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吃大蒜的仙子，卖肉串的大侠

　　入城之前，我与柳清风作了简单的易容，此次北上，我怀中倒是有几副上等面具，以备不时之需，但想到反正也没多少人认识我俩，只是粘了些胡须，对鬓角、眉毛稍作改动。如此一来，我俩看上去三十岁模样，换了商人服装，将卢龙、赤霄藏在茶车之上。

　　作为北周南境三座与大明接壤的城池之一，星辰城远比雁门、辽东要冷清一些，两国交界处，是非虽多，却是商旅走私的绝佳途径，可是一来宣府与星辰城两城之间摩擦较多，二来中间有赤城堡、左右宁卫等流寇觊觎，所以作为三大边贸城，星辰城并不突出。

　　来到城门处，却见城门下守卫森严，若干商贩、游侠以及百姓在城外排队，准备过境。北周大明两国之间自三十年前实现了通商、通邮、通航之后，若干追逐利润的商人往返两国之间，倒卖一些走俏物资，赚取不菲的利润。

　　当然，对于一些游历天下的江湖侠客，或负笈游学的学子，北周神都城也都是必去之地。

　　据传当年，一代大儒沈君儒，驾牛车，从中原前往北周讲学，遭到北周排挤，沈君儒却不气馁，没有课室，就在一棵大槐树下授课，一讲三年，终成儒圣，破天门而去。这也是北周唯一一位陆地神仙，百年来，众人皆仰望，就连武帝无名都自叹不如。

　　只是沈君儒虽得大道，儒家在北周并未流传开来，他的学生，在后来北周灭儒运动中逃的逃、死的死，不过，神都城内的那棵大槐树，却成了中原学子向往的圣地，每年前往神都的学生也络绎不绝。

　　一个脸色苍白，看上去长期营养不良的军丁，手里拿着毛笔，头也不抬，问道，姓名？

　　我俩递上早准备好的路引，秦三清，柳观风。

　　性别？

　　柳清风说，你看不清嘛？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回答下一位。

　　我连说官爷别生气，连递上一支中华，性别男，爱好女。

　　兵丁一抬头，不耐烦道，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兵丁一拍桌子，出去，下一位！

　　柳清风说官爷别生气啊，我们是中原的商人，拉了一车茶叶送到神都。兵丁哦了一声，按老规矩，提三成作入关税。

　　我说官爷，这恐怕不妥吧，这三成，有点多啊？兵丁敲着桌子，冷笑道，三成是给你面子，你若再啰嗦，抽五成。

　　声音有点大，隔壁屋有人打帘进来，刚三儿，什么事儿嚷嚷这么大声。那人穿着北周军装，左手端着一个小茶壶，估计应该是此处的小头目。

　　刚三说，这两人来大周作生意，又不肯交税，依我看有可能是明朝的谍子。我心说你看的真准，登闻院出身，可不就是谍子。口中却说，两位官爷，我们是大大的良民。你看，这是神都城跟我们采办茶叶的订单。

　　那人拿起订单，瞄了一眼，啪的一声，小茶壶掉在地上，上前抽了刚三儿一耳光，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左贤王府上的东西，你也敢乱伸手？

　　刚三儿捂着脸喊冤，老大，我也是按规矩办事啊。

　　规矩？在大周，左贤王就是规矩！你不想要命，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还不赶紧放行！刚三莫名其妙挨了顿揍，在文书上签字盖章，我们算是正是过关了。

