如果你对儿子不好的话，我变成厉鬼会来找你算账的。”多么的苍白，但是她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连把儿子托付的人选都没有。

　　此时柳母正在讲电话：“女儿就要不行了，千错万错我们以后再说，她想见你。”

　　“你真的让我去？你想清楚了？”柳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悲愤。

　　柳母当即点头：“你快点来，小云的时间不多了。”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她收了线进病房，正好听到女儿的话，她马上说：“我会……”

　　“不用了。”柳云看向她：“我有那么一点钱，会交给父亲代我儿子存起来，您的钱我是不会用一分的，我儿子也一样。”

　　柳母悲呼了一声：“小云，你不能这样说，你听到的只是我和凤大勇的气话，我不是气他……”她想不到女儿全听到了，看到女儿冷漠的目光她的心都要碎了，女儿是她身上的肉，怎么会不心疼呢。

　　柳云却摇了摇头：“不用再说了，妈。我爸呢？”她不想和柳母多说什么，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就算是有怨气又能如何？何况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和柳母浪费口舌不如留下力气好和父亲多说几句话。

　　“一会儿就到。”柳母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句，过去给柳云盖了盖被子，却被柳云轻轻地推开了：“凤大勇，给我一支笔和纸，然后你们出去吧。”她不想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尤其是在生命的最后。

　　凤大勇把纸与笔交给了柳云，在她的坚持下他退出了病房，而柳母不肯离开，柳云只是冷冷地对她说：“你出去吧，一会儿爸来了你再进来，我要写信，不想被人打扰。”但是她却不肯说是给谁写得信。

　　柳母离开病房后，凤大勇恨恨地瞪她一眼：“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那人！”柳母没有答话，她也知道女儿这个时候给那个人写信不对，可是女儿就要死了她怎么忍心阻止她呢？至于凤大勇她是恨透了他，但是眼下还不到算账的时候而已。

　　天，亮了。

　　律师给凤大勇打来电话，听说他无法来律师楼便让同事拿了委托书过来让他签字，凤大勇很感激地挂上了电话，想了想，他推开门进去看着柳云支吾了几句都没有说到正题儿上。

　　柳云看着他：“我没有时间你很清楚，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关于沈依依拿走的……”虽然很心疼钱，但是柳云在这个时候了，他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把事情提出来——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并不是真的不提，那可是三十多万啊，他怎么能平白丢掉。

　　柳云把一张纸丢了过来：“我知道，已经写好了，你可以叫律师进来做个见证，嗯，还可以叫医生过来以证明我神智清楚。”说完她长吸了一口气：“此事我为你证明了，我也不欠你什么，希望你能记住你的承诺，好好地待我们的儿子。”

　　凤大勇连忙拿起那张纸看起来：“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他终于放下心来，在听到柳云要死的事情后，他一直放不下的就是柳云的证词，如果没有这张纸他是无法起诉沈家的。

　　柳云再次把凤大勇赶了出去，凤大勇出来后就去找医生了，因为柳云的话很有道理，而他找到医生过来的时候，柳父人已经到了。他只能让医生等一会儿再过来，反正律师也没有到呢，他自己推门进了病房。

　　柳父看着柳云递出来的纸：“我不能接受，小云。”他拒绝为柳云保存她名下的钱财，不肯为她照看她的儿子。

　　柳云看着柳父心痛莫名：“爸，我知道我做错的事情很多让你失望，可是我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就答应女儿吧。”

　　柳父的泪水落了下来，看着柳云的目光里也是有着心痛的，可是他的脸却有些扭曲：“小云，我做不到，也不能那么做，因为、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让我怎么答应你？”

　　柳云震惊地看着柳父，然后转过头去看了看母亲：“爸在说什么，爸在说什么？那不是真的，是不是，那不是真的。”

　　柳母也完全呆住了，没有想到柳父知道得这么清楚了，想到江涛对她说过的话，她打心底感觉了凉意：“不、不……”可是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当年她做错事情，原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却没有想到临到老来被人揭开。

　　柳云看到母亲的神色也知道父亲所说是真的，她的双手一擅把纸弄得满床都是：“妈，你说啊，说啊！”她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居然是个私生女！这样的结果让她真的无法接受，瞪着自己的母亲她真的很想很想掐住母亲的脖子。

　　她把笔狠狠地掷到了柳母的脸上：“为什么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想过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都要死了，我快要死了啊，现在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你让我死了也没有办法做个挺胸抬头的人吗？”

　　她大哭起来，为自己身上自出生就带着的耻辱，不管她做什么也洗不掉的耻辱。

　　柳父看着她也落下泪来：“小云，如果你愿意我还是你爸。”到底养了多年，这份感情可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不管他有多受伤，不管他有多恨自己的妻子，对柳云而言那份感情真的无法抹杀。

　　“你也知道怪你妈，那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反对你所做的事情了吗？难道你想有一天你也被自己的儿女指着鼻子骂吗，难道想看到自己的儿女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吗？有些事情是永远也洗不掉的，你做错了承受恶果并不是只有你，还有你的儿女啊。”

　　“他们从小和伙伴吵架什么的就会被人拿你的错误来指责他们，或者你想要管教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拿你的错误来辱骂你，因为这一辈子不论他们怎么努力，也洗不掉你给他们的耻辱。”柳父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当时不后悔，可是我却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柳云终于痛哭起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爸，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啊……”她有多恨自己的妈，以后她的儿女就会有多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