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好我饿了”

    这个年轻人留着极长的黄色头发，甚至将自己整张脸遮掉一半。他鼻子上打着一个鼻环，眼眶周围用墨粉抹得极黑，穿着一件挂着铜环的夹克衫，脖子上戴着各种各样的铜制项链。


    刚看见这个年轻人福特就瞪大了眼睛，“见鬼了吗？你这是什么样的打扮？”


    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多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所，他哼哼一声，眼睛桀骜地斜视着福特，然后缓缓转过脸去。


    “你这个混账！”


    福特正准备撸起袖子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几个巴掌，忽然那年轻人惊讶地看着罗恩，喊了一声，“罗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话之后福特停在了原地，他皱着眉头看着罗恩，问道：“你认识？”


    罗恩也愣了愣，他印象之中记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是熟悉，但是他一时半会叫不上来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这本该是罗恩的记忆，而不是他的。


    两人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让罗恩在某些细节方面出现了纰漏。


    例如现在，他能够清楚记得在被韦斯特带走的那一个晚上，他就是在跟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喝酒，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年轻人叫什么。


    看到罗恩的面色，福特这个在贵族与官员之间混迹的人精很快就明白了，他嘟囔了一句，“该死，我原本还想给他两拳让他知道厉害的……”


    “罗恩？为什么你在这里？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还在警局任职，这简直不可思议。”年轻人又冲着罗恩道。


    “嗯……我只不过是过来协助福特警官办案而已，现在我要问你几件事。”


    在看到罗恩这个熟人之后年轻人显得愈加有些放肆了，他不耐烦地挣脱了身边摁着他肩膀的警员的手，然后扭了扭肩膀，“好吧，不过最好快一点！”


    那名警员脸色很不好看，不过碍于罗恩在场，又没有得到福特的暗示，他不敢有其他动作。只暗暗记下了这个人，冷哼了一声，走到了一旁。


    “那个……嗯……”


    罗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年轻人，低头随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记之后，他抬起头来对这个年轻人动用了金手指。


    “姓名：强森.麦克。


    年龄：十九岁。


    状态：健康。


    道路：无。


    职业：无。


    能力：无。”


    这次使用金手指没有给罗恩带来什么负面的作用，难道使用这个金手指的代价与对方的实力有关吗？


    “强森，”罗恩暂且放下这个猜想，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举止怪异的老头？”


    强森有些意外于罗恩对他的称呼，要知道，在罗恩跟他混的时候，罗恩可是一直叫他为摇滚哥的！


    或许是因为现在有警察在场吧。


    强森没有多想，他回道：“我当然见过，你忘了吗？我们就是在夜色酒馆里面遇到那个怪异的老头的！你不是说那个老头出手阔绰，准备找个机会对他下手吗？”


    听到这话，福特古怪地看了罗恩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有的没有，没再多说。


    罗恩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在这里被人捅出来，他咳了咳，换了一个话题，“那你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你在说笑了，就算我见过他我也不会注意，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注意的难道不应该是前凸后翘的姑娘吗？”


    福特很用力拍了拍桌子，“嘿嘿嘿！谁允许你在这里说笑的？！你以为这是你家里吗？！混账！”


    强森有些恼火，但没有发作，只闭上了嘴巴。


    罗恩稍微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在酒馆碰到韦斯特的情形，他记得强森似乎说过一句类似于“又是这个老头”之类的话，于是他很认真问道：“你真的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那个老头吗？听着，这件事非常重要。”


    强森抬起头看了罗恩一眼，他脸色有些不耐烦，但也开始陷入了回想。半晌之后，他回道：“是的，我确实在另一个地方见过他。”


    “哪里？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去酒馆的那一天，我去乔治家里去叫乔治一起，在楼梯口似乎见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身影。”


    罗恩沉默片刻，“我记得那一晚乔治没有来？”


    “对，不知道这个混蛋跑到哪里去了，最近这些天我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福特与罗恩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乔治住在哪里？”


    “莱塞大道里面有一片破烂的楼房，他就住在其中第四十五栋五楼靠右的房间。”


    罗恩问福特道：“后面还有其他人吗？”


    福特望向那名警员，警员立马回道：“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位。”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福特问道：“还是说，你需要汇报一下？”


    罗恩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先不会告诉缪斯比较好。毕竟现在只是一个消息而已，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东西还不一定，或许韦斯特只是去那里上个厕所呢？


    “我们先过去吧。”


    福特点了点头，他正准备叫上一个警员一起之时，强森忽然道：“喂，我可以走了吗？说实在的，这个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福特笑道：“当然可以走了，这名警员会带你离开的。”


    “正好。”强森回答说。


    正当那名警员带着强森离开之时，福特冲着那名警员使了一个眼色，那名警员点了点头，眼神就开始逐渐冰冷而揶揄了起来。


    罗恩看到了这个小动作，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等那两人走了之后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


    福特叫上了鲍勃，三人刚刚会合正准备离开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了惨叫声。


    福特嘿嘿一笑，道：“我们快走吧。”


    罗恩戴好帽子，迈开了脚步，“这件事其实还是麻烦你们了，因为这本不是你们的职责。”


    “拜托，别这样说，就当是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莱塞大道极为杂乱，道路起伏不平，路两旁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垃圾，建筑也同样驳杂不堪。


    “该死的，那些城管们是怎么管理的？这简直就是垃圾场！”福特掩着鼻子骂道。


    罗恩不自然地耸了耸鼻子，“这股味道确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带路的鲍勃在一个巷子口站住了，他道：“就是这里了。”


    杂乱横穿的粗大水管以及燃气管，墙角处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尿迹，甚至还有一根破了一个口子的下水管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污秽。


