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少年心志

　　玄天大陆，西蛮，日浊部落。

　　秦剑锋站在祭坛下，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考核，四周传来众人鄙夷的目光，秦枫视而不见。他生在西蛮，身上流着的却是中原人的血液，父亲是一名中原武者，母亲是日浊部落酋长的女儿，这样的身份，注定他会受到众人的不齿与排挤，部落里的人将对中原人的仇视和憎恨，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今天是部落里三年一次的哈赤审核，哈赤是勇士的意思，能通过今天的审核的人，还不是真正的勇士，只能说你有成为勇士的资格！要想成为真正的勇士，必须要亲手进入深山里面，去猎杀一头凶兽！

　　在祭司的监察下，参加考核的人在点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一个一个地走上祭坛，考核过后又从另一边下去，大多数人下去的时候都是满脸兴奋的神色，只有少数人表现得垂头丧气，不用说，垂头丧气的肯定是没能通过考核的。

　　“乌日娜。”台上祭司叫了一个名字，一名秀丽的少女款步走上祭台，向祭司行了一礼，然后又向一旁坐在藤椅上的老者行了一礼，贝齿轻启：“日娜见过阿公。”

　　老者“嗯”了一声，说道：“日娜，今日有信心通过考核吗？”

　　“回阿公的话，日娜有信心！”少女自信地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你阿妈也是哈兹吧？”

　　哈兹和哈赤是一个意思，前者是对部落中的女子而言，后者则是部落中男子勇士的称呼。

　　少女闻言，骄傲地嗯了一声。在日浊部落里，能得到哈兹这个称号的人很少，而她的阿妈是其中之一，这令她很自豪，所以，她也要成为哈兹。

　　“去吧，去争取属于你的荣耀！”老者面带笑容，对少女说道。

　　少女又拜了拜，这才走到祭坛的中央，伸出白皙的玉臂，五指紧握住竖立在祭坛中央的一根法杖，这时，台下的人看到法杖散发出一道紫光。

　　“灵识境第七重！”

　　“啊，竟然是灵识境第七重！”

　　底下的人一阵骚动，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竟然突破了四重，从灵识境第三重一跃到了第七重，众人的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羡慕。成为哈赤和哈兹只需要灵识境第五重就可以了，灵识境第七重，恐怕是今年考核中最高的修为了。

　　那老者也是双目一亮，微微点了点头。

　　“乌日娜，灵识境第七重！下一个，秦剑锋！”祭司报着乌日娜的修为境界，念到秦枫的时候，祭司往台下看了他一眼，部落里谁都知道秦剑锋不是真正的日浊部落人。

　　秦枫心情沉重地走上了祭坛，三年前考核的时候，他和乌日娜都是灵识境第三重，而他比她大三岁，也就是说他比她多考核了一次，这次是他第三次考核哈赤。

　　走到台上，秦枫同样向祭司和老者行了一礼，老者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下文。秦剑锋是他真正的外孙，但在秦剑锋的身上，却没有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无论是秦枫的身份还是修为，都不值得一提，一个需要考核第三次的人，他日后的成就可想而知。

　　秦剑锋默默地走向那根法杖，看着法杖那光滑的握手部位，他咬了咬牙，伸手搭了上去。

　　绿色。法杖散发出一道绿光，是灵识境第四重，秦剑锋第三次没有通过考核！

　　“噗哧。”

　　“真是废物啊，三次了！”

　　“我早就说这小杂种是个废物了！”

　　底下的人发出一阵耻笑声，各种恶毒的谩骂声此起彼伏。听着底下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老者面色一沉，站起身来，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谁再敢扰乱考核秩序，就罢免他考核的资格！”说完，老者用失望的目光看着秦枫，虽然他并不喜欢秦剑锋，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外孙，别人诋毁他就是诋毁自己，他不能不出来维护。

　　见酋长面色不悦，霎时间，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想因为这个废物而失去自己的前程。秦剑锋没敢看老者的目光，他低着头，走下了祭坛。不远处是一帮少年围着乌日娜在极尽讨好之能，谁都知道她将是部落里的明珠，对这样的天才，部落肯定会着重培养的，这个时候不巴结上，日后恐怕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祭司也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三次考核没过的人，算是废了！他基本上都能看到秦剑锋日后碌碌无为的人生了。

　　秦枫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家笑过骂过之后，很快又回到紧张的考核气氛之中。秦剑锋低着头，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这里。

