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十三和雕像

　　襁褓中的婴儿，艰难而幸运地熬过了最脆弱的阶段，走出摇篮，学会了走路，开始奔跑。

　　这就是秩序，拥有一枚黄金天平徽章的梵特兰蒂冈教廷圣事部最独立机构。

　　奥古斯丁坐在灯光昏暗的小书房，在纸上清点自己的财富：羊角三座实验室，除了七十余名研究人员，加上最先的扈从，数目在一百左右。在腓伊小姐的帮助下，几颗黑羊之母安插在羊角的钉子都被拔出，成了实验室桌台上的解剖对象。如今已经是一根很干净的羊角，这场发生在奥古斯丁和海姬大人之间的秘密小游戏，秩序长以不那么光彩的方式赢得了胜利。

　　克拉夫家族的六十九名成熟骑士，可以第一时间投入任何战场。至于那支从洛丽塔奴隶市场被秩序选中的百人骑士团，是不错的苦力，但也仅此而已。对这个群体而言，有黄油有面包，有住处，不用担心某天被奴隶主卖给喜欢鞭尸的贵族老爷，就很知足感恩。少女法师团在大骑士赫拉离开以后，规模没有扩张，缺少赫拉小姐的神秘直觉，奥古斯丁不愿意浪费一颗铜板去养活一群当炮灰都没资格的女孩。

　　最接近圣棺门槛的死海骑士笛卡尔，它身后是将近一百架骨骸和亡灵骑士。被羊角重点培育的忠诚者泰德因为尸体到达诗呢歌后已经接近报废，没有成为地狱王灵的可能性，但有机会成为仅次于黑暗骑士顶点的地狱英灵，这算是个可以接受的好消息。

　　墓地里的迪米特，缓慢晋升真祖的仆人，是奥古斯丁最重要的一张底牌。两位休眠的长生种侯爵本身意义不大，但他们背后的冈德休斯和马歇尔两大家族，乐意接受秩序的邀请，这个信息很关键。尤其是冈德休斯家族的奎因亲王，正好是诗呢歌地下世界的两大缔造者之一，奥古斯丁有太多小问题想要向这位犹大玛议会副议长谦虚请教，希望签订《桃红牌密约》的冈德休斯族长不要把自己成为霸占诗呢歌的小偷。不过副议长一定要计较的话，奥古斯丁一点不介意把神圣帝国境内唯一的长生种家族连根拔起，两任皇帝陛下都因为一件皇室的秘辛丑闻，对这个睡棺材的黑暗种族的憎恶程度远胜以前任何一位本来就已经相当反感长生种的帝国皇帝。

　　奥古斯丁写到一半，放下手中干涸的鹅毛笔，松了松手腕，这支漂亮并且坚韧的鹅毛笔就近取自湖中的黑天鹅，因为对泄密者的误判，昆丁夫人被秩序长惩罚去摘取黑天鹅左侧翅膀最外层的五六根羽毛，赌气的佛罗伦萨小猫咪几天内给不近人情的秩序长丢下了将近一百根削尖的黑色鹅毛管，奥古斯丁不得不阻止她对庄园客人的骚扰，否则接下来几十年都要寻觅不到黑天鹅的踪迹了。奥古斯丁的书桌上除了插满笔筒的鹅毛笔，还有更适合书写精细字体的乌鸦毛笔，至于几根最老式的芦苇管，这在永远落后帝国一拍的脉代奥拉修道院是一个固执传统，偶尔奥古斯丁才会拿出一本古拉兰经教典，摘抄练习一下。

　　一尾双头黄金蝰盘曲在书桌一角，两颗脑袋都轻轻望着这个诞生后第一眼看到的“父亲”，猩红眼眸中竟然充满匪夷所思的人性。对财物吝啬刻薄的秩序长对待这个“私生子”，却是十分阔绰大方，不惜用手上一切最珍惜最昂贵的食物喂养，奥古斯丁打开一只水晶瓶，将几粒血侏儒眼球和长生种蝠翅研磨而成的饵料摊放在手心，黄金蝰并不急着进食，先亲昵低头舔了一下慈祥“父亲”的手指，这才吞下美味。这个动作在黄金亚种神秘学词典中意味着“崇拜和驯服”，象征无比骄傲的半神物种仅仅将食物摆放在第二位。奥古斯丁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轻弹了一下其中一颗脑袋，似乎小家伙很喜欢父亲的宠溺，被弹了一下，就俏皮地趴下头颅，直挺挺装死，奥古斯丁用手指挠了挠它的华美身躯，很快，小家伙就愉悦地在桌面上翻滚起来，小脑袋磕到碰到，就委屈抬头可怜兮兮望着父亲，很明显在撒娇，别说撞到墙壁，就是剑锋砍下去，它也未必会觉得疼痛，最终整条黄金色躯干都缠绕在奥古斯丁手臂上，奥古斯丁低头轻声道：“你的母亲，在遥远的地方思念你，她比我更爱你。”

　　奥古斯丁继而摘下对他充满温顺依赖的小家伙，弯腰放在地上，笑道：“自己玩去，熟悉一下你的领地伊甸园，总有一天诗呢歌城堡会需要你的保护。”

　　黄金双头蝰扭曲着身躯游出书房，很快，就重新出现在门口，早知道会如此的奥古斯丁瞪了一眼，小家伙立即跑了。

　　奥古斯丁转身重新提笔蘸了墨汁，继续在廉价的莎草纸上流淌文字。他的字迹，哪怕在空中修道院，都会被那群年迈苦修士赞不绝口。

　　书房里没有任何古董瓷器，除了经常翻阅的书籍和一些和一只摆放几样单调收藏品的木盒子，没有半点雪莉教授钟情的塔梅廊精致氛围，自然更无法媲美伊莉莎白小姐的哥特混杂巴洛克式奢华闺房。

