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穷光蛋

　　胖子老板显然也是头“国王控”系生物，见奥古斯丁挑选了他私底下最钟情的皮鞭，加上5枚波旁银币在手，笑脸不仅谄媚而且增添了几分自以为是的默契，对眼前这位穿着寒酸但品味独特的年轻外地人生出一点崇拜，毕竟寻常老爷挑选小萝莉都是调教养成，看上去正经的顾客却是直接往“国王”方向发展，所谓国王控，就是女王控的相反面，小萝莉没有格外柔韧的身躯和温顺的性格，是很难被国王控的。

　　所以“心怀敬畏”的胖子给奥古斯丁详细讲解了一番乌鸦市场的商业分布，奥古斯丁需要的魔法道具黑市就在离法条橙不远的敦克顿地下贸易区，除此之外乌鸦的最北端角落还有一个更高端的香榭丽女巫街，那里20多家大小各异的店铺都具备起码上百年的悠久历史，甚至还有两块据说与梵特兰蒂冈教廷一样古老的牌子，胖子只听说过其中一块招牌，教皇。

　　奥古斯丁并没有如伊丽莎白所愿先去趟热闹繁华的敦克顿贸易区，直奔女巫街，找到街尽头的“教皇”道具店，女巫街相比嘈杂喧闹的乌鸦集市显得格外的阴沉晦暗，狭窄石板路上都是身穿黑袍的沉默者。

　　帝国魔法师阶位等级相比奥术和伽马术更加繁琐森严，而且与不到10级无法佩戴身份徽章的骑士剑客两大主职业不同，每一级被帝国官方认可的魔法师都有权力在魔法袍胸口别上徽章，1到3级属于低阶，佩戴宿根草魔法徽章，4到6属于中阶，佩戴紫百合花徽章。

　　7到9则是高阶的剑蝶菊协会徽章，像获得魔法协会5级魔法师资格的奥古斯丁就能够佩戴两瓣的紫百合花，10级晋阶进入大魔法师，从10到16，郁金花徽章也会从独瓣递增到足够让普通魔法师顶礼膜拜的6瓣。

　　17到20级被誉为不可触犯的魔法贤者阶层，此行列大多数魔法师都进入皇家魔法协会，要么在帝国魔法师摇篮摩根学院执教，要么在各地郡省魔法协会身居高位，极小部分散落于帝国庞大家族，成为贵族的家庭魔法老师，他们一般都会获得一枚有帝国首相或者偶尔由朱毗特大帝亲自颁发的黄金三叶草勋章。

　　神圣帝国能够抵挡住几乎每隔5年就会发动一波潮水攻势的“战神之子”泰坦帝国，靠的当然不是数量只有“战争狂”泰坦四分之一的圣棺骑士和圣枪剑士，而是数量仅次于金雀花王朝的庞大魔法师和奥术家队伍，有帝国智囊分析过，一名泰坦初阶圣棺骑士的培养成本是帝国魔法贤者的1点6倍，所以神圣帝国宫廷法师嘴上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的咒语拖住了泰坦战车的车轮，折断了泰坦魔鬼的长矛。”

　　对此，某人不屑一顾，“20年前，是帝国沾染血液最多的黑玫瑰骑士团挡下了泰坦的疯狂进攻，是澳狄斯亲王用整支骑士团的代价将泰坦百年来最阴险最血腥的鹰派将军团体连同他们狂热追随者一起拉进地狱。20年后是塞满泰坦贵族口袋的帝国凯撒金币减缓了那头战争野兽的步伐，伟大的功勋的帝国魔法师？骄傲的家伙们，去南方战场看看吧，泰坦长矛上穿串最多的尸体，就是无知孱弱的你们。”

