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十六章 中亚的风（五）

　　1919年6月21日，这是英法向德国提出最后通牒的日子。

　　日本驻法大使馆内气氛较之前轻松很多，工作人员第一次在早餐桌上摆好特意为庆祝带来的香甜米酒。田中义一对这种安排都非常满意，就连很少喝酒的牧野伸显都浅唱几口。

　　作为大正时期德谟拉西的代表人物，510之后牧野伸显已经成为宪政派硕果仅存的领袖之一。但他和西园寺公望等人又很不同，立场较为中立，所以田中组阁后请他出任外相。这位目光有神的外相是此次巴黎和会日本代表团的最重要指挥官，在他的努力下，英国不仅答应继续支持英日同盟协定，还决定将2艘德国战列舰和1艘战列巡洋舰交给日本，并共享德国穿甲弹、克虏伯装甲等极为重要的海军技术，帮助日本海军保持在太平洋上的优势地位。

　　这是令日本代表团兴奋的消息，半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但在德属新几内亚岛的地位和废除全部对华不平等条约两件事情上，英国至今也没给出任何明确答复，让他始终觉得心还悬着。不过能拿到3艘德国主力舰还是很开心，格外高兴道：“吉田……支那和英国海军的谈判完成了吗？”

　　坐在对面的吉田茂是牧野伸显的女婿，此次随团担任后者的秘书。他是日本国内最坚定的亲英美派，回答道：“还没签订协议，但已经基本达成意向，5艘战舰将以每艘120万磅的价格出售。”

　　“那真是太好了！”近卫文麿上次被当众打脸后早已恨死杨秋，冷笑道：“虽然支买到五艘，但那些都已经是过时的战舰，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帝国的海上权力依然强于他们！只要确保帝国海上优势……我们就可以不用看这些鬼畜的脸色了！我已经看出来了，他们这种和平实际上是维持现状的得过且过主义，我们不能沉迷于他们宣扬的美丽辞藻之中。还有美国推行的国联！看似团结各国实则让我们卑躬屈膝，如果大日本帝国按照他们的准则，实为与蛇蝎为伍！”

　　吉田茂却持完全相反的观点：“近卫君说的不对，我认为应该更靠近英美！虽然他们现在因为俄国需要支那，但我坚持认为支那崛起从长期看并不利于他们，所以他们肯定会加以限制的。我大日本帝国应该主动亲近英美，等待回到支那的机会！”

　　“嗨！英美都是些虚伪的小人，他们对待帝国和支那有什么区别？上次战争我们明明没有失败，他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我们停战，还要求我们签署丢人的协约，撤出支那的事情忘记了嘛！难道现在也要听他们的，丢掉台湾吗？”

　　“那是不一样的……”

　　两人的争论让田中义直皱眉，虽然他觉得吉田茂说得更对，现在谈摆脱英美太早，但近卫文麿元老院的世袭公爵，身份特殊所以干脆不插嘴，见永田铁山一直没有发言，岔开话题问道：“永田君？什么不开心？”

　　永田铁山不关心海军。510后日本陆军受到一片指责，海军也借此提高地位抛出海上制霸论，大量倾吞军费不说此次又得到三艘主力舰，无疑更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但遍观世界战争，真正解决问题的还是陆军！眼看杨秋快速扩充陆军，所以他非常担忧，说道：“首相、外相……国内已经发来消息，支那国防军中的一些部队正在向西北开进，他们很可能想借机俄国内战的机会染指中亚细亚，我认为我们必须尽早做打算。”

　　“中亚细亚？那和我们大日本帝国有什么关系？”近卫文麿被打断很不开心，端起酒杯道：“支那杨秋卷入俄国泥潭，大家应该喝一杯才对。”

　　永田铁山仿佛看白痴般看他一眼：“话不能这样说。俄国战争不可能一直打下去，穷党不会想看到支那长期驻军，英国也需要确保自己在那里的利益，所以这次出兵将决定亚细亚地区的未来话语权！如果被他们获得长期驻扎的借口稳住局势，那么他们就可以腾出更多精力向东。另外请不要忘记，杨秋正在着手作废所有不平等条约。这不仅仅针对我国，最大伤害者是俄国！一旦此次俄国失败后妥协承认作废那些条约……请问我国如何确保桦太岛和霍尔茨克海等地的利益呢？难道要失去台湾后又失去北方吗？”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暗暗沉思，田中义一沉声问道：“那么永田君你认为呢？”

