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七章 萌动（二）

　　克里姆林宫内斯大林面色阴沉，瑞士发来的加急电报放在办公桌上，加里宁、莫托洛夫、伏罗希洛夫和叶若夫站在旁边额头有些潮热。万国宫内顾维钧出面阻止苏联加入国联，还试图发动欧洲一起实施禁运的消息让已经焦头烂额的莫斯科雪上加霜。

　　“你们有什么看法？”斯大林将电报狠狠扔给莫托洛夫，这个动作清晰无误的告诉几人，他现在有多气愤。如果不是考虑目前国家还无法接受一场全面战争，或许部队已经向边境集结。

　　莫托洛夫虽然身为外交人民委员会部长，但这个情况是他没想到的，所以只能用眼睛去看加里宁。后者是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名义上他才应该是苏联的最高领导者，但斯大林掌权后以总书记接管国家大权，对此加里宁没有任何质疑。也因为这点他和斯大林建立起深厚的个人关系，所以看完电报后首先开口回答：“斯大林同志，这是对苏维埃的公然挑衅和扼杀！禁运是对人民的犯罪，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对这种彻头彻尾的阴谋和敌视，我认为不应该妥协。我的意见是，立刻让莫托洛夫同志出访欧美，说服他们不要通过这个提案。如果可以的话，还应该去一次日本，重申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

　　加里宁不愧是老牌政治家，一眼看穿提案是否能通过的关键不在北京。现在欧洲各国都需要苏联市场，纷纷表示要建交，未必不能说服。不过斯大林对这种软绵绵的做法不甚满意，但他虽然独揽大权，可加里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点点头不说话，扭向莫托洛夫问道：“莫托洛夫同志，你是外交委员会部长，你也是这个意见吗？”

　　也不知是最近的肃反运动太紧张还是这件事很棘手，莫托洛夫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很多：“总书记，中国虽然将草案提交到国联，但按照流程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大会讨论，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去说服英国和法国，并且可以让美国出面。另外我觉得可以先关闭卡拉干达铁矿，停止向中国出口铁矿石逼迫他们……”

　　莫托洛夫的想法是，借卡拉干达铁矿来逼迫中国妥协，因为铁矿每年可以向中国出口上千万吨精铁矿石，对于急需建设西北的杨秋非常重要。但斯大林却极为不满，尤其是想到古比雪夫居然用每年上千万吨廉价优质铁矿石资助敌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浑然忘记这件事是他自己批准的。所以直截了当打断道：“莫托洛夫同志，不要总依靠别人！苏维埃不需要外交上的施舍。中国已经表现出敌意，卡拉干达铁矿必须尽快关闭，这件事不用讨论了！”

　　大概是太生气，或者是卡拉干达铁矿又勾起心火，斯大林连名字都不想喊，手指点点叶若夫：“为什么还没有抓到那两个叛徒？你这个保卫局长工作是怎么做的！”叶若夫有苦说不出，追捕古比雪夫和伊凡米尔的任务明明是交给贝利亚负责的，现在人抓不到却要自己顶缸。虽然心里不爽，但他可不敢多话，连忙表示会增派人手一定抓两人归案。

　　将叶若夫狠狠骂一通后，斯大林逐渐冷静下来，叼着烟斗走到地图前，默默地看着心里暗暗嘀咕。虽然世界局势依然不明，但苏联的局势却已经很清晰。东面是中国，西面是反苏运动日益严重的德国，里海和高加索腹地又被英国控制包围！可以说，现在的苏联就像只瓮中老鳖，随便让人家拿捏。

　　也正因为这种恶劣的外部环境，杨秋才敢大胆地提出对苏禁运！因为除非是万不得已，没有政治家愿意两线作战，何况当年德国两线作战的恶果已经清晰无误表明，这样做有多危险。在他看来，莫斯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必须打破这个局面，否则当战争来临局势会极端险恶。

　　但那里才是突破口呢？中国？东欧？波兰？印度？波斯？波罗的海？一连串地名让他头晕发胀，掰掰手指却又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不是目前能轻易啃下来的。难道还要继续忍耐下去？

