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败仗”

　　“勇敢”的巴比巴甲将军，在当天夜里就放弃了坦桑莫克，率领全部军队撤退到了及萨及亚。当然，收了大量巴比巴甲将军好处的使者，是绝对不会把真相告诉沙贾汉的。这位使者吹牛的功夫，并不比巴比巴甲逊色半分，不战而退在他的嘴里成了又一次辉煌的胜利！

　　整个莫卧儿当真是欢呼不止，巴比巴甲将军成了这个国家最响亮的名字，无数的莫卧儿拥聚在大街上，高升赞颂着巴比巴甲将军带给莫卧儿的无限荣耀，在这个人的样里，明朝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莫卧儿帝国征服明朝的梦想，只在旦夕之间便可实现。

　　而兵不血刃就进入坦桑莫克的郑天瑞和李定国，却显得大失所望。他们并不是一定要和敌人如何激烈的战斗，而是他们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的使命，并不仅仅是占据敌人的几个城池。他们肩膀上的使命，从彻底收复了国土之后，已经开始转变了……

　　因为郑天瑞和李定国两位百战将领，急切地需要一场失败……

　　在及萨及亚一线，明军得知了八万莫卧儿军正在急速向及萨及亚增援的消息，两人居然停止了明军的攻势，给予了巴比巴甲从容的调兵遣将的时间，好对明军发起攻击。但让他们大为失望的是，在获得了大量援军之后，巴比巴甲居然采取了和在坦桑莫克一样的举动。

　　及萨及亚这个莫卧儿边境一线最大的城市，既然也被把巴比巴甲所放弃……

　　郑天瑞个李定国哭笑不得，打胜仗的确很难，但没有想到要想吃一场败仗居然也这样艰难。其后，两人在一路进军的途中，干脆露出了无数的破绽，但令他们失望的是，也许是巴比巴甲真的被打怕了，他竟然对明军毫无秩序的队伍，一点也没有看到一样。

　　一筹莫展的两位明军将领，终于采取了极端的做法。无论是在进军途中，还是在夜晚安营扎寨的时候，居然不安排多少哨兵。而最为过分的是，郑天瑞和李定国每到一地，竟然还命令军需官大量采购好酒，然后分发给部下，军营内日日笙歌。

　　得到了消息的巴比巴甲终于有些心动了，汉人一定是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已经完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这是既让巴比巴甲感到幸运，又让他感到耻辱的事情。自诩为莫卧儿百年来第一名将的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人，这样骄狂的对手。

　　莫卧儿帝国境内，达米米尔，夜。

　　这一天的明军，依旧和以前一样，采购了大量的美酒，在那彻夜狂欢，军营内一片笑声，甚至还能隐隐听到女人的声音。漆黑的夜晚，被火把照耀得通明。

　　其实每个明军将士为了演好这场戏，实在是苦不堪言。那酒坛里装的哪里是什么美酒，根本就是一坛一坛的清水。偏偏这些将士们，还非要装出喝得津津有味的意思。

　　有些郑天瑞的心腹将领，向督军大将军提出，干脆向京师谎报战败得了，省得每天都遭这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罪，可是却被郑天瑞所断然拒绝。

　　几乎所有的明军将领都以为，故意要败上一次，想来是兵部有了什么绝大的计划。但其中的那令人害怕的真相，只有郑天瑞和李定国，这两员明军最高级将领心里才清楚。

　　这次不光要败，而且要败得让人“信服”。不光要败，而且要败得漂亮，不能遭受到什么重大损失，不光要败，而且要让兵部非提早调集援兵不可……

　　李定国喝了一碗茶，说道：“日间得来的消息，今天在我们军营周围活动的探子明显增多了。看来那巴比巴甲也实在忍不住了，要是我没有预料错的话，今晚莫卧儿人便会有动作。我已经增加了一百九十处暗哨。”

　　“咱们在必恩打得太凶了，让莫卧儿人吓破了胆。”郑天瑞解嘲似地笑了一下：“其实也怪你下手下得实在他狠了，在后面追得那么凶做什么？要不是我及时让人阻止你，只怕你都打到莫卧儿的国都去了。但愿巴比巴甲这次，胆子能够大点吧……”

　　李定国心中大是不服气，在必恩的时候，这位督军大将军打得比自己还狠啊。如何打，怎么打，都是郑天瑞制定的。现在倒好，居然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来了。

　　正想争辩几句，忽然见到一员明军将领走了进来，说道：“回大将军，副将军，三十里处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

　　郑天瑞一听之下，当即站了起来，喜动颜表地说道：“好，命令兄弟们闹腾得再欢点。同时，左右后军枕戈待旦，遇到夜袭，不许抵抗，全部迅速向及萨及亚方向撤退，前军士兵在抵挡住敌人的夜袭后，也当迅速在第一时间撤离战场，不得增加任何无谓的伤亡！”

　　是夜，明军果然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遭到了“夜袭”。军营里一片混乱，明军士兵纷纷发出了“恐惧”的叫声。火把到处闪耀，明军士兵纷纷败逃。而那些明军将领竭力呼唤的声音，在夜间也清楚地传出，这更加增加了莫卧儿人的信心。

　　到了天亮的时候，混乱的场面这才结束。当巴比巴甲进入到战场时，他的心中又重新升腾起来无比的豪情。明军不过如此而已，自己完全有能力战胜他们！

　　只是从他面前抬过的明军尸体，让巴比巴甲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些尸体看起来居然那么像莫卧儿人呢？但胜利的喜悦很快冲淡了这样的疑惑。意气风发的巴比巴甲叫过了部下，指着一地狼藉的明军军营，大笑道：

