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十九章 调整

　　房间外，汉格尔还在思考为何杨秋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而舒米切尔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难道杨秋知道雅各布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单独留下和他会谈？双方在谈些什么？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出来！

　　徐秀钧等人也是万分焦急，他们就怕杨秋会答应央行监察权这个条件。这可是要命的事情，要知道这次事件可大可小，说小了就是为拿回白银退让几步吃点亏，说大了就是卖国汉奸。因为绝大部分国民都极度痛恨靠大炮和鸦片敲开国门的外资，所以心底深处把外资视为洪水猛兽，只要和外资靠近就是卖国行为。他们这些人之所以支持杨秋用开放市场赎回白银，是因为知道这世界只要是强国就没有不开放外资的。但又怕杨秋退让太多，伤害到根本。

　　火辣辣的烈日让两拨人都额头冒汗，房间里同样是汗流浃背。

　　雅各布如同木雕般矗立着，镜片后面的眼球欲裂而出。突然间他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变味了！原本因为美国搜刮走太多金银，世界流通性减少三分之一还多，此时世界各国货币体系都极为脆弱，所以他们就拿白银危机来试水，为后面投机法郎、英镑和德国马克做准备，毕竟这些国家里就属中国的金融秩序建设最缓慢，体系最脆弱。

　　问题是，纯粹的金融生意居然一下子变了，变成事关整个犹太民族梦想的大事！

　　雅各布觉得自己思绪很乱，于是摘下眼镜，将所有头绪重新整理，自言自语娓娓分析：“我知道，你对危机准备不足，否则就应该提前动手控制市场白银，因为你的计划是先进行货币立法，然后将白银淘汰出市场。”

　　杨秋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所以我们动手时你们毫无准备，仓促和错误导致想一下平抑银价所以投入实物银。但被买走后发现库银不足，继续投入很可能血本无归，就发动国民兑换金银，关闭通兑业务。现在你手中应该有8000吨白银和2000吨黄金，如果全部抛出能撑死我们，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民元纸币收购。所以我让汉格尔停止收购联系谈判，你现在也答应以开放市场换回白银，但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些事情呢？”雅各布极为疑惑，犹太复国运动在欧洲都是辛秘，只有国家层面的人物才能知晓一二，现在一个东方人将这些事情说的头头是道，怎能不惊讶呢？

　　“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杨秋继续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你们投靠法国，输了。投靠英国但他们只需要你们的金钱和金融网络，帮助穷党但他们正在被资本世界封锁。你们可以靠美国，但美国参议院只有300个席位，你们能保证这300个席位会将每年的西点军校名额都留给犹太后裔？或许连20个都拿不到。”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单独谈吗？因为如果我告诉摩根的代表，那么摩根家族就会在复国军的帮助下成为你们犹太人世界中的第一家族，取代你的主人！所以不要再废话了，你们拿命赌了几百年，现在有机会再赌一次。”杨秋带好帽子，离开前看了最后一眼：“我知道，你没权利签署这种合约，也知道你们的行为得到英美政府的默认！更知道英美想限制我国发展，因为只要你们带走手中的白银经济就会通缩，他们的力量就有机会以救市的名义进来，否则靠我们自己至少要数年才能恢复。所以给你的主人发个电报，月底前如果没有消息，我会关闭交易所将全部交易清零，然后强行立法将民元和白银价格固定！到时候你们的白银要么卖给我换一堆纸币，要么……可以说服英美来打一仗。”

　　杨秋手握住门把，嘴角猛然裂开：“如果是第二选择，那我可以提前祝贺你们犹太人从此得罪世界三分之一人口，从此别再有任何复国梦想！当然，如果什么答复都不给，我也会直接和外面那位舒米切尔阁下继续谈判，而不会再与你有任何接触。”

　　砰。

　　摔门而出的声音如同爆炸，让雅各布浑身都猛抖了一下。

　　可怕！太可怕了！这个年轻人不仅知道犹太世界的全部隐秘，还知道罗斯柴尔德和摩根之间正在竞争犹太第一家族和世界金融霸主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他如果真将500名额交给摩根控制，那么摩根就会立刻撤出此次投机行动，狂热的复国军们也会立刻支持他取代罗斯柴尔德家族，成为犹太世界的霸主。