　　他就是奥古斯丁的公爵父亲，后来视作披着帝国优雅诗人外衣的2号叛国者。

　　奥古斯丁没有参加过大规模军事作战，但无比确定没有一名深谙骑士战和魔法部署的指挥家，动作往往比骑士甚至是步兵迟缓的魔法师，一旦被敌人拉近距离，在大军团面前，他们让人眼花缭乱的法术绝对没有想象中奏效，到时候就只能是单方面的屠杀，泰坦骑士，最喜欢做的就是将佩戴徽章的魔法师一枪刺透，然后将尸体串在一起，挑在被鲜血浸透的锋锐长枪上，那就是骑士最大最无声的鲜红荣誉。

　　所以胆小鬼奥古斯丁少爷从儿童时代就没有选择埋头于魔法书籍，没有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哪怕他拥有一个比伊丽莎白小姐更漂亮也一定更离神祗更近的魔法老师，奥古斯丁也只是选择信仰她，而不是信仰魔法，对危机意识恐怕比公爵和澳狄斯亲王更重的奥古斯丁来说，多掌控一点技能，就能睡安稳一些。

　　自身的强大，才是在这个世界最后也是最可靠的王牌。

　　这才是支撑他向帝国第十位9项主职业都达到高阶境界疯狂冲刺的根本原因，至于是否还有点渴望有资格亵渎巫婆阿尔忒弥斯身体的小心思，都是深埋于帝国公敌心底的秘密。

　　香榭丽女巫街上行走的黑袍魔法师大多是佩戴剑蝶菊徽章，偶尔也会有一两位年迈的郁金花徽章大魔法师与奥古斯丁擦肩而过，魔法师职业也许是一条可能摘取很大荣誉的道路，但绝对是一条枯寂沉默的道路，仅仅是君士坦丁这类天赋卓绝又幸运出身于大家族的帝国宠儿除外，而奥古斯丁恰好又与朱毗特城年轻新贵们有不小的芥蒂和隔阂，在他本来有希望改善这种局面的时候，澳狄斯亲王被送上了圣乌尔班雕像，罗桐柴尔德也滑入了黑暗深渊，本来对他相当感兴趣的奥格斯歌城之花也明智地改变投资对象，毕竟，身为老牧首教子的大司祭拿破仑是当下帝都最炙手可热的红人，恐怕连朱毗特大帝都不得不抽空打量一下这位年轻虔诚却安静和善的矮小青年。

　　奥古斯丁站在街对面，望着比预想要朴素许多的“教皇”古董店，没有急着进去。显然更喜欢敦克顿地下市场的伊丽莎白不耐烦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潜藏在暗处的繁多观察者知道你的底细，毕竟一个家伙拥有两瓶不知来历的海洛罂级‘温泉’，是件能让乌鸦集市沸腾半天的新鲜事，可你就不怕女巫街里某个古怪生僻家伙认出你手里的龙眼提坦法杖？到时候麻烦只会更大！你这个目光短浅的胆小鬼！”

　　“我不怕跟格林斯潘这样的大家伙打交道，甚至是开战。但我很头痛跟阿尔法城贪婪的小贵族纠缠不休。前者不会在意我拥有两瓶还是十瓶海洛罂级魔法液体，他们想必对今天法条橙的拍卖品更感兴趣，但后者会。”奥古斯丁不以为然道，决定走入“教皇”，这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帝都的招牌，在神圣帝国，教皇是还要在泰坦之上的禁忌词汇，因为有关“教皇是否永无谬论”等几大教义的严重分歧，拜蒂冈一分为二为拜占奥教廷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强大的拜占奥做整座大陆的精神之父，而梵特兰蒂冈最终被神圣帝国接纳，作为国教，两者互相开除教皇和牧首的教籍，这就是教皇厅和圣事部暗战不止的根源。

