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的公主

    无尽夜空高挂在天上，点点繁星交相闪烁。随着一阵秋夜的风，一只夜莺从黑灰色调的和平小镇上空飞过，它黑曜石般的瞳孔转动了两下，似乎在好奇着那座宛如巨兽一般的城堡里面为什么会灯火通明。


    城堡门外，海斯珈站在那里，看着驶来的人群，她有点心不在焉。


    父亲已经回来了，正巧赶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她还记得昨天晚上见到父亲之后，表现得多么开心。可是也就在昨天晚上，当父亲宣布她的婚礼日期的时候，她的心情在那一刻又跌倒了谷底。


    一个星期，还有一个星期自己就要结婚了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究竟爱不爱那个男人，她只知道的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他向父亲诉说：“爸爸，比萨·格伊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我到现在还没有了解他，我……有点后悔了。”


    那时，海吉维男爵，她的爸爸就那么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疲惫。“我可爱的女儿，婚姻就是这样的。”他冷冷的说，“这已经是我们家族最好的选择了。”


    那一刻，她看见了父亲的无奈，看见了父亲的自责，那一刻，她心里唯剩下全然的心疼。“我听您的，爸爸……”那时，她有无数的话想和这位男爵大人讲出来，但是看见他萎靡而有疲惫的神态，她终究还是把那些话全都埋在了心底。


    此时，夹杂着夜莺低鸣的冷风吹进了她的蓝色连衣裙，这件裙子是她第一次来到和平小镇穿得那件，在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上，她重新又将这件蓝色连衣裙穿了出来。


    镶着银边的袖口辉映着她金色的头发，使她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憔悴。


    一夜无眠，她之前看起来确实很憔悴。但幸好有托莉修女为她画上最为精致的妆容。化完妆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禁愣了一下……


    而此时……城堡门前，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整个和平小镇都知道镇长大人家的少爷要迎娶一位贵族少女。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贵族少女是如此的美丽！


    一般来说，在所有人的意识里，贵族家的女孩生得一定是十分美丽的，这是这片大陆上所有人的共识，但是……但是……你不至于这么……这么美丽吧！


    跟随着贵族夫人和老管家霍德，上百号人终于走到了镇长家的城堡门前。


    几乎在同一时刻，这上百号人几乎同时把视线投到了海斯珈的身上！他们惊呼，他们诧异，他们目不转睛。


    麋鹿般温柔的眼睛，长长的金色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膀，她的笑仿佛蜜一样。


    他们心里这样想着——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天使一般美丽的人儿啊！


    站立在那里，海斯珈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终归没有失去贵族的仪态。看见母亲朝自己施眼色，她立即朝着人群说道：“欢迎大家的到来！”她向他们点头微笑。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她母亲身边站着的那个低着头的“蓝帽子”。


    黑夜笼罩下，皮克确实是在低着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一样，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了帽檐之下。


    微笑，是贵族礼仪中最重要的一课，海斯珈完美的将这课上的内容演绎到了极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这时没有人说话，仿佛是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而污染了那天使一般的微笑。


    海斯珈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眼神呢？说完那句话之后，她觉得完成了母亲留给她的任务，一只手提了一下蓝色连衣裙的裙摆，立即转头走回了城堡。她听见后面客人斑杂的脚步声，却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今天，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本应该是开心的一天，可就是开心不起来啊，是啊……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连准备都没有准备几天，就草草的举办了这次生日宴会……可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通知远在鲜花草原的姐妹们啊！


    而且，这次晚宴，似乎不光是为了庆祝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回忆着那一个又一个的陌生面孔，她抿着嘴，莲步轻移，步入了城堡的大厅。


    人潮汹涌，随之步入了城堡。


    城堡大厅内，三座巨大的水晶吊灯之下，是十余张长桌，足以坐满二百人！


    此时，城堡内，人来人往，大多是准备晚宴事宜的仆人。他们手里端着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成桶的朗姆酒隐藏在大厅的各个角落，确保随时都能供应。


    宴会不需要宣布就开始了，海斯珈看见那些宾客走了进来，坐上了那一张张奢华的座椅上开始推杯置腹。


    对这种情况海斯珈却是无话可说，自己完全没有存在感，大家似乎只在乎他们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她不急着回到饭桌，而是默默地站在了角落里，整个宴会，她觉得自己成了那个最多余的那个人。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失落的。


    城堡大厅里的空间比一般饭店的厅堂还要大上几倍，各种奢侈品比比皆是：各色的羽毛饰品和皮质镶银长凳，数个鎏金的灯盏蜡烛，瓷制的净手盆，整只的金油色烤卤猪，一堆松木装满冰块的各色果酒，李子、梨子、香蕉、樱桃……数十种水果。海斯珈看着大厅内无数食物却是没什么胃口。这些人真能吃，她边看边想。


    大厅入口两旁以及每张长桌附近都侍候着一名或者两名的仆人，他们负责带着宾客净手、指导他们去往洗手间。


    最里面的桌子上坐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也在那里。海斯珈故意不走向那里，因为她看见了一个让她害怕的胖子，那张脸活像埋进了一堆肉之中，之前在城堡门口的时候，他就瞪着那双吓人的眼睛，直直地瞪望着她。一张被光明之神抛弃的脸，海斯珈心想。她断然转头不再去看那里，并痛恨自己的软弱。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怕？她必须克服这种心里。


