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骑士守则

    皮克不知道自己家的隐私已经被他爱爬树的儿子完全说了出去，与老医师的谈话一直进行到了下午。


    老医师的声音苍老，其中透露着智慧与无奈，“这几年，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找到艾玛。”


    沉吟了很久，皮克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则是安慰他说道：


    “大家会一直帮助您的！”


    事实即是如此，森林狼佣兵团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就是老医师。


    关于五年前的约逊城之战，佣兵们头脑中的画面已经模糊了起来，在最后，艾玛是被蓝帽子先生带走的，而蓝帽子先生似乎回到和平小镇之后还受了重伤，最后又失去了记忆，艾玛的结局也就不得而知。


    几乎所有佣兵都猜测艾玛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是他们并不会粉碎老医师内心的希望，这群粗鲁汉子又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个老牧师就靠着这样的一股信念活着呢？


    带着桑迪离开旅馆，皮克带着桑迪来到了教堂。


    看到老医师思念自己的孙女，皮克也是产生了共情，他来到教堂，是为桑迪祈福。


    “伊林牧师，”他对面前的胖牧师说，“请您为桑迪洗礼，祈福。”


    洗礼，祈福是教堂牧师最常见的工作，一般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来做，需要花费两枚铜币。


    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的皮克当然不会吝啬两枚铜币，此时，因为内心隐隐的预兆，他对胖牧师伊林说道：


    “可不可以用圣水为桑迪洗礼、祈福。”


    胖牧师伊林回答：“可以，三枚银币，我们认识，只收你成本价。”说完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棕色的小瓶子。


    桑迪被安排躺在一张白色毡垫之上，四周摆满了蜡烛，他的一侧是有着两片洁白的天使雕像，另一侧则是手拿圣水，一点一点往他脸上涂抹的胖牧师伊林。


    很仔细，也很很均匀，胖牧师用胖手指垫在桑迪的额头上，然后顺着他眼眶一直滑到鼻翼，圣水随之将桑迪的面孔浸湿。


    小男孩表现得很老师，因为爸爸提醒过他，来到教堂过后，就一定要严格按照牧师所说的话去做，奖励是回家之后陪他玩骑士游戏。


    “一般离开故乡的人都会来教堂洗礼、祈福一次，”胖牧师问皮克，“怎么，你难道要带着桑迪离开和平小镇吗？”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有着担忧之色。


    皮克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最迟后天，我们就出发。”事实上，他们已经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是海斯珈非要坚持再留两天，她说他的父亲可能就在这两天归来。


    妻子的担心全然写在脸上，皮克自然会遵从海斯珈的提议。


    将一整瓶圣水在桑迪的脸上、脖颈、手臂、脚脖上涂抹均匀，又低声念了一大章篇幅的祈祷语，做完着一切，胖牧师伊林又对皮克说道：“如果你打算离开和平小镇，你还需要见一个人。”


    “见谁？”


    “我的老师，席恩。”


    胖牧师伊林带皮克和桑迪来到主楼。


    这是一个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老牧师，白衣、白发、白眉，眼睛上还蒙着一块白布。脑海中产生了熟悉的感觉，但是皮克回想不起来任何有关于面前老牧师的记忆。


    将皮克和桑迪送进来之后，胖牧师伊林恭敬地对躺在床上的老牧师席恩施抚胸礼，然后走了出去。


    “你忘记我了。”老牧师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我们五年没有见面，可我还记得你，


    皮克，看来你的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年人。”老牧师地语气揶揄，像是与老友之间的对话。


    皮克努力回忆，但是在脑海中怎么也搜索不到关于老牧师的画面，“对不起，”他恭敬地说，“我之前受过一次伤，忘掉了很多事情，也忘记了很多人。”


    老牧师的手中拿着白皮书，闻言，他将白皮书放在桌子上，微道：“不必向我道歉，皮克，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任何的事情。”


    皮克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老牧师对他的熟悉之感，这让他内心的愧疚更甚，如果老牧师对他有恩，他忘记了，那么与忘恩负义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他真诚说道：“请您告诉我，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老牧师沉吟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之中，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一幕幕的画面：在马戏团，在城堡，在竹楼……“太多了，”他说，“如果全要跟你说一遍，这位小朋友可能就要饿肚子啦。”


    皮克眼里露出了惊奇之色，老牧师的双眼是被白布遮住的，桑迪走进屋子之后没有说一句话，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桑迪的存在呢？随后，他又联想到牧师是有着非凡能力的职业，想到这里，他既是释然说道：“今天我们走进教堂，是为了桑迪洗礼，祈福。”


    “桑迪……”老牧师重复了一遍小男孩的名字，过了半晌，他才笑道，“就像是桑迪树一样，坚韧，纯净，很好的名字。”


