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麦克的春天

　　李铁和铁蛋坐着黄包车直接来到法租界的外贸商场，先花一百银元买了两套西装各自穿上，李铁可不想再穿着父亲给的小马褂，地主装了。

　　头一次穿着五十元一件的西装，铁蛋混身不自在。这也不敢摸，那也不敢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刮坏了，这可是相当于他十个月工钱的衣服，这也太奢侈了。这哪里是人穿的衣服？就是李老爷也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乖乖，这件衣服，都够回家娶翠花了，少爷还说，这是什么工作服，以后他身边的人都得穿上这种衣服，要不然都不让出来见人。

　　我就不信了，我那长袍短卦穿着才舒服，哪像这衣服，硬硬邦邦的，穿在身上一点也不舒服。这哪里是穿衣服，这根本就是花钱买罪受呀。

　　唉，可是大少爷说了，不穿这衣服就不给工钱，为了尽快攒够钱娶翠花，多难受咱都忍了。”好在经过一小会的适应，铁蛋总算不再抓耳挠腮了。

　　李铁带着铁蛋满大街的闲逛，东瞧瞧西看看，上海滩的租界果然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地面竟然全是石板路，更有几段柏油路。

　　街道两旁的商场林立，各种百货，电器，自行车，还有各个赌场，烟馆，娼妓馆，让初次来到上海滩的两人看得眼花缭乱。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还时不时的走过巡警，宪兵，更有着不少挎枪的帮派弟子在来回游走维持治安。

　　这些人时而上前盘问可疑人员，时而调戏下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引得大小姑娘夺路狂奔，更是引起周边一众不良之人大声哄笑。

　　李铁两人因为打扮入时，尤其李铁年纪青青可是独特的气质，身后还跟着同样西装革履的铁蛋，让人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主，一时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麦克是德国一家中型钢材厂的推销员，也是厂长的女婿，因为德国是一战战败国，所以国家大型工业都被拆分变卖，很多的德国企业都面临破产的边缘。

　　麦克作为机械厂的员工，已经一年没有领到工资，他们厂子因为给德国毛瑟军工厂提供原材料，而毛瑟军工厂同样一年没有支付给他们材料款了，最后只好将仓库里一批枪械抵压给他们钢材厂作为货款。

　　麦克的钢材厂又不是专业卖军火的，全厂职工四处在德国及周边国家兜售都没有将手里的枪械卖出去。

　　麦克不能眼看着厂子倒闭，更不想看到自已美丽的妻子天天以泪洗面，听说中国这里军阀混战，天天都在打仗，所以自已主动请婴来到中国推销这批军火，哪知中国的生意并不如自已想像的那样好做。

　　一来没有熟人引见门路，二来也不认识中国各地的军阀，三来买卖军火多要由洋行经手。可是洋行收购的价格实在太低，更为过份的是知道他急于兜售军火，这些洋行联合起来压榨军火的价格，从最开始的白菜价，到后来干脆就是垃圾价，连运费都挣不出来。

　　麦克在上海四处奔走了近三个月，如今身上几无分文，自已实在没有面目灰溜溜的回到德国，麦克甚至几次想起了跳江的念头。

　　法租界的生活成本很高，麦克走累了，看到一处商场的台阶上还算干净，也不管台阶两旁就有不少叫花子在乞讨，走上前去坐在一处台阶上。

　　摸摸兜里仅有的一个银元，估计还够今晚吃饭和住宿的，可是过了今晚，他要想活下去，除了和旁边的人一样去要饭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上海滩这个地方，除了外国企业，很少有华人雇佣外国人。至于那些洋行，自已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去求到他们。

　　看看街上的乞丐，他在想也许明天自己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听说在上海就是当乞丐也要加入帮会的，要不然行乞都不让。

　　“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呀？不是说这里遍地黄金的么？不是说这个东方古国到处都充满了神奇的地方么？如果上帝你真的存在，你难道想让你的子民饿死他乡么？如果上帝你真的存在，就请你赐给我一个客户吧？”

　　想到这里麦克双手向外合什平伸，做着祈祷。忽然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空中炙热的光亮。接着听到两个年轻人在说话，然后一个中国青年拿出一枚银元放在了自已的手中。