　　“可是我想去敦克顿，胖子说那里有很多漂亮魔法粉末，能美容。”伊丽莎白皱着小脸，终于说出实话。

　　“等我口袋里有钱了，不再是身上有两瓶海螺罂温泉的危险人物，当然会带伊丽莎白小姐去敦克顿大饱眼福，我想一个兜里有4万凯撒金币的吝啬鬼，对待一位尽心尽职打理家务的淑女管家，还是愿意掏出几十枚金币去购买一些奖励品的。”奥古斯丁笑道。

　　伊丽莎白被奥古斯丁难得的慷慨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每天两顿都是啃一个半铜板一个的黑面包，渴了就只能喝黑天鹅湖的水，累了只有没有鹅绒被单的冰凉木板床，偶尔想去奥古斯丁小床蹭一点温暖，还会被他一脚踹下去，感慨命运悲壮的伊丽莎白女王每次都只能把怒火转移到命运比她更悲壮的小宠物头上。

　　古董店“教皇”内并没有打瞌睡的古怪老头，或者满脸皱纹的老女巫，而是一位幼女版雪莉教授，一张哪怕杀了人也会让男人觉得无辜的清纯天使脸蛋，搭配最火辣白蔷薇公国妓女也逊色的魔鬼身材，尤其是胸前那对足以让一名吟游诗人去赞美造物主的凶器，让奥古斯丁也愣了半天，如果说这位身穿黑白干净女仆装的少女单独出现，奥古斯丁绝不会有丝毫呆滞，可她却孤零零站在这家听名字就很有哥特风格的古董店，踮着脚跟手拿鸡毛掸子擦拭玻璃柜，碰到高处，还会轻轻跳一下，随之而晃动的自然是她胸口沉重的两团美好，看得伊丽莎白小姐恨不得立即就抽出皮鞭痛打她一顿。

　　“美丽的女士，请问，这里收购‘温泉’吗？”奥古斯丁微笑问道，不露痕迹地打量这家古董店。收藏品不多，但每一件都是10级以上大魔法才有力量去充分驾驭的奢侈品，离奥古斯丁不远就是一排“歌颂”级的黑水晶魔法杖，令人惊奇的是那些魔法杖是用并不稀缺的“深秋”级黑水晶制造出来。

　　在魔法锻炼领域，能够制顺向造出相差两个等级以上道具的魔法工匠，都已经是天才，属于无瑕疵级别的“深秋”在矿物评级中排在第5，而“歌颂”已经是仅次于神圣、史诗、咏叹的第9级，那么造出这批水晶魔法杖的大师无疑是天才中的疯子，这样一根魔法杖的价值和价格都要是用咏叹级材质制造出咏叹级装备的8倍，甚至更高，无比惊叹的奥古斯丁视线再没有回到“女仆”身上，除了魔法杖，还有长袍和大量“冬鸟”级矿物炼金出来的歌颂级魔法药粉和液体，奥古斯丁终于发现一个让他哭笑不得却又极为震撼的规律，这家古董店的摆在公众视野内的道具装备能跻身奢侈行列，但肯定不比女巫街一些收藏店更昂贵稀有，可它肯定是唯一一家能够把价格抬到夸张地步的大牌古董店，奥古斯丁相信，“教皇”真正收藏起来的好东西会很值钱。

　　“尊敬的先生，我们这里只收购‘砝芽’级以上的温泉，如果是能达到95摄符以上的海螺罂，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清纯女仆转身微笑道，天真无邪，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很难想象“教皇”会放心让这种角色来打理店铺，看上去她可是一个多像被英俊贵族少爷花言巧语几句就拐骗上床的单纯花瓶啊。

　　“你鉴定一下。”奥古斯丁掏出一只雕刻有半人马花纹的漂亮水晶瓶。

　　“完美的海螺罂！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如此纯澈的温泉，99点99的摄符啊，先生，您真的打算要卖掉这瓶小家伙吗？它可不是一般的海螺罂级温泉，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帝国市场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么可爱的温泉，我劝您把它拿到摩根城去，相信我，尊敬的先生，帝国魔法摇篮会有一大堆10级以上的大魔法师愿意出天价购买它！甚至会有人向该死的吸血虫银行家贷款，也要拥有它！”身材曲线无限诱人却打扮清凉的少女惊呼道，一脸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商人脸上的诚恳。