　　“我们没有插手中亚细亚的机会，甚至在北方鄂霍斯克海和桦太岛也必须保持守势……所以我认为是时候联络一下俄国了。”永田铁山刚说完，大家还没来记得想与俄国联手的事情，秘书就陡然打破了所有气氛。

　　“首、首相阁下……出事了！刚才得到消息，德国海军将他们的军舰全部……自沉！”

　　“什么！”

　　永田铁山年纪轻脑子快，霍然而起脸色大变。田中义一和牧野伸显多反应几秒钟后手中的酒杯企业猛然跌在桌上……斯卡帕湾的德国海军军舰全部自沉！日本的三艘主力舰自然拿不到了，而中国却正在和英国协商采购五艘主力舰！“准备车，我需要立刻去见盟友……”什么德谟拉西，什么宪政风度，牧野伸显全忘记了，跌跌撞撞站起来就向外冲去，才冲出几步脚下拌蒜又跌倒。吉田茂连忙去搀扶，但他却狠狠推开大吼道：“去准备车子！”

　　如此狼狈的模样吓得使馆工作人员纷纷嘶喊忙碌起来，田中义一的大脑也完全空白，虽说中国就算买到5艘主力舰也打不过2艘长门，但如此一来日本海军的优势势必会大大缩小，台湾就真正保不住了……所以也顾不上风度，鞠躬大喊道：“牧野君，一切拜托了！”

　　牧野伸显急匆匆出门的同时，英国也收到斯卡帕湾彩虹行动的消息。

　　当天下午，巴黎就彻底乱套了！

　　坚持几个月的德国代表团在听说彩虹行动的消息后，彻底崩溃不得不低下头颅，与此同时原本已经达成初步协议的中英战舰采购合同被日本强行打断，英国海军虽然内心也不想卖了，但大英帝国的许诺岂能轻易收回？日本最后不得不以130万磅每艘的价格买走新西兰、澳大利亚、狮号和皇家公主号四艘战列巡洋舰。大英帝国即赚到了钱，也把责任归咎于中国出价太低，但这个解释显然没法让陆征祥为首的谈判代表们满意，当场就拂袖而去，连英国海军表示可以以50万磅价格将阿库尔金号转让都直接拒绝。

　　杨秋对小阴谋得逞没什么特别高兴，但叶祖圭等海军将领却急死了。看到他们茶饭不思，考虑到海军大型战舰制造和使用经验都不够，财政上又没什么压力，所以答应他们购买意法控制的2艘联合力量级战列舰。英法本来就急于出手变现，最后也没太刁难直接以每艘50万磅的价格成交，算是给海军一个交代。

　　中日几乎同时在巴黎签署的购舰协议让美国政府大为光火，不管怎么说中日加强海军都不是好事，而且英国这招明显有牵制自己向太平洋地区扩张的意图，所以也加快了国内海军建设……当英国反应过来时，类似一战前的叮铛铆接声已经不绝于耳，为遏制世界海军军备竞赛，大英帝国又不得不为下次谈判积极准备。

　　6月28日。德国在失去海军后终于低下头颅，屈辱的当着数百记者和各国政要的面签署了《凡尔赛条约》。德国解决后奥斯曼、奥匈等国也纷纷签署协约正式宣布投降。望着德国代表团沉默不语的离开，见到那些法国人欢呼雀跃兴奋发狂，杨秋悄悄勾起了嘴角。刚准备扭头离开，恰好见到田中义一就在不远处，突然迎了过来。

　　田中义一没想到杨秋会直接过来，还没伸手杨秋就靠近突然低声说道：“恭喜阁下……4艘主力舰非常不错！”说完后，不等反应就自顾自丢下满头雾水的日本代表团连夜离开巴黎。

　　望着他的背影，田中义一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虽然撤回士兵带走物资的工作至少要到明年初，但中亚战火已经刻不容缓，所以杨秋决定即刻启程回国。