　　或许该感谢上帝，他先找到自己。

　　出门后，汉格尔看看杨秋欲言又止，后者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立刻带人去总统府告知谈判消息和报价单，然后又和唐绍仪商量了一会加快币改立法速度，争取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立法，其中最紧要的就是立刻将民元与金银强行挂钩，取消金银作为货币的地位，确立全国单一货币的地位问题。最后他还去国防部进行了部署，要求西北和东北的所有行动都暂时停止，各部队改制加快速度，做好最坏的打算。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才发现邝煦堃和雷猛还守着书房，问道：“怎么样了？”

　　“不吃不喝，一直说要等您回来。”

　　“去弄点吃的。”杨秋深吸口气，重新步入早上发生争吵的书房。

　　推开门，张文景还坐在沙发上，茶几烟缸内满是掐灭的烟头，烟头有长有短显示出内心是多么不安。见到杨秋他立刻站了起来，双眼通红的可怕。

　　杨秋先拉开窗帘去去房间内的烟味，才从包里掏出合约文本扔了过去：“货币权没丢。以市场换白银，用土地转让金支付，余额用现金或者债券。央行需要出让一个知情权，剩余的都在合约上写着呢。”

　　张文景不信，因为这种事情后面如果没政府默许，欧美资本家根本不可能那么大胆子来招惹一个主权国家。所以他才会认为杨秋是准备使用强行手段，因为这完全超出经济成为国与国之间限制和反限制的斗争。民国已经打了八年仗，但这八年基本上都是按照英美的思路在打，所以能获得好处，如果和英美作对别说获得好处，还极可能面临技术和经济封锁，在这种担心焦虑的心思下才和杨秋爆发冲突。

　　等看完全部合约后他依然不信，开放市场的规模是很大，对民族资本的冲击更大，但货币权、装备制造业股权这几项事关国家生死的关键却一样没拿出来。欧美是傻子吗？他们会答应这样的合约？所以他看完后仍然不信，语气充满了不满：“我不信！这是假的，他们花这么大代价，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松放过？肯定还有秘密交易！”

　　“他们已经发电报回去商量，没问题的话这个就是最终合约条款。至于你说的秘密交易就是我答应两年后开放金融市场，让外资银行加入民元结算范围，给他们500军校国防生名额。”杨秋摆摆手。他很累，所以不想再做任何解释：“天很晚了，我已经让伯和准备吃的，你吃完后就回去吧。月底签约的事情由你负责，剩下的我都不想管了。”

　　开放金融和民元结算弊大于利，但还说不上威胁国家安全，至于500军校国防生倒是个例外，但500军官生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为何会让他们做出这么大让步？直到懵懵懂懂走出大门，张文景依然认为是在做梦。他能肯定杨秋隐瞒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后来他还问了贝祖贻等人，得到的答复全都是摇头。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杨秋心里也很烦。这次危机是他所料不及的，却又是国际大背景下的必然，只因为前段时间太顺，忽视了欧战后世界资本市场的变化。平行世界里以摩根为首的美国财团和罗斯柴尔德家族利用机会大肆在国际上掀起角逐大戏，将法国、英国和德国央行全部置于他们的监管下，百倍的放大交易买空卖空大肆投机，横行一时。

　　这里面还涉及到1929危机的诞生和获利，自己懂的经济手段不多，能记住的几种都是处理1929危机的，如果现在就拿出这些办法，无疑就是给英美政府提了个醒，将来人家直接搬照就行。后果是1929危机后各国恢复的速度将提高数倍，等于自己把自己火中取栗的路堵死，这才是他束手束脚的主要原因。还有华人经济圈也是个关键考虑，1929后的美元经济圈，英镑经济圈，法郎经济圈等等，各国都利用货币流通范围划定经济圈，高筑贸易壁垒，加速经济恢复。

