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离人

    这片冰雪之下埋藏的残破尸体自然就是普罗米尔，如今他被炼化成了一颗白色的细小晶体，此时此刻，普罗米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老师，你怎么不理我？”


    普罗米尔是大雪山的第五峰首徒，所以他的老师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他是魔族最神秘的那几个人之一，其中一个身份是不语老者，其中第二个身份就是大雪山第五峰大长老！


    只见魔族老者挥手撒放出来数十颗白色晶体，普罗米尔便瞬间明白了。


    “老师，您收集了这么多的魂珠，是准备开启那道禁咒魔法了吗？”


    魔族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普罗米尔则是继续说道：


    “老师，您出山十年，一直在积聚着那道‘势’？”


    魔族老者又点了点头，普罗米尔震惊了，他说：


    “十年之‘势’，只是为了杀了他吗？我还是应该谨慎一些，老师您都要积攒十年的‘势’，而我积攒了一年，实在是太狂妄了。”


    魔族老者挥手，他面前的数十颗白色晶体，也就是魂珠就变成了数十道光辉，那些光辉全被普罗米尔所在的魂珠吸食了进去，一道若有若无的灵魂体便凭空凝聚了出来。


    “谢老师为我重新凝聚亡灵。”


    魔族老者不语，转身便走。


    普罗米尔也不再多说什么，跟在了魔族老者的身后，他们的方向正是恶魔世界！


    ……


    ……


    珈蓝他们已经在断崖之上等了朱天两天的时间了，饶是大家在神圣巨龙魔核小世界练就了足够的耐心，这时候也不禁抱怨了几句，道梅斯勒站在断崖边上，自言自语道：


    “那家伙不是死在下面了吧？那可是圣级恶魔，他就那么追了下去？”


    迦迦罗站在道梅斯勒的旁边，他沉吟片刻，说道：


    “他已经掌控了神圣巨龙留下来的传承力量，神圣巨龙可是数千年以来最是伟大的圣级，也有人说神圣巨龙的实力早已跨过圣级，达到了神级，他已经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还惧什么呢？”


    西博维斯也同他们站在一起向下望去，从朱天跳下断崖起，他眼中的挣扎神色就越来越明显，那是本体意识将要突破灵魂契约的征兆，他是大雪山第二峰首徒，拥有的意志力在整个大雪山都排得上号。


    “主人……”他因为是与朱天被动签订了灵魂契约，之前的灵魂意识又被恶魔之眼重伤，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主体意识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但是现在他看起来还是呆呆的，“主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西博维斯将精神力释放出了极远的距离，但无论延伸到多远，都没能感知到朱天的气息。


    迦迦罗看向了西博维斯，两人同与朱天签订了灵魂契约，互相只见也有着冥冥中的感应，“你想要脱离灵魂契约的束缚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西博维斯望向了迦迦罗，忽然，他抱紧了自己的脑袋，瞳孔瞪得极大。


    迦迦罗脸上露出微笑，口中喃喃念动咒语。随着迦迦罗的咒语，西博维斯的双瞳忽然留下两串血泪。


    “哼……”西伯维斯一声低吼，直接跪在了那里，过了大概十几秒钟的时间，他终于把头抬起来了，那双眼睛中，浮现出来一丝清明，他看向迦迦罗，问：“为什么？”


    迦迦罗是阅遍了深渊中所有古籍的人，他知道有一种古老的咒语可以解除灵魂契约的力量，代价是付出念咒者一半的精神力，他尝试一番，没有想到真的成功了，“如果没有自主的意识，再跟在朱天的身边，你会死的。”


    西博维斯不懂的是迦迦罗为什么会有如此一番的好心，所以他又是问：“为什么？”


    迦迦罗收起了脸上


    的微笑，他说：“大雪山的三峰、四峰首徒被普罗米尔杀了，如今普罗米尔已死，你我总得有一个人回到大雪山去收拾那烂摊子，你也知道的，五座雪峰上的大长老们从来不愿意去管理大雪山的内务，所以你很有必要回去一趟。相信我解除了你的灵魂契约束缚，你也不愿意留在这里了。”


    西博维斯依旧不懂，继续问道：“你既然有解除灵魂契约的手段，为什么不自己回去？我察觉到你因为帮我解除束缚，精神力受到了重创。”


    迦迦罗当然知道帮西博维斯解除灵魂契约的代价，他自嘲一笑说道：“起初我以为，大雪山是深渊中最适合我的地方，所以在我生命的前十年之中，我走上了大雪山，拜了大雪山的首峰大长老为师。后来，我学会了大雪山上的所有魔法和秘术，然后我就知道该下山了，所以我在十余岁的时候，去往魔族圣殿，至尊圣者察觉到了我的身份，不过没有关系，我甘愿去当他身边的一个小仆人，然后我就在至尊圣者的身边呆上了很多年，学会了我能学到的一切，在我当上第十圣者的时候，我就知道，魔族圣殿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所以我又离开了圣殿，如今我来到恶魔世界，找到了第三级归宿。呵呵……说归宿未免过于暧昧了，说是我的台阶也未免不可。”


    西博维斯好好地回味了一番迦迦罗的话，他说：“你认为朱天是你的第三级台阶，比魔族大雪山、魔族圣殿更高级别的台阶？”