　　十二黄道宫魔法阵已经趋于宏大的精致。权力欲望炙热的路易管家融入了新生活，只要能够带给这个漂亮的男人权力，他才不管是黑暗还是光明，马赛伯爵很乐意跟这样的伙伴一起搭建竞技场。沙龙女皇菲奥娜夫人仿佛一夜之间从荡妇变成了圣女，除了每天调教洛丽塔精心挑选出来的少女和儿童变成“燕子”和“乌鸦”，向秩序长讨教了信徒的修行，每天定时祈祷，本已糜烂腐朽的玩物身躯开始散发出不作伪的虔诚气息。法条橙加上半条香榭丽女巫街，没有土地收入的诗呢歌城堡逐渐拥有固定的金币来源。雌精灵海曼在主人的要求下编写精灵语言。

　　奥古斯丁拿起一张空白的莎草纸，写下“两枚波旁。”“小丑奥斯卡。”“《教诲》未经发表的第九、十、十一、十二和最终十三卷。”

　　但很快，奥古斯丁就用一个汇聚火元素的小魔法烧掉这张纸。

　　起身来到第五层的郁金香，霍尔正在给少女们讲解帝国历史，奥古斯丁就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上，霍尔和少女已经适应秩序长偶尔的降临，而秩序长坐过的位置，没有人敢靠近，只敢以朝圣的敬畏心态远远偷看几眼。

　　奥古斯丁一边听着霍尔的述说，一边将思绪飘远，赤色果戈理平原上消散了最后一抹硝烟，神圣帝国第一次获得了被史诗大陆公认的胜利，傲慢的战争之子这一次终于承认除了卡妙的铁骑，大陆上出现了能够与泰坦骑士正面抗衡的对手。神圣帝国的艰难胜利，代价是两万多名士兵，以及三千五百名授予官方认证徽章的法师，还有向大领主和银行家借来的巨额战争贷款，那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凯撒。金雀花王朝百年来的衰败，历史观察家都坚信正是这种透支帝国信用的恶劣举动产生了恶性循环，无休止的借款，如孩子一般耍赖不还，再以帝国和皇室的名义强征，最终，疲倦的帝国和恼羞成怒的贵族阶层开始拒绝任何战争，使得巨人金雀花成了一个军事瘸子，那么，在东大陆以惊人速度崛起壮大的神圣帝国也开始自己主动走入怪圈了吗？所有人都在观察和等待。

　　奥古斯丁记起一个发生在旅途中他和首席国务卿之间的问答。

　　她问：“我们帝国的魔法师为何如此强大，真的是如魔法公会解释的那样，来自魔法神祗的宠爱和恩赐吗？”

　　奥古斯丁回答：“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神秘因素，但我眼中所看到的是一次次战争结束后，皇帝陛下抵挡住了一波波阵亡骑士背后大贵族家庭对牧师的诘难。在史诗大陆的战场上，荣誉只属于骑士，法师的辅助被视作理所当然，却是一旦犯错，导致骑士的伤亡，就要面临军事法庭的责骂和质询。皇帝陛下所做的事情，就是安抚和调解，这不是什么诀窍，却需要很大魄力和胸怀，在神圣帝国，皇帝陛下不担心法师的大规模消亡，而法师不担心因为失误被骑士团体报复，这就是良性循环的默契。”

　　奥古斯丁回神，自言自语道：“治理一个诗呢歌就如此吃力，那么朱庇特大帝，卡妙女皇？”

　　中途安静离开教室，奥古斯丁去了羊角实验室，这一次不是跟可怜的腓伊小姐玩情趣游戏，而是索要了一根最好的猛犸象牙，没有被“宠幸和凌辱”的首席研究官望着执政官的背影，眼神复杂，深呼吸一下，重新投入紧张的实验，圣棺骑士泰德的尸体给了小百合一个大难题，要达到那个恶魔的最低要求，塑造出一头地狱英灵，道路上充满荆棘。奥古斯丁回到书房，拿出一柄剃刀，将长达半米的象牙砍成十几节，挑出中段一截，开始雕塑。

　　骑士团规第一条：我们是军人。

　　第二条：第二我们才是骑士。

　　第三条：别忘了我们是贵族，输了记得投降，可以被赎回，但别忘了在敌对阵营中获取一点小秘密，这也是战功。

　　第四条：必须由衷赞美团长莱茵哈泰的英俊，承认骑士团中最英明的永远是莱茵哈泰大人。

　　第五条：战场上，你可以逃跑，但不能丢下战友。

　　第六条：为了强调第五条的重要性，第六条同上。

　　第七条：团长会带给每个人一枚勋章。

　　第八条：胜利，才是军人的第一荣誉，去他妈的骑士美德！

　　第九条：他妈的别老是让团长亲自出面给你们擦屁股，谁揍了你们自己拉队伍打过去，老子给你们这个权利。

　　第十：代写情书，代写论文，一律二十凯撒，友情价，打九折。

　　第十一：不管战场下如何敌视，请在战场上，矛头一起对准敌人。

　　第十二：请诸位牢记我们骑士团的集体愿望——谁能睡了泰坦的公主，谁就是最大的英雄。

　　第十三：我们从不孤单。

　　这一夜，奥古斯丁雕出一个胖子骑士，轻轻摆放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