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来吃口屎先冷静下

　　山西人比较能吃苦，晋商更是闻名天下。这艘船上还有十几个跟崔金平这样的商人，都是去江南那边做生意的二道贩子，靠倒运一些稀缺物资赚取差价，这种生计虽然辛苦，赚取的利润也可观。

　　像大通这种天下闻名的商号，更将生意做到了西凉、东夷，遍及天下，除了货运之外，大通票号更是朝廷指定的四大钱庄之一，实力雄厚。这种巨型货船，长四十米，宽二十余米，在汾河上也是庞然大物。

　　汾河是黄河支流，黄河流域、山西路内许多货物都通过汾河转运，像这种货船，整个汾河上还有两三艘。大通商号除了经营自家生意外，为了充分利用好货船空间，也会将一些货仓租给孟金平这种商人。毕竟大通号是天下闻名的票号，安全有的保证，就算费用稍微高一些，但能避免了许多江湖上、官府中人的层层盘剥，所以也颇受欢迎。

　　在大明朝，船运是成本最低的内陆运输方式，所以一般行旅商人都喜欢坐船。我们一路北上，行了三四日，途中倒也无事，只是孟金平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害他。柳清风说这是得了迫害妄想症，得治。

　　由于是内陆河，又多途径县城村庄，沿途风景倒也不太无聊，秋高气爽，心旷神怡。尤其夜间，立在甲板之上听夜虫蛙鸣，也不是为一大乐趣。更重要是，再过四五日便抵达太原，有二十两银子落袋为安，想想也开心。

　　初入京城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刚工作那会儿每月俸禄，扣完税到手也不过一两银子，过的紧紧巴巴，每到交房租时就愁死。不过两年时间，我便已攒下了一百两银，竟然可以奢望能够在京城买套小房了，这是我刚出师时绝壁想不到的。大约，这就是初识朱润泽时他口中说的大明梦吧。

　　呃，扯远了。柳清风正在船舱内练（shui）功（jiao），越到夜间，我则越发清醒，站在船头，望着不远处的平遥城墙，颇为感慨。

　　有夜虫齐鸣，我感受到这种秋季虫子求偶的叫声，释放出神识，却感受周边的事物。我现在实力几乎二品、三品之间，领悟了大日如来手印，进入末那耶识境之后，当我聚起功力，除非遇到高手传音入迷，我可以轻松听到方圆百米之内的声音。

　　听到前舱内有人低声私语，我心生疑窦，释放出神识。却是廖老大等大通商号等人的声音：这条水路，我走了三四年了，道上的江湖好汉每逢年节，各种孝敬一样不少，祁县的刘伯雄更是我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老七，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信儿的？

　　今天停船靠岸时，甲五仓的东家孟金平私下里告诉我的，说魔教与黄河帮孙威勾结，要在下游动手劫船，我觉得事关重大，所以来跟老大报告下。

　　此黄河帮非彼黄河帮也。黄河万里，沿途光叫黄河帮的不下于七八个，当然都是靠水吃饭，反正也没有注册商标，业务上也没来往，大家也一直相安无事。

　　若孟金平所说，廖老大已跟魔教勾结，准备私吞商号的货物，这通风报信的老七估计还蒙在鼓里。

　　廖老大道：这事也说不准，我看那孟金平就有问题。前两日他带上货船的那两个远房亲戚，一看就是练家子，武功估计也不低，明日找机会去试探一下。对了，这事儿你莫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免大家分心。

　　第二日，我与柳清风在船头跟几个商号的保镖聊天，这种保镖都是私人性质，都是江湖中人，武功各有高低。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干的又是保镖的这种自由职业，有这么好的机会，联络下感情，将来没准有用得着的地方。

　　什么你这趟出镖，东家给了你几两银子啊，我上次护送哪个达官显贵，赚了多少银子，这点柳清风最门清了，跟他们聊得不亦乐乎。

　　有个叫宋飞龙的，自己吹嘘三刀无敌，出道江湖十多年，至今没人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刀，而且东家这次给的银子也不少，云云。

　　吹牛这种事情，要有吹有捧吹起来才顺嘴。关键是你吹牛没关系，总不能在自己吹牛时，还踩别人一脚，把别人给鄙视了。若是熟人，大家可能哈哈一声就过去了，问题是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又不是很熟，凭什么让我去捧你臭脚？

　　有人不高兴了：既然宋三刀这么牛逼，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跟在座的诸位比划几下？

　　宋飞龙被呛的满脸通红，一提刀柄：在下三十岁前行走江湖，四处拜访名门高手，大大小小八十架，也从未输过一招半式。如今也算四五品高手，若真有哪位觉得我话说满了，不如站出来跟我切磋一下？

　　这家伙实力也不过是六品之上，五品境界估计还不够稳固，不过我也不会说破，立在一旁微笑不语。不过，其余几个保镖护卫，也不过是六七品的样子。武功若真到了四品，如大当家那般，虽不至于天下闻名，却也可以在当地江湖闯出点名声来，最不济也能当一个镖局总镖头或在某些名门大派当个堂主、舵主之类。