　　麦克发誓，在那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上帝的存在，他十分珍惜上帝给的机会，所以他牢牢的抓住这个青年的手臂，开始不停的推销自已的产品来。

　　李铁和铁蛋正闲逛在法租界宽敞的街道上，正在品味上海滩独特的大都市风味，两人嘴里还嚼着上海滩特色的零食。忽然铁蛋叫道：“少爷你看，那有一个洋人乞丐呀。”

　　李铁定睛一看，可不是，一个洋人坐在石阶之上，双手合十平伸，可不就是在乞讨，估计是刚乞讨没几天，所以不太专业。

　　你看看旁边的乞丐，一身破衣，脸露悲切之情，手里还拿一个破碗，不停的对路过身边的人低头说好话。

　　哪象这位仁兄，就知道伸手要钱，你是不是也得换身行头呀？穿着西装，还打着领带，要钱还紧闭双眼。不过，就冲着你可能是民国以来上海滩第一个行乞的老外，少爷我今天可怜可怜你。

　　李铁随手从兜里拿出一个银元，放在了老外的手中，可惜旁边没有记者和相机，要不将这个画面记录下来，过个几十年一定能大卖特卖。

　　刚将银元放在洋乞丐手中，还在想可惜兜里没有零钱，给他一个银元是不是有点多了？李铁有点后悔，刚想要将银元收回来，好找铁蛋换些个铜钱给他。

　　眼前的洋乞丐忽然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李铁敢对天发誓，他在那个洋乞丐眼中看到了金光，满是对金钱渴望的金光。

　　还没等李铁收回自已的手臂，就见面前的洋乞丐快速的站起还一脸激动的抓着自已的手臂不放，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李铁和铁蛋听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懂，最后李铁试着用英语问了下对方有什么事。

　　这个洋人好像才回过味来，也用英语和李铁交流起来。旁边的铁蛋正想上前拉开洋人，可是听到少爷突然也是鬼话连篇的和洋鬼子交流起来，吓了自已一跳“我的乖乖，少爷还会洋文？怎么平时听不到呢？少爷是让洋鬼子上身了，还是身藏不露呀？”

　　感谢前世的应试教育，也感谢前世英语的普及，才让这个时候的李铁终于可以和眼前的洋鬼子好好交流一下了。原来眼前的外国人叫麦克，是德国人，家里的机械厂要倒闭了，他来中国推销机械和一些军火。

　　再问他是什么军火时，才知是一万五千多枝毛瑟K96手枪和五千枝K98步枪。原来，一战结束时德国军方从毛瑟军工厂订购了十五万支九毫米毛瑟手枪也就是我们中国常说的盒子炮。

　　在战争结束前，毛瑟厂一共交接了十三点五万支手枪，还有一万五千支没来得及交付，战争就结束了。

　　而战败的德国随着新政府的成立，也就没有人再承认先前政府的采购合同，无奈之下毛瑟厂只好将军火封存。直到前些日子，麦克的机机械厂追要材料款，而此时同样资金短缺的毛瑟厂，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以五千枝毛瑟步枪和大批量子弹充当货款支付给机械厂，可惜机械厂认为货不抵债，要想全抵至少也要八千支步枪才够。

　　最后毛瑟军工厂忽然想起库存里的一万五千支毛瑟手枪，本来两者的成本是一样的，卖价也是一样。可是这毛瑟手枪从生产到现在十年了，根本就没有人要。于是干脆以步枪五分之一的价格，全部抵给了机械厂。

　　得到了这批军火的产权，可是卖不出去就等于一分钱也没拿到。于是全厂职工到处找关系卖枪，无奈这种手枪在欧州无人看好，就只在中国有少量的客户。

　　同时中国现在军阀混战，只要是武器就好卖，听说连上个世纪的火绳枪在中国都卖的出去，所以厂子号召大家去中国卖军火。

　　无奈都知中国正在混战，厂里的职工没人敢去，最后只有麦克领下了这个看似即艰巨又危险的任务。

　　经过几个月都毫无进展正走投无路的麦克，还是头一次向上帝许下宏愿，所以麦克认为即然上帝已经将客户送到眼前，要是再抓不住就是他的不对了。

　　他相信眼前这位身穿西装帅气的年轻人一定可以帮他。你还别说李铁一听明白麦克的处境，还真就想到了如何在上海挣他的第一桶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