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短匕在我手中把玩着，我望向那十余名盗寇，你们还不跑？等我出手，你们就跑不掉了。有七名盗寇目露凶光，挥起长剑向我攻来，剩下几人向沈落雁及两名剑阁剑客发起攻击。

　　为首那盗寇喊道，七星剑阵！七人脚踏罡步，将我围住。我心说当年北斗七星阵我都不怕，还怕你们七星剑阵？

　　脚踩凌波微步，冲进剑阵，施四湖之力使出破剑式，一剑挥出，如泥牛入海，差点没吐出血来。

　　七星剑阵，有点儿意思。

　　这七人武功不过三四品，若论单挑，恐怕没人能接得住我十招，谁料这七星剑阵着实诡异，七人如一人，七剑如一剑，让我无从下招。有点像北斗七星阵，又像那夜在碧泉山庄遇到的阵法。难怪能将沈落雁及这些剑阁高手困住。

　　我连退几步，那七人欺身而来，不给我丝毫喘息机会，一连十几招，都未能攻中其中一人。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本来想以独孤九剑对敌，找到对方破绽之后再以万剑河山击杀，看来此路不通。速战速决，打定主意，也顾不上被沈落雁看破，直接施展出万剑河山第三招，昼夜无道。

　　一道剑气冲出，向玉衡位攻去，另六人见此，纷纷出剑相救，剑气被七剑相抵，威力大减，玉衡那人仅后退一步。就在招式用尽，六剑汇一，直逼我膻中穴。

　　什么破剑阵，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我心中暗骂，手上丝毫不大意，经纬真气布满四周，感应到对方脚步极有规律，又暗含八卦玄机。

　　又交手七八招，我心中了然，什么七星剑阵，一开始被他们名字给迷惑了。这是一个七卦阵，八卦阵的一个升级。

　　剑阵以八卦衍化而来，乾坤震艮，离坎兑巽此八位，这七人占据七位，而空出之位，这七位又不是固定的，根据敌人位置随时变动。破阵之道，在于找出那隐藏的一位。

　　想到此，我不在观瞧战阵，释放出经纬真气，七人所在位置一一映入脑海，七八招后，我故意卖出一个破绽，离位盗寇趁势攻来，我向左连移三步，乾坤失位，正要变阵之时，空挡骤现。

　　就是这了，我以金刚自在印一拳轰在乾坤变位的空隙，那两人如约好一般撞入拳劲之处。轰轰两声，跌飞出去。

　　我怎会给他们重新布阵机会，施展出半寸河山，凭借二品境的内力，一拳将一名盗寇脑袋击碎，又踏凌波微步，短匕划出。

　　噗噗噗几声，是匕首割破盗寇喉咙的声音。转瞬间，七人全部毙命！

　　沈落雁与另一名剑阁高手连战一夜，早已油尽灯枯，勉强支撑，我大喊一声，冲入战阵。

　　剩余七八名盗寇见我破阵，纷纷落荒而逃，我追上去杀死两人，另外几人一哄而散。

　　沈落雁强撑一口气，勉强能站住。那名剑阁剑客胸口中了一剑，奄奄一息。我过去输入一道真气，只感到他生机流逝，我摇了摇头。

　　沈落雁上前扶住那剑客，满是戚容，剑桐！

　　被唤作剑桐的那年轻剑客苦笑一声，我们二十一剑剑出西凉，原以为能随小阁主叱咤江湖，却未料到全部折损在此，我不甘心啊。

　　沈落雁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

　　剑桐道，小阁主不必伤心，我本是剑阁中人，其他兄弟战死，我也不愿苟活于世，只是……

　　沈落雁轻柔道，你说吧。

　　剑桐吃力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到了西水城，帮我把这个交给小蜻蜓，就说我遇到了另一名心仪的女子，跟她去了中原，让她不必等我了。

　　沈落雁道，你不能死，要说你自己去说去。说着试着输入内力给他疗伤，剑桐接连咳嗽，喷出一口鲜血。

　　他握着手中的剑说，小阁主，将来回剑阁，我的剑能不能挂在剑亭之上？沈落雁使劲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剑桐眼神涣散，却不肯松开握在手中的长剑。

　　我说人死不能复生，沈姑娘请节哀。

　　沈落雁如同失了魂魄，坐在地上，默然不语。

　　我侧立一旁，也不说话。

　　风沙已去，我与沈落雁将六七名剑阁剑手挖沙坑掩埋。

　　沈落雁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将长剑插入地上，郑重道：我，沈落雁，今日立誓，杀尽天下狼盗！那眼神，让我看了心里也暗自心寒。

　　正在我分神之际，沈落雁突然道，牛三斤！

　　到！

　　沈落雁俏目紧盯着我，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何人？

　　我尴尬一笑，沈姑娘，我就是牛三斤，济南府牛家村人。

　　你武功如此高强，为何要混入镖局队伍？

　　我心说我要去西凉找茬你还不削我，于是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我在中原惹了一个很厉害的仇家，这番去西凉，便是想隐姓埋名，躲避那人追杀。