　　“立刻派出使者向陛下报捷。巴比巴甲所指挥的莫卧儿军，在达米米尔与明军进行决战。时明军三十万，莫卧儿军十万。我莫卧儿军无不奋勇，人人争先，明军大败。此役，共杀伤明军……一万八千余人，俘虏明军士兵无数……”

　　他的部下也被吓了一跳，要说虚报战功那是正常的事情，可明明数来数去只有一百来尸体，竟然被将军夸大到了一万八千人，这也实在未免太过分了。万一陛下认真起来，再派出使者前来观看，真不知将军该怎么应付。难道还是继续贿赂使者吗？

　　这一败，明军像是彻底被打光了士气一般，不断地向后逃跑。及萨及亚，坦桑莫克等城相继都被莫卧儿军夺回。而明军，则一直退到了边境处这才停留下来。随着战事的深入，巴比巴甲这位吹牛将军的信心也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但是这个时候的明军，已经不准备再继续撤退了。

　　“向兵部，并武英王告急。”郑天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沮丧的表情也都没有，反而看起来倒还是开心得很：“郑天瑞部在达米米尔遭到惨败，伤一百二十六人，阵亡三十三人。莫卧儿军于全线发起反攻，请求兵部速调援兵助战！”

　　“那些莫卧儿人最近猖狂得很。”李定国笑着说道：“听说他们口出狂言，说要杀光沿途所见的每个汉人，还说咱们明军根本就不堪一击。扬言要一直打到北京，彻底灭了咱们大明。底下将士们听了，一个个都窝火得很，都在那囔囔着要给莫卧儿人一个教训……”

　　“让兄弟们有点耐心。”郑天瑞大笑道：“这仗有得他们打的，等兄弟们的心气调足了，咱们一次性的就灭了莫卧儿。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吃好睡好，养足了精神。你可得告诉那些好战的分子们，谁都不许擅自出战，坏了咱们的大事！”

　　李定国的脸上有一些忧虑：“我们这的戏是演完了，就是不重点京师那方面……达川，这事实在是太重大了啊……我们两个人的生死事小，可万一……”

　　郑天瑞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他勉强笑了一下：“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黎风策划的，这小子鬼主意多，希望能够成功吧。其实，其实这件事早该做了。只是……”

　　“只是武英王的原因吧。”李定国苦笑了下：“武英王你们这些江南军的老底子，知道得比我要多得多啊。我现在，恨不得事情马上发生。夜长梦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时，门外报“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元帅次仁曲批求见，两人一听急忙请进。

　　在进军藏地收复失土之前，朱斌曾经专门把郑天瑞和李定国召到自己面前，告诉这两个将领，汉人中有好有坏，藏人中也一样有好有坏，他们这次去了藏地，一定要注意多交好那些亲明室的藏人，分化那些别有异心之人，而次仁曲批显然就是亲明室的代表之一。

　　其实，相对于那一位“朵儿只唱”索南木厝来说，郑天瑞和李定国倒是更愿意和次仁曲批交往。这位次仁曲批为人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从来都不遮着掩着。而“朵儿只唱”索南木厝，给明军将领的感觉，总是有些不阴不阳的。

　　那次仁曲批进来后，也不客气，接过郑天瑞递过的茶碗，大口大口喝了个痛快，抹了抹嘴，大咧咧地说道：“两位将军，这次我把组织的粮食给你们送来了。另外，我还带来了八百藏兵。咱也没什么可图的，就想着痛痛快快地揍那些莫卧儿的杂种！”

　　郑天瑞和李定国相视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次仁曲批说道：

　　“可将军，我听说明军一败再败啊，咱这心里发寒。你们可我句痛快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在里面，还是明军后力已疲？”

　　郑天瑞哪里敢以实情相告，笑了一下说道：

　　“元帅，我也不瞒你，咱明军是吃了几次败仗，可自古哪有不打败仗的军队，况且，咱这几次的失败，是为了过段时候，彻底把莫卧儿人打疼了……”

　　次仁曲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道：

　　“关起门来打狗是不是？我说呢，怎么才开始的时候，咱大明的军队尽打胜仗，可到了后来却一败再败。原来还有这么层原因在里面。倒是我实在多虑了……”

　　解了心中的疙瘩，次仁曲批明显显得轻松了不少，和郑天瑞、李定国闲聊了会，忽然叹息一声，犹犹豫豫地说道：

　　“将军，本来我也不该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可有件事在我心里实在憋不住了。要说来一开始，咱明军势如破竹的时候，朵儿只唱那还是一心拥护大明的。可接连几次的失败，朵儿只唱好像有些古怪。将军，他好像和莫卧儿人有着秘密联系……”

　　“砰”的一声把李定国和次仁曲批吓了一跳。原来是郑天瑞一听之下勃然大怒，用力在案几上奋力一敲。就见郑天瑞站了起来，怒道：

　　“我平生最恨这些私通番邦的，索南木厝如何这般胆大？真当我明军的刀只杀得敌人，便杀不得汉奸？元帅，你说得可是真的？”

　　次仁曲批却从来没有见过郑天瑞发过那么大的脾气，急忙道：“将军，事情还没有弄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请将军宽限几日，我必把事情弄清，再原原本本告知将军。”

　　郑天瑞火气稍去，说道：“如此辛苦你了，我再调两百明军你，以为你左右护卫，次仁曲批，万一有变，只管往我这来。那些人便有天大胆子，我明军将士，也必让其血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