    迦迦罗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西博维斯则继续猜测说道：“你看重的应该是他天启者的身份吧，你该不会真的认为他会成神吧？魔族终究会派出强者将他灭杀的，只是现在，他们还不想将这把找到赤角大魔王的‘钥匙’毁掉。”


    迦迦罗的摇头说道：“你还不懂的，他不仅仅是‘钥匙’。”


    “那他是什么？”


    “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说了也没有意义。”


    “猜测？那你就是在赌博。”


    “嗯，说是赌博也很准确，没错，我就是在赌博。”


    西博维斯沉默了，迦迦罗微笑说道：“走吧，等那个家伙回来，你就走不掉了。大雪山教了我很多东西，对魔族未来有很深渊的现实意义，别让大雪山成为像是十年前那些无脑的供奉把守的那个样子。五位大长老不问世事，你就是目前大雪山话语权最重的那个人，所以，回去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西博维斯经历过那场劫难，大雪山被圣级恶魔围攻，只会收敛修炼资源的数百魔族供奉甚至连王级恶魔都打不过，更别提圣级恶魔了，最后是那位魔族最强者黑旗部落族长出手解决了那次危机，顺便上山将最大几名供奉给屠了，那时候西博维斯才十几岁，亲眼看到半个雪山都被鲜血染上了颜色。


    “我需要你的建议。”西博维斯自负是修炼狂人，在修炼一途上，耐力是惊人的可怕，同时他对自己也有着深刻的认知，对于管理大雪山他有的只是一头雾水。


    迦迦罗一想便明白了西博维斯内心的担忧，他沉吟了几秒钟的时间，缓缓说道：


    “第一这些年是普罗米尔在主导大雪山，因为他的父母都是魔族供奉，所以他还保留着供奉的制度，你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供奉全部抓起来杀掉，你是二峰首徒，那就是叫上你们二峰所有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杀死他们，不能等他们联合起来，现在大雪山有多少供奉？三十还是五十？应该不超过五十吧？那位魔族族长留在大雪山上的余威还在，普罗米尔不敢招揽太多的供奉，所以他们应该很好杀，最好在一天之内解决掉他们。”


    “第二，你的老师，也就是大雪山二峰长老，好吧，我想起来了，他一直在闭关，已经十余年了都没有出来，也不知道现在出来


    没有。如果他还在闭关，那你就去找我的老师，代我传递给他一句话，就说十年之内，我迦迦罗答应他的事情一定能够办到！请他老人家出手帮你一次！”


    一共两件事情，迦迦罗交代完，就那么看着西博维斯。


    两人同为大雪山首徒，之前分别在大雪山上的各峰修炼，碰面次数屈指可数，他们之间之所以这么熟络，当然是因为在魔核小世界中的十月和平共处。


    西博维斯默默记下了迦迦罗的话，他是直性子，也没有藏住内心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你答应大长老什么事情？”


    迦迦罗淡淡一笑说道：“我答应他将整个魔族带上深渊。”


    恶魔世界的冷风飕飕的飘荡，一阵阵黑雾从断崖向外荡着，遮蔽了高处的穹顶，似要把这里都给埋了。西博维斯心里打鼓，他说：“我以圣级为目标，而你却以带领魔族走出深渊为目标，我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默默站在断崖之畔望了一会儿，皆是无言，西博维斯转头，向着南方走去。


    一只小手忽然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西博维斯回头，下看，一个麋鹿小女孩正瞪着无神的眼睛望他。


    “你要做什么？”


    小艾玛没有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角，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一会儿，西博维斯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替那个人拦住我吗？”


    小艾玛感受到对方语气的冰冷，倏尔把小手缩了回来。坐在不远处冥想巩固力量的珈蓝睁开眼睛，冰冷地望向了这处。


    西博维斯感应到周围渐起的威压，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向着南方走去了。


    谁知道这时候，小艾玛又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西博维斯这次没有回头，只是皱起眉头，沉声说道：“松开。”


    所有人都望向了这里，小艾玛明显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怕极了，声音很弱，略微口吃着喃喃说道：


    “外面危险……你一个人……危险。”


    西博维斯皱起来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他回头，坚硬的目光化了，变得柔软起来，带着他的心都有了那么一丝地柔软，他看了小艾玛很长时间，想起来这一年的那些个时日，这个小女孩会习惯性地抓住那个人的衣角，如果那个人不再，她就会过来抓住自己的衣角……


    “我不怕，”西博维斯说完，摸了摸小艾玛的脑袋，“你和他们在一起。”


    小艾玛依然在拉着西博维斯的衣角，旁边不远处忽地出来了一个声音，是魔族公主。


    “松开吧。”


    小艾玛转头“看了看”魔族公主，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她最后低头了，没有人再看到她那无神的眼睛，那只小手也缓缓松了。


    这一刻，西博维斯陡然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样，他愣了很长时间。


    脑海之中陡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声音。


    “保护好小艾玛……”


    晃了晃脑袋，他知道灵魂契约的力量已经消失，所以没有什么再可以限制自己，最后他还是走了，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他的脚步很是沉重。


    不知道走了多远，西博维斯一边走一边沉思，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响动，他抬头望去。


    但见三头飓风魔狼冲来，三头魔狼的身后拉着一辆巨大的木车，也不知道是因为魔狼的速度过快，还是那木车上刻画着魔法印记，西博维斯看见那木车是凌空滑行的。


    等那三头狼冲到他的面前，他看到了木车上的老者，白袍白帽，帽子尖尖，犹如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