　　“这里不愿意买下它吗？”奥古斯丁尴尬道，内心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

　　看来他一开始就轻视了这些雕刻有半人马古老徽章花纹的小家伙，也对，永远优雅的公爵夫人永远给他最心疼的儿子最好的东西。

　　拥有三个古老姓氏的她最大乐趣就是听奥古斯丁用还稚嫩清脆的声音朗诵《鲜花不死》。

　　那个时候，奥格斯歌城的天空总是很晴朗，罗桐柴尔德的阳光总是很和煦，睿智而慈祥的母亲，会给她的孩子，讲述巨龙和公主的故事。

　　“我的孩子，杀巨龙救公主，那是勇士才去做的事情。你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等你长大了，母亲再给你找一个帝国最动人的女孩，好不好？”

　　那时候，平庸的罗桐柴尔德小继承人也总会憨憨傻傻地抹一抹口水，使劲点头。

　　奥古斯丁的眼神不易察觉的黯然。

　　“当然愿意，不过价格肯定比不上摩根拍卖会，这是10万凯撒金币，100张帝国凯撒券，您仔细清点一下。”少女递给奥古斯丁100张价值一千枚凯撒金币的帝国凯撒券，10万凯撒金币的巨额财富就跟轻轻松松递出一条手绢一般交到奥古斯丁手中，她迅速接过那枚水晶瓶，似乎生怕眼前的客人反悔。

　　“对不起，我收回它。”奥古斯丁突然摇摇头道。

　　“先生，您是嫌我给出的价格不够公道吗？”

　　“教皇”里的买卖从不还价，这一次，少女似乎忍不住要打破这个古老刻板的规矩，诚恳道：“我再加两万凯撒金币，先生，这已经是我的最大诚意，在乌鸦集市和香榭丽街，不可能比这再更高的价格了。”

　　奥古斯丁还是轻轻摇头，将一叠能迅速让他摆脱穷贵族身份并且有资格进入法条橙拍卖场的凯撒券还给少女，重新收起水晶瓶子，在少女的震惊、恼怒和不解中转身走出“教皇”。少女站在原地，她并不觉得这个身穿普通教袍的中阶魔法师是想要靠一瓶海螺罂温泉去遥远的摩根平原发迹，她看得出他拒绝这笔交易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财富渴望，一个没有炙热贪婪的年轻魔法师没有那个野心和投机爱好。

　　身材媲美羊角雪莉教授的诡异少女打了个响指，一只精致漂亮的长尾黑丝雀穿过窗户，停在她手臂上，她撕下一张白纸，写下一段话，塞进黑丝雀嘴中，这是一只代表梵特兰蒂冈教廷科技部很高水准的机械飞禽，是一颗魔法和炼金完美融合的智慧结晶。

　　少女声音突然由与奥古斯丁对话时的轻灵转为成熟的妩媚，自言自语道：“格林斯潘家族的小爱丽丝，看来我给你找到一个不错的私人魔法老师了。”

　　奥古斯丁走出教皇，叹息一声，歉意道：“伊丽莎白，我只能再欠你几十枚凯撒金币了。”

　　这一次丧失一大笔财富的萝莉管家婆出奇没有生气，淑女而温柔地牵着奥古斯丁大手，微笑道：“穷光蛋奥古斯丁，你回到黑天鹅湖后，睡觉前能再给我唱《摇篮曲》吗？”

　　奥古斯丁点头道：“好的，伊丽莎白小姐。”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生气吗？”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奥古斯丁内心的那份凝重。

　　就如她所说，只有她陪一个穷光蛋走着他人生中最黑暗的路程。

　　这一刻，她才是那个成熟的智慧的真正的伊丽莎白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