    这里的食物供应完全充足，自从十年前西索奥光临和平小镇之后，就从来人能办起一次这样规模的宴会了。只见，在歌手和杂耍艺人的演绎声中，人们首先享用了各色的水果开胃，接着是滚盐炸脆的酱香蘑菇和细末洋葱、油的发亮的公鸡头。随后是大块烤得软嫩的水果派，堆积如山的甜糕点、豌豆、沙拉，秘制火腿和熏鸭，一杯杯朗姆酒跑到了桌子上流进那些肥厚的嘴唇。至于甜点，城堡中的侍者仆人们端出一份份由城堡重金请来的糕点厨师精制做出来的糕饼，有奶油蛋饼，糖丝雪球，怪兽模样的水果蛋糕，加果酱的香脆饼干，黑莓糕点，草莓、苹果酥，流着黄油的精制乳酪等等，这无数色彩让海斯珈稍作振奋，眼下，她的使命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吃完那属于自己的生日晚宴。


    但她还要拖上一会，自己的父亲不来找她，她绝不主动过去。她要看看，父亲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自己。


    不由得，她的目光又开始游离了起来。在她眼里，宾客们很是享受城堡里的食物和美酒，有些人已经开始大喝特喝，仿佛化身成了一个巨大的酒桶，不要命般的狠灌着。他们不时交谈几句，不时开怀大笑。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个羞涩的女仆被一名宾客调戏得红了脸蛋。


    随着地上的酒桶变轻，有些宾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他们喝得实在太多了，声音吵得让她不得安宁。身材瘦小的运输商人与喝得烂醉的服装商人因为朗姆酒的原产地而争吵不休；一名宾客身上被淋了酒水，指着另一个宾客的脑袋破口大骂；有人自诩说自己当过一段时间的流浪诗人，站在椅子上即兴发挥；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竖琴拨弄；最夸张的是一个满嘴胡话的小男孩，他也喝了酒，此时不知道他家的大人去哪里了……那小男孩竟然直接在大厅里脱了裤子，朝着一个滑到长桌下面的醉汉脸上尿尿，而那醉汉迷离着大喊：“喝！再他妈的给我来点！不够！倒！倒！倒！好酒！”，这滑稽的一幕有很多人看见了，却都默契的没有出声提醒，等小男孩完事，他们才发出轰然大笑……当一个胖女人将小男孩抱走之后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海斯珈默默地在人群中穿梭着，有一名醉汉看到他之后，立即说：“嘿！小妞！陪大爷来一杯！”


    啪！


    立刻便有一个拳头落在了醉汉的脸上。“美丽的贵族小姐，我朋友喝多了，请您原谅他……”一个穿着整洁的赤亚人很是恭谨地对海斯珈说，


    他看起来很礼貌，但是海斯珈并没有打算理他，因为早在之前，他看见有人朝这个男人喊：“黑德·耀斯，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欺骗了我！我对你那么信任！而你呢……卑鄙！你们赌场里都是一群骗子！一群赤裸裸的骗子……”他是个赌徒，海斯珈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立刻离开。


    她离开之后，那个挨了一拳的醉汉立即醒了过来，对着红头发男人说：“黑德·耀斯，你这招英雄救美也不管用啊……”


    无论海斯珈走到哪里，都是一股乱糟糟的叫喊声，她暗想，这个生日宴会并不属于自己！


    终于，还是母亲找到了她，就像是知道她心事一样，贵族夫人说：“不是你的父亲不理你，这两天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啊，他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却要处理我们领地之中积压了半年的事物，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啊！”


    爸爸也一晚上没有睡吗？听到这里，海斯珈有些吃惊。


    是啊，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定然要去处理那些领地中的事物的，而和平小镇的镇长最近身体抱恙，爸爸在白忙之中还为自己准备了生日宴会……“那我们回去吧。”


    “嗯！妈妈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生日蛋糕，等你上桌，仆人们就该送过来啦！”她一边拉着海斯珈向着最里面的长桌走去，一边笑着和她说。


    最后，在长桌尽头，她坐在了父亲的身边。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脸上满是慈爱般的笑意。这时，她心里暖暖的。


    生日蛋糕被端了上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轻轻地，她亲自揭开了蛋糕上的纸罩，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只见生日蛋糕上面赫然写着几个打字——生日快乐！


    然而，让海斯珈愣住的，并不是“生日快乐”这四个字，而是隐藏在最下面的一行细密小字——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啊……我的公主。


    可以看得出来，这一行细密小字是临时添加上去的，不仅写得歪歪扭扭，字体还是十分的难看……


    但……看见这行小字之后，却是直接让海斯珈的嘴角露出的笑容！


    我的公主……我的公主……


    没人会称她为我的公主，即使是她的父亲……


    没人会称她为我的公主，除了那个蓝帽子……


    一时间，海斯珈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奇而又惊喜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