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山行（二）

　　在车里面乘客的怒骂声中，挤进来一个老太婆，看起来至少有八十来岁了。

　　林宝驹看这老太婆手中还提着两只鸭子，连忙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她。

　　“你这娃娃，真是个好人啊。”老太婆感激地说道，然后又说了一些称赞林宝驹的话，说现在像他这样的懂事的年青人已经不多了。

　　林宝驹笑道：“你老真是太客气了。对了，这里去云山县还有多久啊？”

　　“少说也还要一两个小时吧。”老太婆看了看林宝驹，说道：“娃娃你是外地人吧，口音可不像咱们这地方的。对了，你跟你爷爷去云山县干嘛，走亲戚吗？”

　　“不是，这里我们放国庆假，打算去那里旅游一圈。”林宝驹准备向这个老太婆探听点有关云山县的事情，问道：“婆婆，不知道云山县可有什么出名的地方没有？比如，出名的山什么的。”

　　“哎呀，我们云山又不是旅游区，哪里来什么出名的山，都是穷乡僻壤哦。你们爷孙来这里旅游，怕是找错地方咯。”老太婆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呢，既然已经来了，也可以到云山尝尝这里的银丝面，还有山泉里面养的‘刺蛤蟆’，就是一种鱼儿，很好吃的。”

　　“嗯，好地，谢谢婆婆。”林宝驹边听边点头，然后又问道：“除了吃的，还有没有什么关于这里的传说呢，我准备回去写一篇文章，就写这里的民间传说。”

　　“你这娃娃，怎么像我小孙子一样，喜欢听故事呢。”老太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意浓浓，说道：“要说这里的故事嘛，那就得说说飞鹅山和月亮坟了。飞鹅山呢，就在我们娘家附近，那里的几座山连在一起，老远看去，就像是一只飞鹅。鹅的翅膀、脖子、脑壳还有脚丫子，那都是有的。明朝的时候，飞鹅山鹅头顶上就建了一座寺庙，用来镇住这一方的风水。你别说，以前我们娘家那一方风调雨顺的，恐怕就是因为风水好了。”

　　“老婆婆你怎么知道风水好不好呢？”林宝驹故意这样问道。其实在家乡四川，林宝驹就时常听见这一类的传说，但是他总当这些东西是虚无的传说，却不知道这其中竟然真有其事。

　　老太婆说道：“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风水好不好当然看得出来。更何况，飞鹅山的风水，那是不需要看的，因为老人们都说飞鹅山上有宝物守着，风水不可能差的。我老太婆没福气看到上面的金鹅，但是山顶的寺庙旁边，有一口井。多高的山啊，但是里面的水可是满得很，听说以前金鹅就是藏在里面的。唉，不过后来那里闹了一回白莲教，庙子被人砸了，连那口井也都干枯了。”

　　“白莲教？”楚青木原本正在闭幕养神，忽然睁开眼睛说道：“这位大姐，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白莲教的呢？”

　　林宝驹也不禁留意了，如果真是白莲教干的，那么这个老太婆说的可能就是真事了。

　　老太婆叹道：“那一阵子世道乱得很啊，山上本来是住了一群拿枪的土匪，后来来了几个穿白衣服的人，说是白莲教的，还让我们供奉什么无生老母，说是……说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哎呀这些东西我们也不懂。不过那几个白莲教的人还真是厉害，第二天就把山上的土匪杀了一个干净，听人说他们杀人用的是法术，可以撒豆成兵，呼风唤雨。”

　　“听你老这么说，那白莲教的人倒是好人啊，他们杀了土匪，也算是为民除害啊。”林宝驹说道。既然白莲教帮助村民杀了土匪，的确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好人，哪来那么多好人。”老太婆说道，“山上的土匪一死，白莲教的人就拆了寺庙里面的观音像给毁了，然后供上了无生老母的神像。更可恨的是，他们不允许当地的人上山，并且盗走了飞鹅山的金鹅，破坏了那一方的风水啊。”

