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老大

　　这样一个方阵就静静等待着，却也并不是悄无声息。还有不少客人还在陆续到来，而和方阵里的那些人，不少还是认识的，他们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吆喝着、问候着，但队形丝毫不乱。其间，伴娘还曾从设在二楼的化妆间里出来，站在二楼的走道里向下眺望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终于还是回去了。看起来，无论是曹隽还是赵诩，对于这些人的这番折腾，都没有大惊小怪的意思。

　　大约是20分钟后，曹隽从另一侧的走道里走了出来，婚礼的仪式就要开始了。曹隽微笑着，有些意外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以楚弘为首的这些人，脸上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丝好玩的笑容。“你们呀，都是老大不小了，还玩！”

　　整个方阵极为整齐地转向，成为正面朝着曹隽。大家整整齐齐地鞠躬，大声喊道：“老大！”然后又是一鞠躬：“老大新婚快乐！”

　　曹隽颔首，轻声地，却是极为感动地说道：“谢谢大家。”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挤进这个方阵52人的名单里的，这些人都是在过去几年里，被曹隽提携过的文化、文学圈子里的新锐。52人里，有6个都是现在赫赫有名的畅销书作家，有9个专栏作家，有7个杂志、报纸或者是网站的主编，11个资深责编、4个有着强大运作能力的出版人、3个电视导演、1个电影导演、1个制片，还有楚弘这样的在业界享有盛誉的文案，当然，楚弘当年也是有着很多拥趸的小说作者呢。可以说，这52个人未必就是国内文化文学新锐的全部，但却也是极具代表性的一批人，而这些人的影响力叠合起来，更是惊人。而这些人，恭恭敬敬地称呼曹隽为老大，深深为他们受到的照顾、点拨而感激。要让这些人，在这个场合做出这样的举动，没有任何勉强，并不容易。

　　尤其是方阵的站队和队形转换，对于这些人来说，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这些现在分散在天南海北的人事先还悄悄进行过一次合练来着。但正如后来楚弘总结的，相比于大家投入的巨额的交通费和事后更巨额的腐败费用，合练的结果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但今天在婚礼现场，情况却很不错。

　　当曹隽踏上了红地毯，在大家的注视中走向新郎的时候，方阵变成了两列纵队，静静地跟在后面，像是护卫着的骑士。一直到曹隽的手搭在了赵诩的臂弯上，他们才有秩序地回到自己的坐席上。这番精彩而好玩的表演，让大家纾发了对曹隽的敬爱，也为婚礼平添了几分色彩。

　　有如此精彩的画面，萧永自然不会错过的。相比于拍婚纱照，现场拍摄对他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在这场婚礼上，到场的有许许多多很有些来头的人物。这些人平时想必也参与过许许多多的类似的典礼，却从来没和那么年轻新锐的一帮人打过交道，也绝没想到，这帮把名字列在一起恐怕可以引来粉丝暴动的家伙，居然闹了这么一出，将原本程序而沉闷的婚礼顿时盘活。萧永注意到，有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悄悄凑在了一起，在谋划着些什么。稍后不久，那几个家伙纷纷招来陪同自己前来，现在正在另外的餐厅里等候着的秘书、助理和司机，稍稍吩咐了几句，那些本来还兴高采烈躲在隔壁的餐厅里享用五星级酒店精美的食物的家伙们一个个都苦着脸，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毕竟这些人拗不过自己的老板，纷纷出去打电话了。又过了一会，几个人已经开车出去了。萧永并没有靠近去探听这些人在折腾些什么花样，但他却将这些人的谋划一一拍下，那是一组非常典型的有着浓厚阴谋气氛的照片。在那些助手们跑到走廊里打电话的时候，萧永倒是凑近了去听了听，似乎他们也是要紧急召集些什么人，估计是他们的老板们觉得要和那些青年文化新锐的方阵别别苗头吧。

　　大概是有了前面的“帮派”游行为基础，原来的确有些沉闷的婚礼仪式被大家合力搞得有声有色。这次的婚礼主持，同样是男方女方各出一个人。曹隽推荐的是青春靓丽，才22岁的少女作家戴月星，而赵诩找来的却是自己的好朋友，现在已经是个在活动组织方面有着强悍能力的公关公司的老总陈平。两个人都是口才了得，而且都很擅长调动气氛，戴月星在被陈平抢白了几句之后开始口口声声地称呼陈平为怪叔叔，更是让在场的大家都笑喷了。

　　在介绍恋爱史的时候，曹隽和赵诩更是落落大方，极具表演天赋地在台上重现了他们相识相处相知的关键的一幕幕，甚至于表演了一场争吵，曹隽穿着雪白的婚纱手指着赵诩骂人的场景，估计会在大家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赵诩在叙述自己的恋爱经历的时候，不时恰到好处地加进经典的电影、话剧对白，甚至加入不少经典歌剧唱段的做法，更是引起了一阵阵掌声。假如仅仅是这样，这场婚礼恐怕也足够跻身年度十佳婚礼的行列，在大家的印象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了。但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刚开始两人介绍恋爱史的环节，由于大家表演得都很开心，状态都High了起来，一点都没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而戴月星和陈平，则互相作怪斗法，也让大家乐此不疲。到了典礼进行到第二部分，要让一向很有才的新郎新娘分别致辞的时候，似乎那些大人物们临时搞出来的花样已经准备好了。酒店的大堂经理铁青着脸跑了进来，将陈平拉到边上，很是郁闷地抱怨了很长一串话。那几个先前布置阴谋的家伙们连忙凑上来解释了点什么，看陈平的样子，似乎忍着笑，随时可能因为肚子疼而不支倒地的样子。他连连比着赞赏的大拇指，终于还是顺了顺气，再踏上了台。

