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爷

    云聚云散，月光晦暗。


    崎岖不平的山路盘来绕去，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方晓感觉鞋底都快被石子磨穿，汗水浸湿了衣物，体力下降到了极限。


    这个时候的他又饥又渴，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吃点东西喝口水。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骁的身后多了一串“尾巴”。


    它们将自己隐藏在草木的阴影里，鬼鬼祟祟地尾随着方骁，如同附骨之蛆般锲而不舍。


    刚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有两三个。


    但很快增加到十几、数十…


    它们不敢太过靠近方骁，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絮絮低语如影随形。


    根本无法甩脱！


    虽然方骁不再像先前那么惊恐畏惧，可直觉告诉他，一旦自己精疲力尽倒了下来，那么跟随在后面的这些家伙绝对会一拥而上。


    将他生吞活剥！


    再次握紧手里的武装带，方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加快脚步向前奔行。


    结果他一加速，后面的那些怪物们陡然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地开始跟着奔跑。


    糟糕！


    方骁咬紧牙关，顾不得身体的疲惫，撒开双腿奋力狂奔。


    嘤嘤嘤！


    来自身后的絮语变成了尖鸣。


    山道左右，密林森森，仿佛无数的妖异诡怪在这一刻苏醒过来。


    准备向奔跑中的少年伸出魔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点橘黄色的光亮骤然映入了方骁的眼帘。


    他连忙抬手擦去脸上的汗水，让自己的视线不再模糊。


    山路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看起来很小，破破烂烂缺乏修缮的模样，门前檐下悬挂着一盏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也映照出门板上斑驳的阴阳鱼图案。


    已经筋疲力竭的方骁顿时大喜，体内陡然生出一股力气，朝着那座道观狂奔而去。


    他踉跄着冲上台阶，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门板。


    “有人吗？快开开门！”


    这个时候都的方骁没有注意到，那些一直尾随着他的怪物们没有立刻跟上来，而是在灯笼光芒覆盖范围的边缘徘徊。


    它们叽哩哇啦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却又不敢踏入被灯光照到的区域。


    吱呀～


    正在这个时候，道观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膘肥体壮、大腹便便的道人，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口中骂骂咧咧：“三更半夜的叫什么魂啊？还让不让道爷睡觉了！”


    站在门前的方骁顿时眼睛一亮。


    因为这位发髻散乱、邋里邋遢的胖道人，说的赫然是濠州话。


    方骁早已过世的母亲就是濠州人。


    他自小耳濡目染，也会说濠州话，此时此刻听起来更是格外的亲切和熟悉。


    “道，道长。”


    方骁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迷路了，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上一晚，我，我可以给钱！”


    说着，就要从军挎包里掏票子。


    “等等！”


    刚刚醒过神来的胖道人目光一凝，一对小眼睛的瞳孔骤然收缩，表情活像是见到了鬼：“你，你从哪里来的？”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胖道人的嘴唇在哆嗦，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方骁没有注意，回答道：“首都，我从首都来的，坐火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结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胖道人一把扯了进来。


    “你先憋说话！”


    胖道人放开手，然后大步迈过门槛，站在台阶之上。


    他双手叉腰，露出圆白肥硕的大肚皮，朝着前方幽暗的区域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小哔崽子，通通都给道爷滚蛋，再哔哔就把你们全都给哔哔了！”


    口水喷溅，声如破锣，传向四方！


    话音刚落，那些正在阴暗区域徘徊的怪物们立刻噤若寒蝉。


    旋即如潮水般退走，眨眼间全部消失不见。


    “嗬～啐！”


    胖道人扭头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地后退两步，重新关上了大门。


    “跟我来！”


    他拉过一脸惊愕的方骁，带着后者进入了道观之中。


    这家道观不但面积很小，而且里面的建筑也相当简陋和破旧。


    除了一座道殿之外，也就左右两排厢房和膳堂，勉强能够容纳十来口人的样子。


    正中间的庭院里，摆放着一尊青铜炉鼎。


    鼎身遍布锈绿，无言述说岁月沧桑。


    “坐吧。”


    胖道人把方骁带入一间客房，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桌上的灯盏芯子。


    油灯瞬间被点亮。


    怀着一丝忐忑，方骁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觉察到，胖道人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奇怪。


    惊讶、喜悦、错愕、疑惑……


    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可让方骁如坐针毡，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谢，谢谢！”


    胖道人摆摆手，神色颇为凝重。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胖道人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宫廷玉液酒？”


    方骁懵：“啥？”


    胖道人眉头紧皱：“奇变偶不变？”


    方骁愣：“啊？”


    胖道人露出了失望之色，但依旧没有死心：“原神启动！”


    方骁傻：“呃？”


    “算了！”


    胖道人颓然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是靠司…”


    见到对方失望的模样，方骁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打开一直背在身上的军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包大前门。


    方骁不会抽烟。


    这包大前门是他上火车的时候，在首都结交的老大哥李援朝塞到挎包里面的。


    老大哥告诉方骁，求人帮忙先敬烟，办事就容易多了。


    方骁一直牢牢记着大哥的话。


    “道，道爷，抽根烟。”


    方骁自小没了爹，后来又没了娘，靠吃百家饭长大，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至于道人能不能抽烟，那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礼多人不怪。


    老大哥说的。


    “嗯？”


    看到方骁递上的大前门，胖道人一对小眼顿时瞪得溜圆！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然后伸出肥嘟嘟的手爪，将烟接了过去。


    他轻轻捏着烟支，放到鼻子下面使劲嗅了嗅。


    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方骁欣然：“谢谢道爷。”


    老大哥果然没说错！


    胖道人摆摆手，一步三摇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