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花海中的小孩

    因为马贼事件，保护贵族夫人和贵族小姐返乡的护卫死伤殆尽。所以，她们不得不暂居在和平小镇的城堡之中。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们重新招募护卫侍从，进程比她们想象的要慢很多。


    胡安是海吉维·亚克尔男爵留下来的守卫统领，他在与马贼的交手中勉强活了下来，不过也因此留下了终生残疾。经历了一个月的修养之后，他终于能下床了。被挖掉的眼睛不能重新长出来，但好在断裂的肋骨已经有了痊愈迹象。


    在某一天清晨，他走下了床，找到了那位温婉端庄的贵族夫人。然后，他就重新被赋予了统管城堡一切守卫的职责。


    此时此刻，胡安的面前站着一群菜鸡武士，他的任务就是交给这些菜鸡武士纪律和职责。


    贵族夫人为了尽早离开和平小镇，已经不在乎所招募来的武士的质量。胡安则是必须想的在多一些，不然仅靠着菜鸡武士，他们的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


    作为一名的有着丰富经历的守卫，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去训练新手。可就当他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把菜鸡武士训练成有着稍许纪律经验的菜鸡武士之后，贵族夫人却突然宣告暂时不回鲜花草原了。


    胡安以为这个所谓的“暂时”只是几天的时间，所以他还是日日夜夜地在城堡外围的花园空地上训练菜鸡武士。胡安此时不知道的是，他未来很长时间都会留在和平小镇了。


    已经下了三天的大雨，这时候的外面泛起了一片浓厚的白雾。三天没有训练菜鸡武士了，胡安的内心已经开始发痒。所以，他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叫醒了所有菜鸡武士去院子中列队……


    海斯珈闷闷不乐地坐在卧室之中，她穿着深蓝色吊带睡衣，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软趴趴地垂落再肩，显得有些凌乱。她的身边坐着的贵族夫人，身着深黑色丝织长衣，一个红玉扣子系在她颈间。红玉扣子之下，是一只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黑天鹅挂坠。


    黑天鹅挂坠上面点缀着两颗晶莹白水晶，映衬着黑衣红扣，显得很有神。


    两名身穿黑色素衣的修女站在贵族夫人的身后，她们的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食物。


    “海斯珈，我的女儿，”贵族夫人说道，“你这样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海斯珈面无表情，心里则是暗暗思忖，所有的食物都不安全，你们想杀死我肚子中还未成形的孩子。


    每天的孕吐来的很及时，加上延迟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来的月事……是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这个已经算不上是猜想了，从妈妈最近的表情已经修女对她的态度上来看，猜想和事实已经没有分解线。


    “那名老医师和你说了什么？妈妈，”她悲戚地说。这是她第一次想要把事情挑明，倘若不是她压抑了三天之久，根本不会鼓起勇气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她什么都没有说，海斯珈，你的身体很健康。”贵族夫人缓缓说道。


    海斯珈知道，每次妈妈对她撒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捏紧系在脖颈处的挂坠。“我知道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妈妈，你也不用骗我，你们想杀死孩子对不对，我看见了，托莉往我的水中下了药。”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这种沉默代表着一种肯定，海斯珈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想。“我想留住我的孩子，”她说，“谁都不能阻止。”海斯珈扭头不看贵族夫人，她怕对方说话时又会捏紧那枚黑天鹅吊坠。


    站在贵族夫人身后的两名修女脸上极差，就像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一般。事实上就是这样，因为她们的海斯珈小姐已经三天没有睡过觉了！不仅如此，除了一些水果，她几乎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


    这可让两名修女急坏了，一方面她们对小姐解释那是有利于安眠的药物，另一方面，她们则是想尽其他办法将海斯珈肚中为出生的孩子送到光明之神的身边，这是贵族夫人极力要求的。贵族夫人和她们说出了生出孩子的后果，然后，本来持着中立态度的杜梅丝修女也加入到了她们的阵营之中。


    沉默了一阵之后，贵族夫人平静说道：


    “海斯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将你未来所要面临的告诉你。”


    “是的，你已经怀孕了，这千真万确。而且老医师说你的身体很健康，正是生孩子的好时候。”


    “你很高兴吗？不，我不希望你这样，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毁了我们亚克尔家族。”


    “女儿，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将要面临什么吧？如果你生下了这个孩子，那么就代表我们的世袭贵族头衔将无人继承。你不要指望一个长着棕色头发的孩子能够获得贵族的继承权。”


    “亚克尔家族已经传承两百年了，从亚克尔帝国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因为我们和王室属于同一个姓氏，所以我们才获得了世袭贵族头衔。这是一份荣誉，也是一份责任。”