　　那少女虽然被族人围着，可一双美目却时不时地望向秦剑锋，此刻见他要走，竟也分开众人，紧跟了上来。那群少年愕然，不知道乌日娜为什么对这个废物如此客气，整个部落里，除了秦剑锋的母亲，也就只有她并不仇恨秦剑锋，一个少年愤愤不平地说道：“乌日娜怎么可以和他这么亲近！这个废物，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打断了他的腿！”少年叫桑巴齐，是乌日娜的爱慕者之一，其他人也都纷纷发泄着自己的愤懑。

　　秦剑锋离开了部落，来到河边，他弯腰捡起一枚石子狠狠地掷向何中心。石子在河面上打了几个水漂，落入河中。

　　我不是废物！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秦剑锋不比任何人差！

　　满心的羞愧与愤怒都随着那枚石子落入河中，随水流逝。此刻，充满他心间的是满满的斗志与不屈。

　　“阿哥，你不开心吗？桑巴齐他们太可恶了！”乌日娜走过来，看着神情低靡的秦剑锋说道。在部落里，虽然按年龄的大小都是叫阿哥阿妹的，可乌日娜现在只对秦剑锋用这个称呼，其他人都是直呼其名，长辈除外，这也是为什么桑巴齐那么恨秦剑锋的另一个原因。

　　秦剑锋看着她，咧开一个苦涩的微笑：“没有。”说完，他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很难令她相信，不过秦剑锋并不像过多的解释什么。

　　他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山峦，问道：“日娜，我是不是很没用？”

　　乌日娜贝齿轻咬了一下下唇，陪着他坐了下来，说道：“不，阿哥在日娜的心里永远都是英雄，没有阿哥，日娜今天不会坐在这里！”

　　秦剑锋苦笑一下，知道她说的是六年前的事情，那时他十一岁，乌日娜八岁。

　　当时乌日娜和一帮小孩在黑石岭玩耍，却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头黑熊，一群孩子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吓得轰的一声往山下逃去，乌日娜也跟着大家往山下跑，可她却不幸被一根枯枝拌倒在地，跑在前头的桑巴齐回头看了一眼，他想停下来，可当他看到那头紧追过来的黑熊时，他不敢，谁都知道留下来必死无疑。

　　当时的乌日娜看着他那决然丢下自己的目光，心理一阵难过，眼看那黑熊就跑到自己的面前了，她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哭了一会儿，却并不见黑熊过来，她止住了哭泣，用手擦了一下泪水模糊的双眼，只见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拿着一根木棍，正和黑熊对峙着！

　　那个平时不言不语，被自己孤立的人，此刻竟然不顾性命地在保护着自己！那一刻，乌日娜心里暖暖的，秦剑锋那瘦弱的身躯在她看来却高大无比。

　　秦剑锋和黑熊对峙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将手里的木棍向黑熊砸去，朝她吼了声：“快跑！”说完，他率先跑了起来，但他跑的方向并不是山下，而是往山后的一片树林跑去。

　　听到秦剑锋的喊声，乌日娜爬起来跑了几步，发觉秦剑锋并没有跟过来，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却见秦剑锋正引着那头黑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她心头一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次却是因为感动，她知道，秦剑锋这么做是尽可能地让自己脱离危险，而他，却忽略了他自己的安危。

　　乌日娜停了下来，朝着秦剑锋叫道：“阿哥，你快跑！”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秦剑锋，却没有丝毫的难为情。说完，她不但没有下山，反而追了过来。她并不像桑巴齐那么贪生怕死，秦剑锋是为了救自己而身陷险境的，她不能一走了之。

　　她追进森林之后，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悲惨场面，却见秦剑锋坐在一个大坑前揣着粗气，见到乌日娜追了过来，忽然朝她咧嘴一笑。

　　乌日娜走近后才发现，那头黑熊掉到大坑里了，几支锋利的木桩穿透了它的身体，坑内一片腥红。

　　原来这个坑是秦剑锋刚才做的陷阱，他做好陷阱之后打算下山，却正好看到黑熊追着乌日娜他们的情景，然后是乌日娜跌倒在地，其他人弃她而逃。秦剑锋知道，自己要是不出来吸引黑熊的注意，她必死无疑。电光火石之间，他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黑熊扔了过去，同时顺手把地上的一根木棍抓在手中。黑熊吃痛朝他奔来，见秦剑锋拿着木棍警惕地站在那里，黑熊也不敢轻易进攻，这才有了乌日娜看到的人兽对峙的情形。

　　她挨着秦剑锋的旁边坐下，轻声地说道：“阿哥，谢谢。”

　　秦剑锋却站了起来，指着坑里的黑熊说道：“这么大的黑瞎子我弄不回去，你帮我吧。”