　　恶劣的局势让斯大林感觉被刀锋刺中般钻心的疼，猛然沉下声音：“现在的局势很严峻，国内外的敌对势力正在加速勾结。东面是中国，西部有德国波兰，中亚和波斯湾中英也勾结起来！帝国主义正拼命资助托洛茨基那些反动派试图颠覆政权。现在我们不仅要突破帝国主义的包围，还要想办法将世界各地的苏维埃党员团结起来，建立统一阵线抵抗侵略和颠覆！我的意见是，塔吉克、阿拉木图和吉尔吉斯这些地方还有我们的同志，应该让他们发动起来给敌人制造麻烦！东欧和波斯、印度也应该行动起来，只有燃起革命火焰，才能号召大家保卫苏联！”

　　斯大林这番话已经很重了，尤其是他要求发动中国西北省份的革命，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是战争行为。所以在场的四人都明白，在内战结束至今连续十年的经济恢复后，他这是下定决心要打破外部封锁。说完后他不等几人回答，就看向罗希洛夫：“伏罗希洛夫同志，军队最近还好吗？”

　　莫托洛夫在旁边心抖几下，斯大林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询问军队，难道他想用革命作掩护让军队解决问题？加里宁也紧张起来，虽然内战已经结束十年，而且第一个五年计划也完成，但古比雪夫和伊凡米尔叛逃后势必要进行调整，加上速反运动才开始，现在动手是不是太早了？

　　唯独伏罗希洛夫心中狂喜，虽然在阿富汗栽了个大跟头，但最后总算是夺取了喀布尔。所以他靠着这个“功劳”一路晋升，甚至拟定的首批元帅授衔名单中也有他。知恩必须图报，见到斯大林火气正旺，他立刻上前保证：“总书记请放心，军队的同志都非常支持您的讲话，我一定会全力督促进行整顿，将潜伏在军队内部的反动派全部清除。”

　　“很好。请转告图哈切夫斯基同志，这段时间要加强军事装备的建造和研制，红军不仅仅要在思想上压倒敌人，更需要在武器质量和数量上压垮对手！现在的局势比白匪时期更险恶，装备和数量上必须做好同时在几各方面与敌人斗争的准备！你回去后开个会，我准备再增加30个步兵师，这里面最少要有5个坦克师，飞机制造数量要翻倍。你要记住，只有更多的飞机大炮才能让敌人闭嘴，只有刺刀才能确保苏维埃政权的稳定！”

　　30个步兵师！5个坦克师！飞机制造数量要翻倍？！加里宁和莫托洛夫对视一眼，心里暗道不妙。因为他们发现，斯大林的情绪和状态明显不对劲！要知道这几年国内军费开支因军队装备老化一直遥遥领先世界各国，在国家并不富裕的情况下已经对国内发展造成不小麻烦，30个师按照编制差不多是50到60万张嘴巴！这需要多少钱啊，第二个五年计划怎么办？

　　“总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虽然伏罗希洛夫志大才疏，但斯大林看中的就是他听话，手段也足够圆滑，这正是目前最需要的。要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等政府部门的清洗结束，就要对付军队内部的叛徒。至于30个师只是第一步，他已经被帝国主义大包围激怒了，所以他的想法是到1938年，至少要有400万到500万军队才够用。

　　不过在清洗军队，建立统一阵线号召世界无产阶级保护苏联前，必须先清理掉内部反动派，最起码也要确保稳定，否则轻易内外发动反而会遭致围剿，所以斯大林的目光又落到叶若夫身上。

　　古比雪夫和伊凡米尔，就像两根刺深深扎他在心口。古比雪夫让苏联十年建设成了大漏勺，伊凡米尔的活着更让他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所以一天不抓到这两个人就一天不能安心。叶若夫自然知道那两道锐利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连忙点头再次保证会肃清内部，抓住两人，但心里却痛苦的要死。