    “当然，所有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你以为生下孩子后，我们只会失去贵族头衔那么简单吗？”


    “最基本的，我们的贵族领地将会归入别的贵族名下。然后，你的父亲在王国中的一切权力将会被剥夺。更甚的是，我们将会受到所有奥丁人的唾弃！”


    “奥丁人一直耻于同约德尔曼人结合，两百年了，没有一个混血私生子会得到好的下场。死于腹中，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是的，我也很喜欢那名蓝帽子年轻人，并支持你与他交往，事实上，他也给了你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完全不否定你和他之间的感情。但做朋友和做夫妻完全是两回事，你打破了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就势必会付出代价。”


    这样的一番话，贵族夫人同两名修女也交代过一遍，意识到利害关系之后，她们自然会同意帮助贵族夫人。


    犹如冷水当头浇下，又像是有无数把刀割在了心间。海斯珈紧咬着自己的唇，在贵族夫人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留下了泪水。然后，对方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依旧在冰冷地叙述。


    脑海中所想象出来的一切美好幻灭，海斯珈止住了眼角的泪水，“让我想想，”她颤声说道，“我今天晚上告诉你们答案。”


    眼见女儿如此，贵族夫人的语气中终于流露出心疼的味道，她轻声说道：


    “牛奶中有流掉胎儿的药，这样连着喝三天，一切就终止了。”


    与此同时，两名修女将食物和饮品放到了桌子上。


    当贵族夫人和两名修女走出房间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旋即，她跑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一切。想挣扎，一切力气却随着眼泪流光了，想嘶喊，无数把刀子全都堵在了她的喉咙里。


    此时正值秋日清晨，窗外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就如她这时候的心境一样：迷茫、空洞，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窗外是响起了整齐地跑步的声音，她看着一队守卫从城堡下方跑过，径直跑出了大门，她知道，等她失去孩子之后，那些人就会护送她回到鲜花草原。


    要与和平小镇做永远的告别吗？海斯珈还没有准备好，在这里的，她还有未见的人。


    对方不来见她，她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只要出门之后，托莉修女与杜梅丝修女就会紧紧地跟在身边。她还知道，会有不少的警备员和护卫在暗中守护。


    她变成了笼中的金色雀，修女、守卫、警备员站成一圈，组成了铁笼。


    有人会来喂食，但食物中有毒，会要了她孩子的命。


    在这段时间里，她曾无数次祈求光明之神保佑她孩子的健康，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贵族夫人预料到的未来的一切是灰色的，充满了坎坷与荆棘，并做出了那样冷酷的反应。她怎会想到，实际上女儿的心里充满了光明，是一片金色。当贵族夫人对她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时，她内心中的金色世界消失了，同时，有关于天真无邪这样的美好心情也在她的心中永远消失。


    这一刻，她的心缓缓冷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家族这两个字告诉她，想要未来的世界变成金色，她就必须变成一只雌豹，冰冷而又果断。


    城堡下方，晨练归来的守卫纷纷涌进城堡大门时，她拿起了桌子上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开始进食已经失去了温度的食物。


    ……


    ……


    老医师确实是在发烧着，好在弗兰克请来了医师，并及时熬制好了汤药。


    经过一夜的精心照顾，老医师的脑袋终于没有那么烫手了。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皮克就从睡梦中惊醒。只睡了一个时辰，似乎并没有让他的精力得到任何的补充，他脸上满是熬夜之后的疲惫。来不及多想，他走出了制作间，来到了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矮石屋子。


    再次检查了老医师的状况之后，他放下了心来，坐在了椅子上。


    深深注视桌子上的通用神典，他又翻开了那一页。


    金色的花海，花海中奔跑的小孩。


    回忆在此时此刻涌现，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脑海中的金色花海忽然变成灰色，将他从记忆的海洋中抽离出来。


    城堡、金色花海、美丽的姑娘。皮克回忆着之前脑海中出现的一切。


    忽然，他头痛欲裂，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悲伤的感觉。


    疑惑间，当他再看向通用神典中的金色花海时，赫然发现……奔跑在花海中央的小男孩消失了，留下了一片空白！！！


    幻觉？是幻觉！


    当他看见那片空白之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这是一种窒息感！


    这种诡异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意识在身上游走了一遍，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因为昨日的大雨生病。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平静，强行收敛心神。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书中所画的那个小孩又出现了。


    奇怪的是，他没有奔跑，而是停在了那里，在金色花海的映衬下，小孩的身影有些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