　　将满头雾水的赵诩请上了台，陈平才平缓地说道：“婚姻，是一种全新生活的开始，却也是一种生活告一段落的时刻。刚才，活跃在文化界的新锐，让我们看到了曹隽小姐是多受欢迎。我想，这同时也是一种鞭策，一种暗示，要是敢对我们的老大曹隽不好，恩哼哼，有你好看的。以后大家作品里的反派、负心人就不必想其他名字了吧。而那么多杂志报纸一起爆料，我想……大概日子应该不好过吧？放心好了，我和赵诩认识那么多年，对他的人品坚挺程度还是比较清楚的。而在今天，在这里，赵诩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和自己过去的那种疯狂的生活道别。而这也是让整个婚礼，能够对仗工整的一个机会。刚才的方阵提醒了我们，也幸亏发达的通信业和交通，让急促之间，另一个方阵到来了……”

　　随着陈平的话音落下，同样两列纵队，52个人走进了宴会厅。和刚才的帮派作风截然不同，这一次是清一色的年轻漂亮的女子，统一身着黑色的吊带连身裙。52个人走到台前，紧紧地站成不那么整齐的一团，对着赵诩盈盈一福，说道：“大哥好！”那一刻，赵诩的脸看起来是绿的。而全场哄笑了起来，闹得不亦乐乎。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分散在上海诸多夜总会、夜店的头牌人物，如果不是今天到场的这些家伙们多数都很有些来头，等闲是不可能将这样的阵容凑齐的。而有几个场子里，在现在8点还不到的时间，这几个小姐都已经在陪客人喝酒了，而这些人的秘书啊助理啊，则是拿钱使劲砸，把人带出来。到底总共花了多少钱，或者总共欠下多少小小的人情，现在自然是没有统计的，但反正这些人也不怎么在乎。他们现在都在想着，效果真好，真是值得，赵诩这个平时风度翩翩长袖善舞的家伙，居然也能够有那么精彩的表情。

　　陈平此刻倒是无比淡然地说：“赵诩啊，你就不说点什么么？你看，她们现在还保持着行礼姿态呢……你……好歹说些什么吧？”

　　不知道是被这个场面震惊到了失去了思考能力，还是陈平的暗示比较成功，赵诩接过话筒之后居然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然后很无厘头地说：“免礼平身！”

　　全场热烈鼓掌哄笑，而咕咚一声，一个小姐居然笑倒在地……

　　戴月星一开始还有些震惊，有些尴尬，现在却忍着笑，担负起了一个主持人的职责，尽量将气氛拉回到正轨。她故作惊讶地看了赵诩一眼，说：“大叔……我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了。你是不是形容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呢？”

　　赵诩恶狠狠地朝着那几桌笑得前仰后合的阴谋家们看了一眼，说：“我首先想说的是，好吧，我叫你们老大行不行？”赵诩几乎说几句话就要叹口气，这次可是名声全毁了。他不时抬眼瞄向曹隽那个方向，在曹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快，反而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有些好笑的表情，这倒是让赵诩放下了点心。而在赵诩致辞之后，曹隽的致辞简短却雍容大度，很快就让婚礼的气氛恢复到了正轨。

　　一直到9点多，整个婚礼仪式才算结束，一部分人逐渐退场，不少人却去了酒店里的酒吧。那些小姐自然也在那里，在这种融洽欢欣的气氛里，这个被包下一整天的酒店的开房率恐怕也不会太低。

　　完成了现场拍摄的工作，萧永收拾好了器材，找了个角落坐下，恢复体力，补充饮食和水分，还在一边浏览着今天拍摄的图片。如此精彩纷呈的婚礼，照片自然是很好看的。

　　这个时候，张镇敏来到了他的身旁，礼貌地问道：“介意我坐这里么？”

　　萧永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们算是扯平了么？”张镇敏开门见山地问。

　　萧永笑着说：“算是吧。我只是有点郁闷，出口气而已。你觉得扯平了就好。你要是觉得不爽，再要做什么，那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轻松的表示倒是让张镇敏松了口气，说：“我看到了你给盛家老爷子拍的照片了。真漂亮。这方面我没什么鉴赏力，说漂亮，恐怕不是很合适，不过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词汇了。我们这就算扯平了吧。你，还愿意和我合作么？我是真的非常看好你那个图片网站。你知道，我就是玩风投的人啊。”

　　萧永叹道：“你真想凑进来，出笔钱，其实我没什么意见的。虽然你之前的手段毒了点，但你好歹不狡辩不赖皮。要和你合作，不免得多存点心眼，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考虑清楚。和你之间的信任，需要更长时间来培养和检验。但是，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个项目确实缺钱，明摆着告诉你吧，拼贴系统只是起步，塔南现在已经在开发后续的工程了。你扔钱进来，五年里恐怕都看不到收益。你愿意做这种风投？”

　　张镇敏留下了名片，说：“你有空来找我谈谈吧。或许我们不是那种能在事业上合作的人，但是，偶尔聊聊还是可以的吧？”

　　张镇敏离开后不久，楚弘倒是来了。楚弘的神情有些淡漠，虽然今天来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朋友，对他都非常敬重，但每每参加完别人的婚礼，看到别人的幸福之后，他总是有些感慨。他不是不知道羽星广告的老总桑静茹对他的情感，两人从来都没有捅破这层关系，只是那样淡淡地相处着，小心翼翼地保持不让自己对对方的关心逾越到某个程度。一方面，楚弘还在惦念着存在于过去的某段时光里的某个人，另一方面，或许也是自尊心作祟吧，和自己的老板谈恋爱，多少是有些怪的。哪怕是这个原因，他也想做点别的什么了。他忽然对萧永说道：“我们办个杂志吧。”

　　萧永斜眼看了看他，说：“等模特大赛结束，我们就开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