　　当他抵达马赛时，卡拉库姆机场内也迎来了一架信天翁1918运输机。舱门打开，回国休整的西北战区司令石小楼和参谋长吴佩孚相继走出机舱，同机抵达的还有从德国毕业归来，分配到西北方面军的龙云、东方辰和卢汉三人。

　　这个位于东哈萨克斋桑泊和巴尔喀什湖中间点，平行世界里名叫“阿克扎尔”的地方如今已经彻底变样。日出计划对乌拉尔以东有计划搬迁后，不仅将大量机器设备运回国，还有少数类似水泥、火力发电等小工厂设备都被搬迁至这里。有了这些东西，加上数万俄国撤回来的华工一年辛苦，七座呈梅花状矗立的要塞堡垒的雏形已经显现，要塞城墙和内部更设立大量地堡和掩体。东南两侧山峰上也开凿出2座独立要塞炮阵地。根据规划等完全建成后，这座要塞城不仅将装备18门200毫米以上的要塞重炮，100余门其它火炮，还有独立的机场，铁路也将连接上环西疆铁路。不过由于之前抢到的物资基本消耗干净，国内运来速度慢而且非常麻烦，自产又无法满足所以建造速度开始放缓。至于要塞重炮虽然不缺，但同样等欧洲运回来，所以目前这里只有从俄国抢回来的48门俄制M1910式122mm榴弹炮和2门203mm海军型远程加农炮。

　　其实当初修建要塞的第一选择并非这里，而是东哈萨克西北重镇塞米巴拉金斯克，但一来那里中间低矮四周群山环抱一旦被包围无法突围，二来也超出了北京条约前的清版图范围。为不过分刺激英法和俄国反对派，所以决定紧贴1727年中俄边界谈判线修建在这里。

　　这么大工程自然吸引了整个哈萨克甚至中亚的目光，数万华工和军队驻扎本身就需要消耗大量粮食，虽然安排人专门垦荒屯田，乌鲁木齐也一直在向这里送粮，但依然需要从四周采购。于是牧民们纷纷将牛羊出售给驻军，然后换取驻军手中价廉物美的茶砖、盐巴和日用品。加上东哈萨克以外地区白卫军和红军互相厮杀，所以已经有近十万哈萨克牧民来这里避难，也变相刺激了当地发展。

　　李烈钧、梅生和戴锦堂等军官早早等在门口，而从华北战区调来的孙传芳和第18步兵师因为距离远，要到7月才能抵达。

　　“都坐吧。”石小楼挥手让大家坐下后，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三位新人，等分配好工作后直接挑明行动计划：“最新的情报，列宁已经同意煽动中亚地区的少数族裔对我们进行袭击，所以总参已经决定将范围扩大至东哈萨克、阿拉木图、吉尔吉斯坦、塔吉克斯……目标是要确保西疆安全，对活动在这些地方的游击队和武装势力进行一次大扫荡……大家有什么困难？”

　　“主要是物资不足。”戴锦堂率先起身：“弹药上问题不大，之前从俄国带回来的弹药很多都储备在乌鲁木齐和这里，主要是粮食短缺。杜托夫和穷党现在打得很激烈，哈外面其它地方已经是流民遍野，粮食短缺极为严重！我们本身储备粮就不多，扫荡开始后难民必定会涌入更多，恐怕会造成麻烦。”

　　吴佩孚对这位当年揍醒自己的准将至今心存感激，虽然如今他已经是少将，级别还高一点，但依旧满面春风笑道：“锦堂兄放心，这点总参谋部已经想到。第一批粮食月初就能到乌鲁木齐，第二批会从东北直接走西伯利亚铁路运到巴尔瑙尔，然后用小火车转运过来。不过我们自己还是要想办法尽可能多筹措粮食才行。”

　　“我想问，此次行动……是否要携手杜托夫呢？还有如果遇上英军该怎么办？”李烈钧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