    “您也知道桑迪树？”皮克说完就后悔了，知识渊博如牧师，更何况是一个活了这么大岁数的老牧师又怎么会不知道桑迪树的存在呢？这让问出来，很显然是极不礼貌的。他不好意思的扶了一下头上的蓝帽子，紧接着说道，“您说得一点都不错，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想借桑迪树的坚韧，纯净之意。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他到了五岁之后，就成为了一个爱爬树的孩子。”他说的极多，借以掩饰之前的尴尬。


    老牧师沉思了一下，才缓缓说道：“爬树是一件好事情。”


    皮克没有听出了老牧师似乎隐有所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疼爱地抚摸了一下桑迪的棕灰帽子。


    “皮克，你已经失忆了，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很多事情，”老牧师徐徐道来，“嗯，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情，一件关于我们之间的协定。”


    “协定？”


    “是的，就是协定，”老牧师说道，“海斯珈遇到过危难，我帮你救了他，而你答应过我，未来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轰然间，像是洪水泄出，皮克的脑海中多了无数画面，忍着脑海中的眩晕感，他将那一幅幅画面组合到了一起，“是魔法，”他说道，“我看到了，您用魔法救了海斯珈。”


    老牧师笑着点头，“看来，你想起来了，”他说，“那也省的我多余解释了。”


    皮克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您，能想起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愿意为您去做。”


    “不，并不是现在，”老牧师说道，“在未来。”


    “未来？”


    “对，我要你帮我做的事情是在未来。”


    老牧师的话让皮克摸不到头脑，“我将要离开和平小镇，”他实事求是说道，“明天，最晚后天，我就会带着家人离开。”


    老牧师微微一笑，却是沉默不语。


    看着老牧师意味深长的微笑，皮克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又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带着疑惑，他主动问道：“请您现在就交代下来吧，我会尽我所能帮您办到。


    ”


    老牧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去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老人的声音总是充满着智慧的感觉，让人深思而不知其味。桑迪很是听话地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默默地跟在皮克的身旁。


    他们走出竹楼，皮克注意到桑迪正在观望着远处的鱼目树，“桑迪，那个树不能爬，”他看着桑迪，用担忧的语气说道，“那太高了，足有三丈，而且树皮光滑。”


    “我可以的！”桑迪自信说道。


    不，你不可以，皮克在心里这样说。嘴上则是说道：“我相信你可以的，但是你忘记我教给你什么了吗？有哪些地方你不能去。”


    “不去快要坍倒的围墙周围玩耍，不走不知深浅的河流。”桑迪认真想了一下，随即瞪着大眼睛说道，“还有！不爬比房子还高的树木。”


    “是这样的！”皮克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道，“爸爸给你讲狼的故事，教你爬树的本领，是为了让你趋利避害，现在没有狼，我们就乖乖的，咱们不乱爬树。”


    桑迪天真问道：“如果有坏人的话，我可以爬树吗？”


    皮克回答：“坏人？坏人追你，你就爬。”


    桑迪立即接道：“爸爸，我们身后有坏人哦！”


    桑迪总是能发现他忽略的事情，他闻言回头看去，“那是守门人，”他对桑迪说，“那不是坏人。”


    桑迪则是嘟起了嘴：“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华人！”他说，“希望我能见到坏人，然后我就能爬树了。”


    皮克笑了笑，看着守门人从身后赶了过来，他打了一声招呼。


    守门人与他同行，说道：“再等三年，或者五年，你的儿子就能修炼武技了。”


    皮克摇了摇头，笑着拒绝：“他未来会成为一个木匠。”


    “他的梦想是成为光明骑士，”守门人摇了摇头，说道，“虽然现在的光明骑士只会在王宫中巡逻，但我觉得你不应该抹灭他的梦想。”


    皮克完全赞同守门人的说法，但在孩子的教育方面，也有着独到的见解，他正想与守门人辩论一番，这时候桑迪的叫喊则是打断了他：


    “哦！光明骑士，爸爸！让我们玩光明骑士的游戏！”


    闻言，皮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出了一丝笑意。他松开了桑迪的手，然后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表情，对着桑迪沉声喊道：


    “骑士阁下，请问，你的骑士守则是什么？”


    桑迪顿时摆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肃穆表情，身形站得笔直，大声回答他的父亲：


    “忠诚！勇敢！诚实！公正！包容！博爱！怜悯！谦卑！”


    “嗯！很好！”皮克点头回应，又继而问道，“那么再次请问骑士阁下，你会违背你父亲的指令，去爬那棵高树吗？”


    “不！绝对不会！”桑迪大声回答。在骑士游戏里，父亲是他的长官。


    “好样的！桑迪骑士！今天回家之后，我会奖励给桑迪骑士半个时辰的爬树时间！”


    “谢谢！长官！”


    看着一边大叫，一边走出教堂大院的父子二人，守门人独独留在风中凌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