　　沈落雁追问道，以你武功，在中原不可能籍籍无名，你那仇家又是何人？

　　我只得随口瞎编，河北八卦门掌门郑飞，在下误杀了他独子，被他四处追杀，无奈之下才想出到西凉逃难的法子。

　　也不知她信也不信，沈落雁才道，今日你救了我，到了西凉，你加入我剑阁吧，有剑阁庇护，想必那八卦门九卦门也不敢来惹你麻烦。

　　我考虑再三，若拒绝她邀请，恐怕会惹她怀疑，于是拱手道谢，如此甚好，多谢沈姑娘美意。

　　沈落雁话锋一转，不过若我发现你骗我，我定不饶你！

　　这话说的，我都不敢接话了。

　　沈落雁骑塞外胭脂，我骑芦花，两人结伴赴西凉。

　　已是十一月底，库布齐的天气变幻也快，白天二三十度，夜间竟到了零下，难怪西凉有句俗语，早穿皮袄午穿纱，晚抱火炉吃西瓜。

　　沈落雁一路上情绪低落，我也不自讨无趣，与她前后隔着十余丈，紧跟着她。她的食物早已丢落，一路上都吃我的口粮。

　　我看着她把最后一块牛肉吃完，心中腹诽，心情不好还吃这么多，也不知道给我留几口。

　　沈落雁见我盯着她直咽口水，怎么，吃你几块肉有意见？

　　我连道，不敢，不敢！这些牛肉能入小阁主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落雁噗嗤一笑。

　　我说对嘛，整日紧绷着脸，容易长皱纹的。

　　她盯着芦花上的那个匣子，问这是什么？

　　我心中一惊，口中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一点家乡特产而已。

　　什么特产？

　　我就不喜欢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作派，一坛臭豆腐而已。话刚出口，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沈落雁似想起什么心事，幽幽道，我四师兄生前最爱吃臭豆腐了，可惜他……

　　我心说他岂止喜欢吃臭豆腐啊，他将王家灭门时，那条胡同整个夏天都是臭味。

　　等我捉到那秦三观，定将他碎尸万段，为我师兄报仇！牛兄，你帮我不？

　　我说一定，一定！

　　娘的，西凉剑阁都是些什么人啊！心中却打定主意，到了西凉，赶紧跟她分道扬镳。

　　几日下来，我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这种不安来自何方，当到达口袋谷时，这种不安到了极点。

　　口袋谷距东莱城还有三十里，穿过口袋谷，正式进入西凉境内，将出沙漠，四周荒草渐生，人迹渐显，大多是趁着初冬来沙漠中挖肉苁蓉的药师。从他们口中得知，这肉苁蓉有壮阳功效，一斤肉苁蓉，卖到中原高达三四两银。

　　沈落雁指着远处荒山道，穿过葫芦谷，便是东莱城了。

　　就在此时，一位骑着牛的青年挡在了我们面前，青年手持长笛，身穿虎皮衣，一副慵懒模样，盯着沈落雁不放。

　　沈落雁眉头紧皱。

　　青年一笑，道，沈姑娘，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若留下，我请你喝酒，如何？

　　我上前一步道，你身上的笛子也不错，不如送给我，我请你喝茶，如何？

　　青年讶异的看着我，露出颇有意味的笑容，当然不可！

　　我说子曰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青年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说现在朝廷都在讲文明树新风，你不告而取是为贼，非礼而取是为盗。

　　青年呵呵一笑，道，孔子说这句话时，前面还说了个字。

　　我问什么字？

　　青年道：说了个球（求）！

　　我怒道，你报上名来！

　　青年说，在下大喜。

　　那么说你还有个弟弟叫大悲喽！

　　青年说，大悲是我师弟。

　　哦，我不杀无名之辈！

　　青年犹豫了下，慢悠悠道：无名是家师名讳。

　　呃呃……你们先聊，我有点事儿，先走了啊！

　　青年手抱长笛，拱手道，如此多谢！

　　沈落雁喊道，牛三斤，回来！

　　我说大小姐，那人是无名的徒弟啊，咱们打不过啊！

　　沈落雁冷冷道，你怕什么，本姑娘还是赵拂衣的徒弟呢，在西凉地盘上，怕了他不成？

　　我心想也对，我还是三俗的徒弟呢，拼爹拼师父，谁不会啊？

　　沈落雁抬头望着青年，我若是不给你呢？

　　大喜道，传国玉玺本来就是你们西凉的东西，你若不给，我便不要了。

　　北周武帝无名的徒弟这么好说话啊，一点脾气都没有。

　　沈落雁：你不来抢？

　　大喜道：这位仁兄说的好，不告而取是为贼，非礼而取是为盗，我既非贼，又非盗，为什么要抢？

　　我伸出大拇指道，好朋友，找个地方我敬你三杯！

　　大喜脸一红，我不会喝酒。

　　沈落雁一脸鄙夷，那滚开，别挡本姑娘道儿。

　　大喜说，道就在这里，你们绕过去便是。

　　沈落雁冷哼一声，策马从一旁绕过。

　　大喜骑牛，跟在后面，沈落雁问道，你跟来作甚？不怕到了西凉，我把你抓起来？

　　大喜摇摇头，西凉百年一见的几件盛世，我只是好奇，想跟去瞧瞧而已。

　　沈落雁毫不理会，鞭马而行，我骑芦花跟了上去。大喜骑着黄牛，慢吞吞跟着，不片刻便被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