　　那头目来到我俩面前道，在下星辰城偏将校尉陆行舟，两位兄弟高姓？

　　柳清风说不高兴。

　　陆行舟尴尬道，我问两位高姓大名？

　　我通报了姓名，陆行舟颇殷勤，非要请我俩吃饭，我俩推辞不过，跟随他一道在星辰城内吃了顿饭。

　　原来，陆行舟得知我们茶叶是送给左贤王采办，用来下月底北周鬼傩节宴请宾客之用后，动了心思，想通过我俩跟左贤王府上搭上关系。

　　席间，陆行舟一劲儿套我俩话，问我们与左贤王府上谁熟悉。

　　柳清风大言不惭，说实不相瞒，我跟左贤王的公子可是过命的交情，上次左公子来中原，还是我带他去天上人间去消费的。

　　陆行舟疑惑道，左公子？

　　柳清风哪里知道左贤王公子叫什么，不过脑子转的也快，说这是他在京城时的化名，叫习惯了。

　　陆行舟将信将疑，连劝酒不已。

　　我心中冷笑，这陆行舟倒也世故，得知我们给左贤王送茶后，大献殷勤，没多久便跟我们称兄道弟，还不是想要通过我们与左贤王府建立关系。

　　北周人好斗、嗜酒，喝醉了酒更好斗，每年因醉酒斗殴致死者，不计其数。此外，北周冬季天寒，喝醉酒冻死路边的也屡见不鲜，为此北周朝廷禁制生产48度以上白酒。

　　在柳清风答应了邀请左贤王公子来星辰城做客后，陆行舟才松了口气。柳清风说，陆老哥，这次北上，虽不缺银子，但要跟左公子来往，银子还是有点不够啊。

　　陆行舟说，银子的事儿好说，我还就怕你不要银子呢。五千两，你看够不够？柳清风眼都圆了，却端着架子，五千两啊，这个……

　　陆行舟一咬牙，一万两。

　　柳清风说好吧，我试试再说，要不要给你写个借条啊？

　　陆行舟说，不必了，二位的路引上，姓名，籍贯，地址都清楚的很，我在中原也不少朋友，想必你俩不会赖账。

　　我暗想这陆行舟还真上道儿，江湖规矩，收了银子，将来不办事，那可是三刀六洞之罚啊，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遇到柳清风，活该他倒霉。

　　喝的醉醺醺，陆行舟给安排了住宿。

　　第二日，我俩拜别陆行舟，准备上路。

　　走在星辰城内，这边建筑风格与京城、西凉大为不同，房屋多以圆拱形屋顶，颇具拜占庭风格，才溜达了一圈儿，柳清风就爱上了城内的风干牛肉，这种与中原做法不同，四五斤牛肉出一斤肉干，颇有嚼头。

　　柳清风拿出五千两银票，说见一面分一半，别说我不够意思，我说这是你劳动应得的，我就不据为己有了。柳清风说也罢，在我这里放着安全，不然哪天你来个冲动消费，辛苦赚来的钱又没了。我说你忽悠人还好意思说是辛苦赚钱？柳清风不屑道，这是拿生命换来的。

　　两人大发横财，柳清风说要庆祝下，两人来到一个面馆，要了两碗辣子面，边吃边讨论北上的事情。

　　我说，既然袁金刚是北周皇族，想必到了北周，找到他不难，只是咱俩刚宰了完颜颜，他老子估计不会放过我们。

　　柳清风道，我已经跟陆行舟打听过了，完颜完得知自己崽子被我俩杀了之后，雷霆暴怒，从北周派了三十多名杀手前往中原，要给儿子报仇。他哪里想到，我俩宰人之后，不但没躲，反而大摇大摆的来北周，哈哈！

　　当时柳清风虽报的慕容白云、李伯阳的名字，但估计不难查出我俩才是罪魁祸首，我开始有些后悔，那日没把那完颜颜几个手下一起宰了，导致现在后患。

　　北周版图，东西狭长，从星辰城到神都，还要向西北方向八九百里，中途经过几大势力，名义上，北周是君主制帝国，可是各大重城，都被不同的贵族控制。他们每年只需缴纳极低的税赋，名义上听从周帝的安排即可。

　　店内来了七八名江湖客，每人喊了一碗素面，沉默寡言，不多言语，低头吃面，看那装扮、发型及兵器，应是北周江湖中人。

　　我俩吃的差不多了，正要结账走人，门外来了一对江湖男女，男子玉树临风，逍遥自在，女的身材婀娜，如绝世佳人。

　　柳清风看的眼睛发直，我说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柳清风递过一张纸巾，三观，你能先把鼻血擦一擦嘛。我说我最近吃辣上火。

　　那两人一来，七八名江湖客顿时警觉，如临大敌，为首那人示意众人不要乱动。我寻思这两人，看上去武功不错，却不知是哪里的江湖人物，尤其这女子，估计与沈落雁能有一拼。

　　男子道，谢仙子想吃什么？

　　谢仙子三字一出，那七八人浑身颤抖了一下。我对北周江湖了解不多，晓生江湖又极少涉及北周，除了偶尔说一下武帝无名外，北周江湖报道寥寥。这谢仙子，估计在北周江湖也是非凡之人。

　　谢仙子看着满屋破烂桌子，皱眉道，我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这么简陋的面馆，我怎么吃的下去饭？不过正事儿要紧，老板，来三碗面。

　　那七八人偷偷付款，正要走人，谢仙子一拍桌子，本姑娘吃完之前，你们乖乖坐在那里，没准本姑娘心情好，饶你们一命。

　　三碗面上来，那男子正要去拿一碗，谢仙子一推他，这三碗都是我的，你要自己点。说着，拿起筷子，呼啦呼啦吃的不亦乐乎。

　　男子说，你不是说正事儿要紧嘛？

　　谢仙子说是啊，吃饭是正事儿啊。其他的不值一提，伙计，来两头蒜。

　　柳清风闻言，扑哧一笑，低声跟我说，北周江湖，着实有趣，天下竟然还有吃大蒜的仙子！

　　我揶揄道，仙子吃大蒜咋了？你这个大侠不也光着膀子卖烤串嘛，人只有职务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那位谢仙子却听见了，手中筷子一抖，一根面条从碗中疾射而出，向柳清风面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