　　宋飞龙如此说，倒也不是无的放矢，他吃准了这些护卫保镖武功没他高，才敢大放厥词，至于我跟柳清风，我学的是道门心法，他学的佛门正宗，自然不会让他看出武功深浅。

　　一个保镖道：我们自然不是宋大侠的对手，但十日后李家在龙行堡召开斩魔大会，宋大侠不如去大显神威，杀他们几十个魔教妖孽？

　　宋飞龙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本来这趟我便是要去斩魔大会上扬名立万的，若非上半年家中有只母老虎，我早就去慕容山庄扬威了。

　　柳清风问道，不知那只老虎？

　　宋飞龙，被一个叫武二郎的和尚喝多了打死了。

　　我听了没忍住声，笑出声来，宋飞龙以为我在取笑他，刀柄一指我，你，出来！

　　我笑着往前一步，不知宋三刀大侠有何指教？

　　我看你武功好像不错的样子啊？怎么，对我有意见啊还是咋滴。

　　我是属于身材比较颀长之人，学的又是道门心法，以修炼内力为主，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满身筋肉。

　　我说宋大侠武功盖世，我等渣渣膜拜还来不及，怎么敢有意见啊？

　　谅你也不敢，我最近新悟出三招刀法，你若能接下一刀，我便给你一两银子。

　　我说此话当真？柳清风连忙插嘴道，要不我来试试？

　　宋飞龙说，那你先来。不过刀剑无眼，若不小心伤了你……

　　柳清风信誓旦旦道：我绝不怪你！

　　两人摆开架势，宋飞龙却也不急于进攻，站在甲板上，估计是嫌观众太少。等周围商家及好事者都围在一起，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宋三刀师从江南优衣库，自出道以来大小恶仗八十余次，未尝败绩。

　　柳清风纳闷道，优衣库是什么门派？我怎么没听过。我说江南武林盛产高手的一隐秘门派，懂得都听过，不懂得就不懂了。

　　宋飞龙这家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柳清风听的不耐烦，用手指着他道，你有完没完？不是一招一两银子嘛？

　　宋飞龙被呛话，抽刀而出，说道，第一招乃抽刀断水，是我在庐山瀑布下悟得，共分一招十一式。第二招乃君临如山倒，乃从黄山山顶悟出，第三招……

　　柳清风打断道：大哥能不废话嘛？

　　我上去踢了他一脚，让宋大侠说完，一两银子你还要不要了？

　　过了片刻，宋飞龙说完，才朗声道，请赐教！

　　我说等等，每人先拿出三两银子放旁边，免得一会输了不认账！

　　宋飞龙大喝一声，抽刀断水！他本有五六品实力，柳清风站在那里有些轻敌，被他大声一喝，吓了一跳。却见宋飞龙刀带旋风，向柳清风拦腰砍来。柳清风大骂一声，吓死老子了。施展轻功，连连躲避，堪堪躲过一招。

　　一两银子！柳清风喊道。

　　宋飞龙一招未竟，缓缓说出第二招，君临如山倒。说罢，气势暴涨，以身带刀意，如山崩之势向柳清风砸来。我心中暗赞，这一招却也有五品高手的实力。

　　柳清风前面托大没有用兵器，此番连连后退，然甲板本身地方有限，眼见就要招架不住，只见他蜷身一滚，如泥鳅一般拐到宋飞龙身后，躲过第二招。

　　二两银子！柳清风喊道。

　　宋飞龙忽然站定，说第三招杀气太重，我怕收不住伤了你，就此作罢吧。柳清风说也好，二两银子拿来。宋飞龙暴怒，大家都是江湖人，我照顾你脸面，饶你一命，你怎的还跟我要银子？

　　柳清风说难怪你杀人不用第三刀，第二刀打不过就不打了，佩服佩服！众人嘘声一片，宋飞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扔了二两银子，径至回船舱之内。

　　柳清风悠悠道，装逼固然很爽，打不到脸容易闪着腰。

　　我跟柳清风一人一两，一上午什么也没干，白赚二两银子，不由心情大好，柳清风正盘算等到了祁县，找个像样的馆子大吃一顿。

　　廖老大带着几个兄弟走了过来，我看两位兄弟武功不错，应不是无名之辈，廖某在山西武林多年，认识的兄弟也不少。两位看着很面生，听口音也不是山西人士，怎的却与孟老板论上了亲戚？

　　我拱手笑道：廖老板客气了，在下黄世仁，这是我表弟胡汉三，本是京城人士，后来家里出了事，我表兄弟二人便前来投奔孟老板了。至于武功嘛，也粗懂一点，却让廖老板见笑了。

　　一人冷冷道，我听说太行山那边出了太行双盗，在那边无恶不作，前些时日被官兵追杀，逃到了山西，我看你二人贼眉鼠眼，不像善辈。

　　我看了那人一眼，面容狰狞，方脸大耳，看上去感觉怪怪的，我心想柳清风我就不说了，至少老子还算玉树临风，跟贼眉鼠眼完全不沾边好吗，口中却道：这位兄弟想必认错人了。

　　柳清风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他道，这位大侠，眉毛都掉光了，这里有百年首乌生发膏，涂上一点，药到病除。

　　那人被柳清风取笑，闻言暴怒，正要拔刀，被廖老大拦住。那人怒道，我白眉大侠徐小良，何时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我上去给了柳清风一个爆栗，连连道歉：徐大侠，我兄弟说话没数，来吃口屎先冷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