　　1929前民国实力肯定不可能超越英美，既然不可能在短期内直接以武力建立起经济圈的情况下，如何让南洋华人并入经济圈，让他们用民元作为结算货币就非常关键。只有当南洋华人使用民元作为结算单位，基本控制南洋经济的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为国内输血，南洋的血加国内人口优势，能比西方更快从经济危机中恢复过来。

　　至于危机是否会在国内爆发，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走资本道路，只要没闭关锁国，谁也逃不掉这场危机，就算经济主体不坏也无法改变外部市场壁垒和资本信心狂跌导致银根收紧等等这些通缩麻烦。比起欧美他手上的筹码真不多，幸好犹太复国运动这件事他有印象，而且他相信一心想当犹太世界老大的罗斯柴尔德肯定不会放开这个机会，就算他不愿意放手，从来就是不差钱只差武装力量的犹太复国组织也不会甘心，这些家伙可以算世界暗杀组织的大哥大。

　　而且通过这次危机，他和犹太民族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这对将来格外关键！

　　对于第三次利用国民的爱国心……有谁知道其实他更痛苦呢？粮食涨价意味着原材料涨价，意味着制造业成本上升，价格上涨，投资减小。不利用危机搜刮金银，靠自己币改收拢需要几年时间。所以没到他这个位子根本不明白，想要让一个国家强盛起来有多么复杂，有多少妥协和交易要做。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资料机内有最完整的B29轰炸机精确细致的设计图，但撇开发动机不说，首先需要大型电厂用于电解铝，而大型电厂需要涡轮机，需要高压输变电系统，需要合金配方。解决电力、配方开始制造后，光机身就需要万吨模压机，内部横梁都要靠各式各样的机床，需要自动导航仪和火控，需要野战机场的防爆轮胎，等你好不容易造出来，发挥出设计能力还需要润滑油，高标号汽油……供氧设备，机内通讯，编队通讯等等涉及成千上万的技术。

　　二战前期就因为封闭，被资本世界围追堵截很多技术不全面，苏联只能靠铁管和帆布保护天空，要不是后来美国介入天空都会被扫平。所以这种惨剧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出现在中国天空中的，而资料机内又没有工业图纸和金属配方这些东西的，就是说连一台最简单几吨级别的液压机图纸都没有，更别提机床了，都需要靠自己研制和外部输入。这就是莱茵兰的重要，也是他不敢关闭交易市场的主要原因，英美本来就忌讳自己的发展速度，要是金融战再赢了天知道会不会技术封锁……所以他宁愿现在损失，宁愿赌高端制造业，也不敢赌二十年后的国运。

　　但有谁能了解他，理解他呢？

　　“辰华，要是觉得累就休息吧，再有半月师姐就要临盆，她想回武昌小院休息待产。”苗洛轻轻地走到窗边，挽起他的胳膊望着他。

　　杨秋离开南京中枢！

　　进入7月白银危机继续扩大，很多偏远地区的老百姓都纷纷捂住手中的白银，此时杨秋悄悄离开南京中枢的消息却陡然冒了出来。有人说副总统是因为要照顾临盆在即的二夫人才回武昌，也有人说是这是去起家之地筹备更多银子对付洋人，有人说他和黎元洪发生争吵暂避休息，更有人说他是以退为进开始准备8月的总统大选。

　　无论是什么原因离开，8年来始终撑起国家的肩膀暂时离开，导致身处危机中的民国政治圈愈加动荡不安，而这股动荡中首先就是唐绍仪在中央日报刊登公告，明确表示不会出任下届总理。与此同时民国部长位子也突然出现微调，首先是去山西筹银立了大功的阎锡山取代申树楷出任商业部长，后者离任后被聘为华西银行行长，程城法案后的江苏代省长董用威接任京津特区市长，成为第二任大总管。

　　蔡济民正式从军中退役出任民政部部长，这样最重要的民政部、司法部、财政部三权都由最早追随杨秋派系把持，这也是有人说他以退为进竞选总统的缘由。

　　梁士诒交出交通部后被蔡公时取代，邝煦堃则接替他出任改革发展委员会第二任秘书长，主席位置依然由杨秋兼任。贝祖贻这位异军突起的杨秋派年轻人出任财政部下设的新机构，外汇管理局局长和国家投资公司总经理。与此同时东北和西北继续实施军事管制，分别由秦章书和慕容翰出任军管会司令，张作霖和吴佩孚任副手。