　　虽然苏维埃专政对国家和社会控制严格，但人海茫茫，那么辽阔的国土上，要找两个有心窜逃的人确实太困难。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莫斯科忙碌无比。莫托洛夫出访英法美日等国试图阻止禁运提案，加里宁带着斯大林的建议以GC国际的名义召集世界苏维埃领袖共聚莫斯科建立统一战线，伏罗希洛夫召开军队政治会议，要求所有士兵必须团结在伟大领袖斯大林身边，肃清队伍内的反动派，确保军队的纯洁性。而斯大林则坐镇莫斯科，目光幽幽将名单上的一个又一个名字勾掉！

　　苏联行动起来了！一连串的内部和外部打击，使斯大林终于抛弃先建好工业在发动世界革命的美好幻想，准备靠发动革命来打破帝国主义的包围。而最郁闷的叶若夫也不但怠慢，不仅将肃反规模扩大几倍，还调动可以调动的全部力量，封锁边境搜寻古比雪夫和秦剑。他这一番努力还真在乌克兰等地发现了秦剑的踪迹，但每当要行动时对方就会忽然消失无踪。

　　这让亲自指挥抓捕的贝利亚深感无奈，想要抓一位担任保卫局局长十年，控制全苏联秘密警察，熟知每个漏洞，甚至漏洞还可能是他故意安排的人物，谈何容易！好在发现他的地方是乌克兰和东欧，总算有个大致的方向。

　　但秦剑真的在乌克兰等东欧地区等机会逃出国吗？

　　当然不是！

　　经过近两个月不见面的周旋，他已经来到别列兹尼，一个位于莫斯科东北彼尔姆边疆区的小镇。

　　作为一位顶级间谍，他还没愚蠢到往苏联秘密警察最猖獗，还有大量东欧苏维埃势力活动的地方钻，至于那几次暴露其实都是故意的，甚至发回国说自己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都是假消息，因为此时此刻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倒不是他不知道国内多渴望他回去，而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23年的潜伏后，他太熟悉斯大林的性格，生性多疑天生狡诈，善于利用政治手腕，所以哪怕自己死在无人的深山老林里，只要一天找不到自己的尸体，斯大林就一天不会相信任何人，这样一来肃反规模只会越来越大，直至斯大林死去都不会停止！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为什么每天都要躲起来，还要天天坐车呢？”才7岁的女儿抱着心爱的布娃娃，瞪大眼睛不解为什么从莫斯科出发后，爸爸就带着她和妈妈每天不是坐车就是躲藏。

　　“我们啊……”秦剑爱怜的抱起明显消瘦的女儿，看着和他一起逃出来，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和目的，还以为是斯大林因为功高震主要杀害他的妻子，微微一笑：“要去找一个乌托邦。”

　　“妈妈，乌托邦是什么？”

　　玛丽安娜满脸担忧。当年她因为年轻，怀揣梦想满腔热情才从爱沙尼亚来到莫斯科，但嫁给秦剑了解许许多多内幕后，才知道自己差点被培养成需要每天陪男人睡觉的“燕子”，更知道原来政治和理想完全是两回事，所以早已不是思想单纯的女孩。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秦剑亲昵的刮刮女儿的鼻子，抱着她带妻子来到郊外一座普通的农家，当他砸开生锈的铁索，拉掉覆盖整整六年的防水油布后，一辆崭新的装甲越野汽车、整整齐齐的汽油桶、还有全套苏联技术专家秘密开发的极地探索装备豁然出现在面前。

　　从未见过的女儿将它们当成玩具，玛丽安娜却猛然捂住了嘴巴。

　　望着东摸摸西碰碰的女儿，秦剑看看手表。如果没差错的话，古比雪夫应该已经被陈浩辉老大接走，自己的使命到这里已经算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就该是豁出命去的时刻！他走到妻子身边，用力搂住她。从这里开始，他将踏上一条艰难地回家道路，再也没人能帮助他。已经50岁的自己，还能保护家人穿越茫茫数千公里的无人极地圈回到祖国吗？虽然是夏季，但路上会遇到多少险恶？他不知道，但有些事却可以保证。

　　从今天起，斯大林将一辈子寝食难安！

　　从今天起，斯大林将再也等不到准备妥当的那天！

　　这就值了！