    穿着破烂的居民见到福特与鲍勃身上的警服之后很快就让开了道路，老者与妇女匆匆躲进了房间里，而一些衣衫褴褛的小孩则是站在屋檐下好奇地盯着，也很快就被人拉走了。


    “见鬼了，这地方能住人吗？”


    福特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厌恶，他踮着脚从水迹之中走过，左顾右盼着，“那个该死的地方在哪里？”


    鲍勃飞快跑到前面看了看，“就在前面了先生。”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栋四五层高的破楼面前，福特看了看那布满灰尘的老旧楼梯，“就是这里了，对吗？”


    鲍勃点了点头，然后他叫住了一个正准备离开这里的中年女人，“请问……”


    还没等鲍勃说完，女人就连忙回道：“不，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么麻烦？”福特抱怨了一句，然后走上前去，瞪着眼睛道：“嘿！听着，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皱巴巴的老头？！”


    女人吓了一跳，语塞当场。


    福特指了指自己的警服，“看这里，如果你不说实话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


    女人慌乱回答道：“是的，我见过。就在一个多礼拜前，他曾经来过这里。我曾经看到他从这里出来，但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实话吗？”福特眯着眼睛盯着她，“那么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女人快被吓哭了，“我没有见过他的正脸，我只知道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子，提着一个手提箱，黑色的。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福特望向了罗恩。


    罗恩回想了一番韦斯特的房间，他确实记得韦斯特的房间里摆着一个打开了的手提箱，而里面则是摆着一些药剂以及其他的材料。


    得到罗恩的肯定之后福特招招手使退了这个女人，又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楼，“那个老疯子跑到这里面去做什么？”


    约翰提议道：“我去每个房间都询问一下吧？”


    说着，他走到第一楼的住户门口，敲了敲窗户，“有人吗？”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会这么麻烦？”


    福特撇撇嘴，走上去提起裤子一脚将门踹开。


    灰尘之后他看着一对坐在椅子上惶恐不已的老夫妇，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里是福特警官，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番！你们肯定都会如此回答的，对嘛？”


    罗恩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虽然他不大认同福特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说，福特的做法是最便捷且无忧的。


    而一户一户人家下来，几人得到的消息根本就没有多少。


    就像最开始的那一对老夫妇，他们几乎不出门，就连邻居有几位他们都不知道。


    住在二楼的有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就算福特将其从地上扯起来狠狠甩了几个耳光，他也只会打呼噜，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气得福特又狠狠踹了他几脚才作罢。


    原本几人从警察局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四五点了，等到了现在，天色已经微暮了下来。


    此时，三人来到了最后一层，也就是五楼。


    福特狠狠一脚踹在左边那扇门上，但是没有踹开。


    “见鬼！”


    罗恩道：“先去右边吧。”


    福特点点头，正欲踹门，忽然停了下来，转头问道：“这是不是乔治的家？”


    罗恩回道：“没关系。”


    福特笑了笑，给了罗恩一个我懂了的眼神。


    罗恩很是无语。我跟乔治其实没有任何的关系好不好？不要用这种大义灭亲的眼神看着我。


    福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朝前一个冲刺，狠狠一脚踹了下去。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次门并没有发出什么剧烈的声音。


    因为门本就没有被锁上，福特这一脚下去门只是被推开了，而因为没有受到力的福特则险险栽倒在地上。


    “该死！”福特堪堪站稳之后骂了一句。


    三人走了进去，罗恩左右环顾了一眼，并没有见到房间里面有人，他感到有些纳闷。


    他的印象中，乔治是跟他那个混账老爸一起住的。就算乔治跑出去了，至少他老爸会在家，两人都不在家的概率有些小，因为房间里还亮着灯。


    而且，从房间里桌子上的灰尘来看，这里似乎已经有些时间没有住人了。


    “那个混账说谎了？”福特指的是强森。


    罗恩摇摇头，“应该不至于，他没有必要撒谎。”


    “那为什么……嗯？这是什么味道？”


    话刚刚说完，就听鲍勃一声略微颤抖的惊呼，“福特先生，您过来看！”


    罗恩与福特快步走了过去，走到了厨房，他们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具开始发臭的尸体躺在地上，瞪大的眼睛之中仍然透着恐惧之色。


    地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而最让人惊悚的是，这具男尸的脸已经被啃得残缺不堪，甚至能够看见他的头骨上都有歪折而生硬的牙痕。


    “我的天父……这是乔治？”


    罗恩强忍恶心，摇了摇头，“这不是乔治，这似乎是他的父亲。”


    “那么乔治呢？”


    罗恩又摇了摇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道：“那个屋子！”


    福特回过神来，连忙跑出门，冲着楼道左侧的那扇门狠狠一脚。


    仍然没有踹开。


    “帮我一把！鲍勃！”


    鲍勃双手抱头，狠狠地撞向门。


    两人几次过后，终于一声咔嚓声，这扇木门被踹了一个大缺口。


    几人从这个缺口之中小心爬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人侧坐在靠窗的书桌面前，默默地望着窗外。


    而在他周围，有碎裂的玻璃，以及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药剂。


    脑海之中一个人的印象与这张侧脸重合，罗恩脱口而出，“乔治？”


    乔治听到这声喊话之后缓缓转过头来，罗恩就看到灰白的月光之下他的另一半脸上长着密密麻麻蠕动的肉芽，而他的这只眼睛，从眼眶之中冒了出来，只有一根发臭的肉丝挂着，拖在颧骨处。


    “是你啊，你来了啊，罗恩。”


    乔治咧开嘴笑了，露出了参差尖锐的利齿，伸出了腥长的舌头。


    “正好我饿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