　　“老婆婆，那你是怎么知道金鹅被白莲教的人盗取了呢？”林宝驹追问道。

　　“别提了，当时白莲教的妖人在山顶设坛做法，打算要盗走井里面的金鹅，全村的乡亲都拿着锄头、铁锹冲上山去，准备赶走这些妖人。结果等他们赶到山顶的时候，人家已经用借着水遁逃走了。然后没有过多久，那口井也就干了，就连山上山下种的粮食，收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那这些年呢，情况怎么样了？”

　　“这些年勉强好一些了，十多年前他们请了一个道士，用道法改善了那里的风水。”老太婆说道，“对了，你这个娃娃知道什么是活金不？”

　　林宝驹装着不懂地摇了摇头。

　　老太婆好像很喜欢讲故事，继续说道：“活金就是会跑的金子啊。活金是宝物，就跟那些千年人参、人形的何首乌一样，能够在山里面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成精，所以能跑能动还能变化，普通的人就算看见也是抓不到的，除非用红布去包裹。不过这些东西最好是不要去碰，因为它们都是山神的宝物，要是弄走了的话，山神菩萨就会发怒的。”

　　“真的是很有趣啊。”林宝驹笑着说道，“对了，你先前不是说还有一个月亮坟吗，那又是什么来历？”

　　老太婆干咳了几声，润了润嗓子，说道：“月亮坟本来叫做月亮崖的。月亮崖本来在凯江河的边上，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山崖，山崖下面住了一个村子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每次遇到大雾的时候，那个悬崖的石壁上，就会出现一轮金月亮，把凯江河的河面都会照亮。但是真正有月亮的时候，就看不到那轮月亮了。三十年前的时候，也不知道为啥子，月亮崖忽然就塌了下来，将下面整个村子的人都埋在了下面，所以那里就变成了月亮坟，从此也没有人在那里住了。据说啊，是那些盗宝的人盗走了里面的金月亮，所以山崖才会垮下来的。你要是去凯江河的话，可以坐渡船去看看，不过现在肯定是看不到那轮金月亮了。”

　　林宝驹听话，诚恳地说道：“婆婆，多谢你了。”

　　※※※

　　车子好不容易颠簸到了云山县。

　　下车之后，林宝驹才发现这个云山县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县城。整个县城就只有横竖的两条长街，街道是修建了不久的水泥路，街道两旁的房子有新有旧，看起来既不古代也不现代，生出一种及其不协调的气氛。比起家乡的大石县，这个云山县显然更落后、更贫困。

　　不过，这个云山县的地势却是非常奇特，县城三面临江，周围却是被一重接一重的山包围，究竟有多少重山，恐怕没有人能够数得清楚。如果林宝驹有时间翻越藏在身上的那本《灵藏》的话，就会发现此处是一块风水宝地。所谓三面临江、四面环水，就形成了山环水抱之势，正符合风水的“地理”之道。

　　“走，先去找点吃的吧。”楚青木提议道，“正好去尝尝那个什么银丝面。宝驹啊，出门在外就是要多听多问，这样才不容易上当吃亏的。”

　　在车上颠簸了这么久，林宝驹早就觉得饿了，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了。

　　林宝驹本来以为银丝面既然是这里的特色小吃，那么应该有很多家店铺才是，但是情形和他所猜测的却恰恰相反，整个云山县城竟然只有唯一的一家店铺，店名就叫做“银丝面”。

　　这家店铺看起来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整个店铺都是木头构造，分为上下两层，有点像是明清时代的建筑。门前挂着一个金字招牌，上面写着“云山银丝天下绝”七个字，落款“丹青生”，因为年代已久，招牌的木头已经发黑了，但是上面的字却依然闪闪发光，如同刚刚提上去的一般。

　　在这里吃面的人络绎不绝，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他们脸上的满意表情，就好像是刚刚吃完一顿满汉全席，而并非是一碗面条。

　　被这些人的情绪所感染，林宝驹也满怀期待地走进了面馆。

　　面馆里面的桌子凳子都是很古老的木制品，让人不免想到了古装电视剧里面的面馆。

　　楚青木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径直向楼上走去，边走边说道：“程老鬼，老朋友来了也不出来迎接，是不是又在二楼垂江钓鱼？”

　　“原来是有客自远方来啊。楚老，我们应该有二三十年没碰头了吧。”楼上有人笑道，并且木楼梯一阵响动，看来是有人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