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隐痛

　　萧永的笑容很有些惨淡，他说：“走吧，换个地方说话。”留下肖晓婷在钱柜等下为玩得正欢的女孩们买单，萧永和谭维严很快来到附近的一个酒吧。就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浓烈的烟草气味里，萧永淡淡地说：“既然你们都那么感兴趣，我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们都会知道的。不是我想回来，是我不得不回来。”

　　“你肯定也很感兴趣，为什么我居然能把那片厂房弄到手，还有钱投入全面装修吧？虽然现在这种创意园区类的地方好像投入并不多，但是，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摄影师能攒出来的吧？我的确是挣不到那么多钱。那些……算是一个奖励吧。我作为证人，掺合进了美国的一个惊天大案。把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弄进监狱里，判了个终身。其实，出庭前后就已经搞得很危险，还挨了一枪。不过，总算我是活下来了。坚持到底了。案子赢了。如果我是美国公民，估计直接就被证人保护计划折腾进去隐姓埋名了。”

　　“但很不巧，我在圈子里名头已经很响了，而且，我是中国人。我也跟你提过，我还曾作为警方的摄影顾问。一些朋友思来想去，觉得我还是回中国安全。后来，他们找了个有联系的投资公司，以各种方式给了我一笔钱。很大一笔。因为，按照他们的说法，我是再也不可能踏足美国了。不然，基本上会被报复的人弄死。明白了么？”萧永潇洒地说，“在这里，按照他们的说法，在这里我活得下去。”

　　谭维严想了想，说：“钱多到能搞定那片厂房？不可能吧？美国政府啥时候那么大方了？”

　　萧永笑着说：“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还有另外一笔钱……保险费。”

　　谭维严笑着说：“什么保险那么值钱？”

　　“你知道那些个谁谁谁给自己的大腿啊乳房啊上了几千万的保险吧？”萧永反问。

　　“知道，你的这对大腿……值这个价？”谭维严斜睨着萧永，嫌弃地怀疑道。

　　“职业生涯保险……比寿险贵很多，比寿险值钱很多。”萧永的语调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人的心电图，平淡、冷寂，没有一丝波折，“在保险公司的评估者眼里，其实，我的摄影师生涯已经终结了……你也看到了，虽然其实，我还是能发挥发挥余热的。但是，呆在欧洲不行。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太多朋友会为我的事情操心。我才不要生活在那种阴郁的、哀悼的气氛里呢。于是，就回来吧。乘着还没多少人知道，我就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谭维严愣住了。现在的萧永，看起来非常健康。不，不仅仅是健康，看他回来接第一单工作就如此“出位”，和金彤玩暧昧玩得不亦乐乎，何止是健康而已，简直是精力充沛到不行。而他，前一阵还接了那非常劳心劳力的现场拍摄工作。这种一般是初入门的摄影师才会豁上体力精力做的工作，却也能被萧永拍出了艺术感。那一张张精确、精致、兼具现场的写实性与艺术性的照片，不仅仅Vogue方面满意，也让彭千齐等人很有面子。还有那些经纪方面的事情，这些很有侵略性的联络和项目策划……什么叫做“快不行了？”

　　“你是……得了什么病？”谭维严谨慎地问。

　　“不，没什么。和你没关系，反正，我不是好好干着嘛。”萧永很豁达地说，“再说了，现在有一块地盘在手里，不是很好嘛。能干下去就好好干，既然回来了，既然被断定干不了多久了，不好好拼一阵没道理。拼到真的……像那些人说的，干不下去了，我就当包租公吧。”

　　谭维严皱着眉头。萧永可不是这么个随遇而安的人，从来不是。听他这番说话，应该是有什么他不想说的隐痛。而他，也不会是那种真的甘于当什么“包租公”的人。谭维严觉得，既然萧永自己不肯说，那多问是没什么意义的。但是，自己或许应该通过其他什么渠道去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没事，那就没事，你是合伙人，呵呵，我和老姐的公司重组之后，你更深地掺合一下吧。”谭维严认真地说，“老姐让我来找你来着，问问看你是不是有兴趣成为正式的股东。也就是说……你得掏钱！”

　　萧永鄙视地看了谭维严一眼，说：“果然是你的风格。既然我当初答应下来了叶嘉莹的事情，就没指望能跑得了。不过，现在不光要我出力了，还要我出钱……还真是你的风格呢。没问题，顺便我可以建议，回头等我那地方折腾完了，公司迁那里去吧。我向你保证，那是个好地方。”

　　谭维严耸了耸肩，说：“好啊，可以不用付房租，为什么不？这个我们慢慢聊。你看那个角落里，曾子强和Christine在那里呢。”

　　“冤家路窄？”萧永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不等谭维严说话，萧永就自说自话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我们，又见面了。”萧永对曾子强笑着说。

　　“萧先生果然是出手不凡。”曾子强冷笑道，“最近，真的是一直有人提起您的大名。领教了。”

　　Christine的名字叫朱漪泓，是羽星广告的资深项目主管。虽然在电话里打过交道，但萧永也没想到，朱漪泓居然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她看起来25岁上下，浓密的长发随意地撒在肩膀上，头发的卷曲看起来很自然。而她的装束，也相当随意，牛仔裤加上中袖的T恤，上面那很有朋克风格，却点缀着不少亮片的图案让她看起来很是活泼。

　　相比于曾子强，朱漪泓的敌意少的多，但在这里碰上谭维严和萧永，对她来说显然也说不上有多愉快吧。朱漪泓还没有得到东华美钻已经采用了萧永的作品的消息，对方还在想着怎么跟她解释。羽星广告在东华美钻的项目里，毕竟也是下了功夫，有不少前期的投入的。至少现在，朱漪泓虽然觉得萧永捞过界的行为比较可恶，却也仅仅当作是一个摄影师的“激进”行为而已。她礼貌地和萧永握了握手：“萧先生，真的是一直有人提起您的大名。真的是很意外，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要和一个模特经济公司比稿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