　　杨秋暂离，上下异动，部长调整，民国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但欧洲也同样不太平，迟迟收不到赔款的法国联合比利时出兵占领鲁尔区，直接以武力逼迫德国交钱。英美不像法国独霸大陆对德实施绥靖政策。俄波战斗还在持续，红军利用人海优势逐渐掌握主动，但由于牺牲太大斯大林被调回首都，由图哈切夫斯基出任总司令开始反攻。

　　俄国内战和法国出兵占领鲁尔工业区成为当年最大的事件，反倒是白银危机除了考虑遏制一下中国的高层外，普通人很少关注，大部分白人得知消息后还非常开心，恨不能中国吐出全部欧战红利。

　　但此时挑起危机的人却出现分歧，主要原因就是罗斯柴尔德不知为何突然放弃控制中国央行的想法，答应杨秋的条件。一心想要和他争夺金融老大位置的摩根等美国财团却很不满，眼看连杨秋都回武昌，以休息名义退避的时候，居然要放弃到手的成果，谁会愿意？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内部分量最重，也是最隐秘的一群狂热分子突然表示，无条件支持罗斯柴尔德的选择！要摩根也放弃控制中国央行和货币权的想法，接受目前的合约。

　　摩根对此非常愤怒，他的确可以利用制造业和金融投资继续逐步渗透一个国家的经济，但那种速度太慢了，哪有制造危机然后强迫对手签订经济援助协议来的简单直接？但在罗斯柴尔德明显不可能回头的情况下，要他单独继续实施对中国的打压，已经完全不可能。

　　转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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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以下字数不要钱。

　　最近很多书友不满，其实宏观经济文写的也苦，看得也累（俺决定，这种以后尽量避免）。

　　很多热心书友说俺无端生有，属于胡编滥造，俺这里不想解释，但可以告诉大家，此次危机的模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法郎危机，和1929完全没关系。国内资料难查，河马专程联系在比利时的同学帮我查资料。法文资料我也抓瞎，只能趁同学有空网上聊天让他翻译。其次就是我自己也写废了这一段，向大家道歉！主要是因为本身不太懂这些，对于书评区内的指责也太在意，导致想快些结束没表述清楚。

　　但我还是想说！这场戏从七月就一直在陆陆续续找法郎危机的资料（这与某人说我和书友群的同学串通搞其实很无辜，因为河马码字从来不会管书友群的建议，除武器资料）。有条件书友可以去国外网站查资料，就会发现写的其实就是法郎危机。至于出现俺只想说是大背景，是国际市场的通缩造成。当时摩根和罗斯柴尔德看破法国一战后金银交易混乱储备不足（大致和书中民国环境相当）瞬间从市场购买大量金银（手段和章节里描述的手段一模一样，只投入100吨黄金期货和1500吨白银期货的合约单），拉高金银价格导致严重挤兑，黄金对比法郎的价格从1：78瞬间降低至1：130左右，导致市场混乱，政府严令金银交易也没用，最后不得不接受罗斯柴尔德建议，将央行置于别人的监视下运作了整整20年。相比法国的金融制度，民国肯定是一万个不足，或许又有人说早干吗去了？很简单，早不能干，因为欧战是金银输入期，关闭金银交易的最终结果就是黄金和白银无法流入中国。

　　后来的英镑危机，德国马克危机都是这种操作模式，直接从市场抢购金银制造挤兑和通缩（和大家骂俺不懂现代金融操作手法完全是两码事，法国金融周刊1987年6月的世界经济回顾上给出的评论是“我们被小孩游戏打败了”，因为1935前华尔街还是孩子，手法幼稚而直接，最终结果是玩死世界也玩死了自己，因为小罗斯福比他们更狠，直接下令将美元贬值40％一刀切！）。

　　英法从此视犹太人为洪水猛兽，小胡子上台后大肆屠杀将罗家赶尽杀绝，整个欧洲都漠视观望与此事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