　　“嗯！”乌日娜轻快地应了一声，此时她觉得秦剑锋并没有桑巴齐他们说得那么罪无可赦。

　　最后他们并没有把整个熊弄下山，只是取了熊胆，割了熊掌。从那以后，乌日娜开始和秦剑锋渐渐亲近起来，对桑巴齐等人慢慢疏远。

　　“阿哥，当时我和桑巴齐他们那样孤立你，你为什么还会救我？”乌日娜看着他，忽然问道。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去吸引黑瞎子的注意，你就会死在黑瞎子的利爪下，所以我想都没想就跑出去了。你也别以为我多勇敢，当时我可是也怕的要命呢。”秦剑锋毫不掩盖当时自己的心情，在比自己强大的事物面前感到恐惧，这并不丢人。

　　“咯咯。”乌日娜发出一声娇笑，俏脸犹如绽开的山花，美艳动人，秦剑锋看得一呆，这几年，乌日娜出落得越发美貌动人了。

　　“阿哥那么害怕都敢出来保护我，足见阿哥是真心对日娜好的。”她忽然止住了笑声，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剑锋，流露出来的目光是那样的炽热。虽然知道秦剑锋会这么做是出于善良的本心，可经过这六年来的相处，秦剑锋那认真、朴实和坚毅的性情还是深深地打动了她。

　　秦剑锋修为进境慢这不假，可他从没想过要放弃，相反，在无数个星月交辉的夜晚，她看到秦剑锋独自一人艰苦地修炼。付出百倍于人的努力，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她不知道要是换作自己，自己还能不能坚持？更何况还要面对大家的冷嘲热讽！

　　看着乌日娜那炽热的目光，秦剑锋心头一颤，他知道乌日娜对自己的感情，自己也喜欢她，可一想到她是那么的优秀，自己根本就配不起她！秦剑锋不禁侧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你是我的阿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看着秦剑锋逃避自己的目光，乌日娜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失落，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虽然平时不多话，可一旦认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阿哥这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在他之上，所以才选择逃避。乌日娜知道，秦剑锋并不是因为害怕别人耻笑而选择逃避，他是觉得配不上自己！

　　这一刻，她的心有点后悔了，早知道阿哥会这么想，我就不在祭坛上显露出自己的真正修为了。

　　“考核过后就得进山去猎杀凶兽了，你自己要小心点。”看着她那失落的目光，秦剑锋心里有些不忍，关心地说道。

　　乌日娜闻言，嫣然一笑，知道他还是关心自己的，说道：“阿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走远的，在部落的百里范围内出没的，最多也就是九阶凶兽，以我现在的修为，虽不能将它制服，可自保是没问题的。”

　　“是啊，你现在都是灵识境第七重了，阿哥还当你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哩。”秦剑锋感慨了一声，灵识境第七重，即便是遇到一二阶的蛮兽，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听到秦剑锋这么说，乌日娜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发觉秦剑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这才放了心，说道：“在阿哥面前，日娜永远都需要阿哥的保护，除非阿哥讨厌日娜了。”

　　知道她是为了顾及自己的感受才表现得如此拘谨，秦剑锋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感动，说道：“傻阿妹，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讨厌你？”

　　听到秦剑锋这话，少女心里暖融融的，看向他的眼神不禁又多了几分柔情，一个女人，也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这样的柔情。

　　“对了，日娜，你们是后天进山吧？”百炼钢终究敌不过绕指柔，面对乌日娜那柔情似水的目光，秦剑锋怕自己会把持不住，这样不但自己的心志完成不了，也误了她的前程，于是便扯开了话题。

　　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会尽自己最大的能量去努力，别人越是看不起自己，自己就越是要证明给那些人看，自己不是一个废物！终有一天自己的修为要凌驾在他们之上！

　　此刻，秦剑锋做了一个决定，后天和他们一起进山猎杀凶兽！三次考核都没过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可还不至于将他打垮，自小他的骨子里就有一股韧性，他只会越挫越勇！

　　乌日娜点点头，从秦剑锋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他在刻意的躲闪，但她并没有感到生气，相反，心里越加的看重，这才是自己的阿哥！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秦剑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说道。

　　“嗯。”乌日娜应了一声，也站起身来，和他并肩而行。

　　血红的夕阳将两人瘦小的身影拉的老长，少女回头看着那长长的身影，忽然放慢了脚步，慢慢向秦剑锋的身边靠近，直至两个身影挨在一起，这时，少女偏过头去，脸上露出一抹动人的羞红。

　　身后的长影组成的画面，是一个唯美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